枯瘦老者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五十年的时间囚禁让奥古斯都修士形如骷髅，但他银色的左眼和那只正常右眼中燃烧的悲愤，证明着他的意志从未屈服。
“死了……三个？”老墨菲的声音发颤，“哪三个？”
“第一、第三、第六。”奥古斯都靠在钟楼门框上，每说一句话都像在消耗最后的气力，“星坠之年，我们在黑湖修道院重聚，准备履行誓约，启动‘世界树复苏计划’。但会议进行到一半，第一守望者突然……背叛了。”
森林里的风似乎都静止了。只有钟楼顶部的时间之心仍在稳定地散发银光，那光芒映照着奥古斯都脸上深刻的皱纹和苦难的痕迹。
“继续说。”林越走近几步，将一瓶从地球带来的营养液递给老人。
奥古斯都接过，颤抖着喝了一小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地球科技制造的浓缩营养液对艾瑟兰人效果显着，他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些。
“第一守望者，代号‘织命者’，看守‘命运’概念封印。”老人的声音稳定了一些，“在我们七人中，他一直是最神秘、最强大的。他的真身无人见过，每次聚会都以幻影或替身出现。星坠之年那次，他首次以本体到场，我们本以为这是诚意的表现……”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重温那场噩梦。
“会议进行到第三天晚上，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分配七个封印的净化任务。第一守望者突然提出一个‘激进方案’：与其费力净化深渊侵蚀，不如主动引爆部分封印，用概念崩塌产生的冲击波直接摧毁深渊裂隙的核心。”
老墨菲倒吸一口凉气：“这太疯狂了！概念崩塌会引发连锁反应，可能导致整个艾瑟兰的现实结构崩溃！”
“我们也是这么说的。”奥古斯都苦笑，“第三守望者——精灵族的‘生命歌者’——当场激烈反对。第六守望者，矮人族的‘铸星者’，也站在她那边。争论持续到深夜，最后第一守望者看似妥协了，同意按原计划进行。”
“但那是假象？”林越问。
“是的。凌晨时分，修道院遭到袭击。敌人穿着黑袍，面具上有七把钥匙的图案——他们在冒充我们！战斗爆发，混乱中，第三和第六守望者为了保护我和第四守望者，在第一守望者的突然背叛下……陨落了。”
奥古斯都的银色左眼中，有泪水滑落。那泪水不是透明的，而是银色的、带着细碎光点的液体。
“第一守望者夺取了第三钥匙‘翡翠枝’和第六钥匙‘熔炉之心’，然后消失了。第四守望者‘织梦人’——看守‘梦境’概念的那位——重伤逃离，不知所踪。我则被困在这里，用最后的力量将时间之心转移到装置中，制造时间乱流来阻止追兵。”
老人的讲述让整个空地的气氛沉重如铅。七位守望者，七个概念的守护者，在五十年前的那一夜分崩离析。三个死亡，两个失踪（第四和第七），一个被困，还有一个……背叛。
“第七守望者呢？”林越问，“我继承农庄时，得到的信息是第七十七代。在我之前，第七封印一直有人看守吗？”
奥古斯都摇头：“第七守望者‘理型学者’在星坠之年前十年就失踪了。他的封印位于无尽海深处的‘逻辑迷宫’，那里是所有数学和几何法则的源头。我们找过他，但只找到空荡荡的迷宫中心，钥匙和人都消失了。你是第七十七代，意味着中间有七十六位继任者，但他们都只是……看守者，不是真正的‘守望者’。”
“区别是什么？”
“钥匙的认可程度。”老墨菲解释道，“普通看守者只能使用钥匙的基础功能——比如稳定封印、抵御侵蚀。但真正的守望者能与钥匙深度共鸣，解锁其全部力量，甚至与其他钥匙产生联动。林越，你能看到记忆碎片，能感应其他封印的状态，这说明第七钥匙真正认可了你。”
奥古斯都盯着林越手中的地契，那只银色眼睛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你激活了第七封印……那么你应该能感觉到，其他封印的状态。”
林越闭眼感应。地契传来的信息比之前清晰得多：
第一封印‘命运’：已断裂，钥匙丢失，概念严重扭曲。
第二封印‘空间’：核心稳定，载体损毁，概念中度侵蚀。
第三封印‘生命’：已断裂，钥匙被夺，概念严重侵蚀。
第四封印‘梦境’：状态未知，钥匙丢失，概念轻度侵蚀。
第五封印‘生命’：核心稳定（碎片分离），载体完整，概念轻度侵蚀。
第六封印‘熔炉’：已断裂，钥匙被夺，概念严重侵蚀。
第七封印‘因果’：核心稳定，载体完整，概念轻度侵蚀。
