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死人救活?
这怎么可能!
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神奇的医术吗?
这显然是天方夜谭!
听到老乞丐的回答,姜无悔忍不住嗤之以鼻地笑出声来。
他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市井小民,或者渔夫之类的人,而是来自赫赫有名的绝剑峰,而且还是那位威震一方、德高望重的绝剑峰三长老的得意门生。
想当年,他也曾跟随师父四处闯荡江湖,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奇人异事没见过,又怎会轻易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鬼话?
虽然说,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也许确实存在着一些自称为能够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神医,但他们最多也只能做到让病人康复如初罢了。
若有人胆敢夸下海口,声称自己可以将已经死去多时的人重新唤醒,那绝对是痴人说梦,荒谬至极!
毕竟,如果天底下真有这般厉害的人物,那么像绝剑峰这样实力超群、消息灵通的门派,肯定会第一时间得知,并与之结交往来才对。
又怎会轮到这些默默无闻的街头百姓,有幸目睹如此惊世骇俗的神迹?
说白了。
所谓“起死回生”,不过是某些心怀叵测的江湖骗子,用来骗取他人信任和钱财的手段而已,亦或是想要成名,扩大知名度,出此下策。
江湖之中并不缺这类事。
这些人往往喜欢夸大其词,故弄玄虚,借此吸引众人眼球,以达到扩大自身名号的目的。
身处在这个充满刀光剑影、风云变幻的江湖上。
对于众多习武之人来说,拥有响亮的名号,无