七个封印，三个已经完全断裂。这意味着“命运”、“生命”、“熔炉”这三个概念，正在被深渊彻底改写。艾瑟兰世界的命运线正在被篡改，生命法则正在被扭曲，创造与毁灭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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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些年频发的异常……”林越睁开眼睛，“不全是深渊主动侵蚀，还有概念断裂导致的现实漏洞？”
“是的。”奥古斯都点头，“命运概念断裂，导致预言法术全部失效，未来变得不可预测；生命概念断裂，导致生育率下降、畸形儿增加、瘟疫频发；熔炉概念断裂，导致锻造技术退化、魔法物品失效率升高。而最可怕的是——”
他指向森林深处：“这些概念断裂产生的影响，正在向其他世界扩散。空间封印虽然还在，但它的异常已经打开了通往其他维度的裂隙。我在这里困了五十年，但通过时间装置的观测窗，我看到了很多……包括你来的那个世界，地球。”
林越心头一震：“你观测到了地球？”
“时间之心的视野可以穿透维度壁垒。”奥古斯都的银色眼睛看向钟楼顶端的光球，“我看到那个世界也出现了概念污染的迹象。特别是生命碎片——第五守望者，你当年转移出去的那块碎片，它正在地球的极地地区制造一个巨大的‘生命吸取场’。如果放任不管，那个区域的所有生命都会被抽干生命力，变成滋养深渊的养料。”
老墨菲脸色惨白：“我犯下的错误……”
“现在不是追悔的时候。”林越打断他，“重要的是如何修复。奥古斯都修士，时间装置现在稳定了，你能离开这里吗？”
老人尝试迈步，但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巴顿及时扶住了他。
“五十年……我的身体已经和时间场深度绑定。”奥古斯都苦笑，“离开装置范围超过一百米，我的细胞就会开始时间紊乱——有的加速衰老，有的回溯年轻，最终我会被自己身体的时间矛盾撕碎。”
“有解决办法吗？”
“有，但需要时间。”老人看向林越，“时间装置现在只是低功率维持模式，要完全修复它，需要三样东西：第一，一枚完整的‘时间晶核’来替换已经老化的能量核心；第二，一份‘时空稳定剂’来固化修复后的时间场；第三，一位精通时间符文的大师来进行最终调试。”
“这些材料在哪里可以找到？”格罗姆已经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时间晶核只出产在‘时光龙’的巢穴，那些巨龙居住在时间流速异常的区域，很难找到。时空稳定剂需要三种主材：永恒沙、刹那花和凝固之泪，分别位于三个不同的极端环境。至于时间符文大师……”奥古斯都看向老墨菲，“你还认识几个还活着的？”
老墨菲摇头：“时间符文学是冷门中的冷门。五十年前，除了你我，我只知道精灵王庭的‘时之贤者’和矮人深山的‘钟表匠大师’。但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
“他们还活着。”奥古斯都肯定地说，“我能感觉到，我的两位老友仍在各自的领域中坚持。但他们在哪里，状态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信息量巨大，但至少有了方向。林越快速理清思路：“那么当前优先级：第一，确保奥古斯都修士的安全，并尽可能收集修复材料。第二，寻找其他还活着的守望者——特别是第四位‘织梦人’。第三，阻止第一守望者的进一步行动。”
“还有第四，”艾莉娅补充，“那个佣兵团长卡尔说过，黑市上有‘时间遗物’流通。如果那些是奥古斯都修士的研究副产品，我们必须收回或销毁它们，防止被滥用。”
提到卡尔，林越才意识到佣兵一直沉默地站在外围，表情复杂。他走过去：“卡尔，你知道些什么？”
佣兵深吸一口气：“五十年前的时间遗物黑市交易……我的前任团长参与过。他曾经喝醉后吹嘘，说他们从‘时间囚徒’那里偷到了宝贝。现在想来，他说的可能就是这座修道院。”
“你的前任团长还活着吗？”
“死了。十五年前在一次任务中被魔物撕碎。”卡尔顿了顿，“但他留下了一本日记，锁在他的私人保险箱里。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回去取——保险箱在霜狼堡，我的秘密安全屋里。”
霜狼堡，北境三大要塞之一，距离这里大约三天路程。
“可以。”林越同意，“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
他的话被一阵诡异的笑声打断。
那笑声从森林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男女莫辨，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水晶地面上的符文阵列突然开始闪烁，时间装置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他来了……”奥古斯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第一守望者，织命者。他能感知到时间场的稳定，知道我们修复了装置。”
雾气再次从森林深处涌出，但这次不再是淡紫色，而是纯粹的黑色。黑雾所过之处，水晶地面失去光泽，树木迅速枯萎，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从黑雾中心，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他穿着绣满星辰轨迹的深蓝色长袍，脸上戴着一副纯白面具，面具上没有任何孔洞，却给人一种被凝视的错觉。他的身形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散开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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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都，我的老朋友。”面具人的声音温和悦耳，与那诡异的出场形成鲜明对比，“五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固执，宁愿把自己困在时间里，也不愿接受必然的未来。”
“莱纳斯！”奥古斯都嘶吼道——那是第一守望者的真名，“你背叛了我们！你杀了艾莉丝和格隆！为什么？！”
“背叛？”莱纳斯轻笑，“不，我只是做出了更明智的选择。你们想用七钥重聚来复苏世界树，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世界树为什么要枯萎？为什么会在内部滋生出深渊？”
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水晶地面自动形成一级级黑色台阶。
“因为世界树本身，就是一场错误。”第一守望者的声音变得冰冷，“它强行将无数世界捆绑在一起，用它的根系抽取各个世界的生命力来维持自己的存在。深渊不是病变，而是被压迫世界的集体反抗！是被抽取生命力的亿万生灵的怨念集合！”
这个说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在……胡说什么？”老墨菲声音发颤。
“是真的。”莱纳斯张开双臂，“通过命运钥匙，我看到了历史的真相。三万年前，世界树并非自然诞生，而是某个上古文明为了统治多元宇宙而创造的‘控制装置’。它将独立的星球连接成网络，抽取它们的能量，压制它们的自我意志。那些反抗的世界被标记为‘深渊’，遭到清洗和隔离。”
他的面具转向林越：“第七守望者，你手中的地契，那张记录了世界树根系分布图的地契，难道没有告诉你，世界树的每一条根须，都扎进了一个鲜活世界的核心吗？”
林越握紧地契。确实，在地契传递的记忆碎片中，他看到了世界树的根系贯穿无数世界，但当时他以为是“托举”，是“支撑”。如果换一个角度解读……
“你在偷换概念。”奥古斯都挣扎着站直，“就算世界树起源有问题，但现在的深渊已经在无差别吞噬一切生命，包括那些没有被世界树连接的世界！地球就是例子！”
“那只是过渡期的阵痛。”莱纳斯平静地说，“深渊需要能量来壮大自己，最终它会进化成新的‘世界网’，一个平等、自由、没有剥削的多元宇宙网络。而那些被世界树奴役了亿万年的世界，将获得真正的解放。”
“所以你要牺牲艾瑟兰？牺牲地球？牺牲无数生灵来验证你的理论？”林越的声音冷了下来。
“必要的牺牲。”莱纳斯点头，“而且我已经开始了。命运钥匙让我能够改写世界的‘命运线’，我正在引导深渊以最小的代价吞噬关键节点。当七个概念全部断裂，世界树对现实的控制就会彻底瓦解。到时候，真正的‘自由纪元’将会开启。”
疯子。这是林越此刻唯一的想法。不管莱纳斯的理论是否有依据，他正在做的事情已经造成了无数死亡和苦难。
“你拿走了第三和第六钥匙。”林越说，“想要做什么？”
“翡翠枝蕴含最纯净的生命力，熔炉之心掌握创造与毁灭的平衡。”莱纳斯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两把钥匙的虚影——一根翠绿色的树枝和一柄燃烧的铁锤，“我要用它们打造一扇‘命运之门’，直接连接深渊核心和世界树的主干。届时，深渊将获得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他看向奥古斯都：“老朋友，把时间之心给我。有了它，我就能精确控制门开启的时机和规模，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做梦！”奥古斯都的银色眼睛爆发出刺目光芒，“我就是毁掉时间之心，也不会把它交给你！”
莱纳斯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硬取了。”
他轻轻挥手，黑雾突然凝固，化作无数黑色锁链射向时间装置。锁链表面流转着命运的符文，所过之处空间都开始扭曲、固化。
“保护装置！”林越大喝。
艾莉娅的箭率先射出，箭矢在飞行途中分裂成十二支，精准地命中十二根锁链。但箭矢与锁链接触的瞬间，竟直接“老化”成了尘埃——命运锁链在改写箭矢的存在历史，让它们从未被制造出来。
巴顿举盾前冲，盾牌上亮起防护法阵。锁链撞击在盾面上，法阵瞬间破碎，盾牌本身开始“锈蚀”——不是物理上的生锈，而是概念上的“被遗忘”，仿佛这件装备已经在仓库里尘封了百年。
“他的攻击在篡改事物的‘存在状态’！”老墨菲喊道，“不要硬抗！”
林越拔出高频震荡刀，刀锋上缠绕着秩序金光——第七封印的力量。他一刀斩向最近的一根锁链，金色与黑色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锁链被斩断了，但断裂处立刻长出新的分支，继续扑向时间装置。
莱纳斯站在黑雾中心，悠闲地看着这一切：“没用的，第七守望者。你的因果之力还很稚嫩，而我已经掌握了命运五十年。命运高于因果——因为命运决定了因果链条的起点和终点。”
更多的黑色锁链从雾中涌出，它们不再攻击人，而是直接缠绕向钟楼。时间装置的外部防护罩开始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格罗姆！”林越边战边退，“有没有办法干扰他的施法？”
地精工程师已经爬到了钟楼侧面的一处观察台上，正用各种仪器扫描莱纳斯：“能量读数异常！他不是实体！他的身体是由‘命运丝线’编织的投影，本体不知道藏在哪里！”
投影？林越心念电转。如果是投影，那么攻击这个身体意义不大，必须找到本体或者切断投影的能量源。
他想起奥古斯都的话：第一守望者一直以幻影或替身出现，真身无人见过。
“奥古斯都！他的本体可能在哪里？”
老人被巴顿护在身后，闻言大声回答：“命运封印位于‘命运纺车之间’，那是一个移动的亚空间，坐标每时每刻都在变化！除非有命运钥匙指引，否则不可能找到！”
那就是无解？林越咬牙。眼看黑色锁链已经包裹了钟楼大半，时间之心的光芒开始被压制。
就在这时，卡尔突然动了。
佣兵没有冲向莱纳斯，而是扑向了水晶地面上那个已经失效的符文阵列中心——燃料棒之前放置的位置。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圆筒，猛地插进地面某个特定节点。
“你在做什么？”格罗姆大喊。
“前任团长日记里提到过！”卡尔吼道，“时间装置有个紧急防御模式——‘时间循环陷阱’！触发点在阵列的第七节点，需要注入高纯度能量！”
金属圆筒炸开，释放出刺目的白光。那不是魔法能量，而是……圣力？林越认出来了，那是高度浓缩的圣力结晶，教会用来制造圣水和高阶圣器的核心材料。
圣力注入符文阵列的瞬间，整个水晶地面亮了起来。那些原本已经暗淡的符文重新激活，但不是之前的金色，而是纯净的乳白色。
钟楼顶部，时间之心突然停止了旋转。
然后，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林越看到莱纳斯的动作凝固在了半空，黑色锁链停止延伸，艾莉娅射出的箭悬停在空气中，巴顿盾牌上飞溅的火花凝固成了金色的光点。
时间停止了？
不，不是停止。林越发现自己还能思考，还能移动，只是动作极其缓慢，像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他看向其他人，除了卡尔和奥古斯都，所有人都进入了这种“慢动作”状态。
卡尔也行动艰难，但他咬着牙，一步步走向奥古斯都：“修士……快……启动……循环……”
奥古斯都的银色眼睛完全变成了白色，他在吟唱咒文，但那声音被拉得无限长，模糊不清。
莱纳斯的面具转向卡尔，虽然动作缓慢，但林越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杀意。
“愚昧的……蝼蚁……”第一守望者的声音被时间拉长，变得怪异扭曲，“你以为……圣力……就能对抗……命运？”
黑色的雾气开始抵抗时间场，锁链一寸寸恢复活动。圣力与命运之力的对抗，在缓慢的时间流中如同两股巨浪的对撞。
林越拼命催动第七封印的力量，地契烫得几乎要烧穿手掌。秩序的金光从他身上扩散开来，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停滞的时间场中荡开涟漪。
那涟漪接触到卡尔注入的圣力，两者产生了奇妙的共振。圣力是生命与信仰的结晶，秩序之力是逻辑与规则的体现，当它们结合——
时间装置爆发了。
钟楼顶部的光球炸开成无数光点，那些光点没有消散，而是开始逆时针旋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了一个银色的漩涡。
漩涡中心，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座漂浮在虚空中的巨大纺车，纺车上缠绕着无数发光的丝线，每根丝线都连接着一个世界、一个生命、一段历史。纺车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操纵丝线，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星光的钥匙——第一钥匙‘命运纺锤’。
莱纳斯的投影僵住了。
“找到了……”奥古斯都终于完成了咒文，“时间循环……启动！”
银色漩涡猛地扩张，将整个空地吞没。林越感觉自己在坠落，穿过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星球的诞生与死亡，文明的兴起与毁灭，个人的悲欢离合……那是时间之河本身的景象。
坠落停止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三分钟前。
卡尔刚刚掏出金属圆筒，正要插入地面。艾莉娅的箭还在弦上，巴顿的盾牌举在半空，格罗姆还在观察台上调试仪器。
时间循环了？
“继续！”奥古斯都的声音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这是我的‘记忆循环’——将我们所有人的意识拉入三分钟前的时间片段！在这个循环里，我们可以重复尝试，直到找到击败他的方法！但注意，每次循环都会消耗时间之心的能量，我们最多只有五次机会！”
林越明白了。这不是真正的时间回溯，而是类似“存档读档”的意识模拟。他们的身体还留在现实时间流里，但意识在重复这三分钟。
而这意味着，他们有了试错的机会。
第一次循环，卡尔成功触发了时间装置，但莱纳斯早有准备，用命运锁链直接刺穿了卡尔的胸膛。循环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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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林越提前出手，用秩序金光干扰莱纳斯的施法，但对方的命运之力层次太高，秩序金光被反向污染。循环重置。
第三次，艾莉娅尝试用生命能量箭矢攻击莱纳斯的面具，但箭矢在接近时突然“改变目标”，射向了巴顿。循环重置。
第四次，老墨菲使用了他珍藏的“概念固化卷轴”，试图将莱纳斯的投影固定在当前状态。但卷轴生效的瞬间，莱纳斯直接“放弃”了那个投影，从黑雾中凝聚出新的身体。循环重置。
四次失败，只剩最后一次机会。
在第四次循环重置前的瞬间，林越注意到一个细节：每次莱纳斯使用命运之力时，他面具的额部都会出现一个微小的星光图案。而当那个图案出现时，虚空纺车的影像就会在背景中短暂闪烁。
“他的力量来源是命运纺车！”林越在第五次循环开始时立刻喊道，“攻击他的投影没用，必须切断他和纺车的联系！”
“怎么切断？”巴顿在意识链接中问。
“用时间装置！”奥古斯都回应，“时间之心的终极功能是‘时间锚定’——将一个存在固定在特定的时间点，切断它与其他时间线的连接！但需要近距离接触，并且承受时间乱流的反噬！”
“我去。”卡尔毫不犹豫，“反正我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
“不，我去。”林越说，“第七封印的秩序之力可以保护我免受时间乱流影响。而且我需要亲眼看到命运纺车，那可能是找到莱纳斯本体的关键。”
计划迅速制定。第五次循环，所有人的行动完全改变。
艾莉娅和巴顿不再攻击莱纳斯，而是全力防守时间装置。老墨菲和格罗姆联手强化防护罩。卡尔则负责最后的圣力注入——这次不是触发时间循环，而是为时间之心的“锚定功能”充能。
莱纳斯似乎察觉到了异常。他的攻击变得更加狂暴，黑色锁链如暴雨般落下，每一击都在改写现实的法则。防护罩剧烈闪烁，裂纹蔓延。
“就是现在！”奥古斯都大喊。
林越冲向莱纳斯，不是攻击，而是直接扑向他的身体。第一守望者显然没料到这种自杀式的举动，动作慢了半拍。
林越抱住了莱纳斯。
秩序金光与命运黑雾激烈碰撞，两人的身体开始出现无数重影——那是不同时间线上的可能性在交汇。
“你疯了！”莱纳斯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时间锚定会把你我都困在时间夹缝里！”
“那就一起困住。”林越咬牙，将全部秩序之力注入地契。
地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莱纳斯的身体，穿透了黑雾，穿透了森林，直抵虚空中的命运纺车。
纺车上的丝线一根根断裂。
莱纳斯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开始崩解，不是化作碎片，而是化作无数飞散的星光。面具碎裂，露出一张林越从未见过、但感觉异常熟悉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英俊、但眼中充满疯狂的脸。而那张脸，在崩解前的最后一刻，对林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以为……你赢了吗？”
“命运……早已写定……”
星光彻底消散。黑雾退去，锁链崩解。森林恢复了正常的时间流速，阳光第一次穿透了紫雾，洒在水晶地面上。
林越单膝跪地，大口喘气。地契的光芒已经暗淡，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成功了吗？”艾莉娅跑过来扶起他。
奥古斯都走到时间装置前，银色眼睛凝视着钟楼顶部。时间之心依然在旋转，但速度慢了许多，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命运联系被切断了。”老人说，“莱纳斯的投影被摧毁，他的本体应该也受到了重创。但……他最后的话让我不安。”
“他说命运早已写定。”林越回忆着那张脸，“而且他的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格罗姆的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时间装置的能量在急速流失！核心温度超标！要爆炸了！”
所有人看向钟楼。时间之心的光芒变成了危险的红色，整个装置开始剧烈震动，表面的金属出现裂痕。
“刚才的锚定耗尽了它的寿命！”奥古斯都脸色大变，“它要崩溃了！快离开这里！”
“你呢？”林越问。
“我和装置绑定了。”老人苦笑，“它崩溃，我也会……”
“不。”林越打断他，“还有办法。格罗姆，燃料棒还剩多少能量？”
“不到百分之十！但你要做什么？”
“把剩下的燃料棒全部连接到时间之心！”林越吼道，“用核裂变能量给它强行充能，哪怕只是暂时的！”
“那会产生无法预测的时间畸变！”
“总比现在就死强！”
格罗姆一咬牙，冲向堆放物资的地方。巴顿和卡尔帮忙，将剩下的三根燃料棒全部搬出来，按照林越的指示连接到钟楼基座的能量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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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动！”林越下令。
燃料棒被激发，狂暴的核能涌入时间装置。钟楼发出了痛苦的嗡鸣，时间之心的红色光芒中混入了幽蓝的辐射光。
奥古斯都的身体开始发光，那是时间能量过度灌注的表现。他跪倒在地，银色眼睛完全变成了白色。
“我……看到了……”老人的声音变得缥缈，“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但有一个……莱纳斯没有说谎……世界树确实……”
话没说完，时间装置发生了最后的异变。
所有能量被压缩、扭曲，然后爆发成一个银蓝色的光球。光球膨胀到直径十米，然后猛地收缩，将整个钟楼、水晶地面、以及站在范围内的所有人——
吞噬。
当林越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之中。
上下左右都是无尽的白，没有天地之分，没有声音，没有温度。其他人也在这里，每个人都保持着被吞噬前的姿势，但都活着。
“这是……哪里？”艾莉娅问。
“时间的夹缝。”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
从纯白深处，走出了一个身影。那是个穿着银色长袍的中年精灵，容貌俊美，但眼神沧桑。他手中握着一根翠绿色的树枝——第三钥匙，翡翠枝。
“我是第三守望者，艾莉丝·逐星者。”精灵看着惊愕的众人，“或者说，我是她留下的最后一道‘时间印记’。”
“你没死？”老墨菲激动地问。
“死了，但没完全死。”艾莉丝的影像苦笑，“莱纳斯袭击时，我用翡翠枝的最终能力——‘生命存档’——将自己的一缕意识封存在时间流里。只有当时空发生剧烈畸变时，这缕意识才会被激活，而且只能存在很短的时间。”
她看向奥古斯都：“老朋友，好久不见。”
奥古斯都的银色眼睛流下泪水：“艾莉丝……”
“时间不多，听我说。”艾莉丝的影像开始变得透明，“莱纳斯的理论一半对一半错。世界树确实有问题，但不是他说的控制装置，而是……监狱。”
“监狱？”林越问。
“三万年前，某个上古文明将‘混沌之源’——一种会无差别吞噬一切的存在——封印在了世界树的核心。世界树的根系不是为了抽取能量，而是为了分散和稀释混沌之源的力量，用无数世界的生命力来中和它。”
精灵的影像晃动了一下：“但封印在松动。混沌之源在苏醒，它表现出的就是深渊。莱纳斯看到了部分真相，但他理解错了方向。他以为解放混沌之源就能带来自由，实际上那只会带来彻底的虚无。”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越追问。
“七钥重聚不是为了复苏世界树，而是为了……加固封印。”艾莉丝看向林越手中的地契，“第七封印‘因果’是关键，因为混沌之源最怕的就是逻辑和秩序。用七把钥匙的力量，可以重新编织封印网。”
她看向老墨菲：“你的那块碎片，必须尽快收回。它不仅是生命概念的一部分，还是封印网的一个关键节点。如果被深渊完全侵蚀，封印会加速崩溃。”
影像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最后……小心莱纳斯的本体。他不是一个人……他是……”
话没说完，艾莉丝的影像彻底消散。
纯白空间开始崩塌，碎片脱落，露出背后的景象——他们还在水晶空地上，时间装置已经停止运转，钟楼变成了一堆半融化的金属残骸。
但时间之心还在。
它漂浮在残骸上方，已经不再旋转，而是变成了一颗稳定的银色光球。光球表面，隐约能看到一个复杂的符文阵列——那是被重新编码的时间法则。
奥古斯都走到光球前，伸手触摸。光球融入他的手中，在他的右手背上形成一个银色的钟表纹身。
“时间之心认可了我……”老人喃喃，“现在，我是它的新载体。”
他转身看向林越：“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莱纳斯的本体，艾莉丝最后想说但没说完的……我猜，他和深渊本身，已经产生了某种共生关系。”
林越点头。他看向北方，那是霜狼堡的方向，也是卡尔日记所在的地方。
而更远处，是精灵王国，是第三钥匙原本的归属地。
还有地球，那块生命碎片必须回收。
任务清单越来越长，时间越来越少。
但至少现在，他们有了明确的目标，有了新的盟友，有了……希望。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林越说，“第一站，霜狼堡。”
在所有人转身准备时，林越没注意到，他怀里的地契背面，悄然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
“检测到命运纺车连接断裂。混沌之源苏醒度：17%。距离封印崩溃：823天。”
倒计时，已经开始。
第35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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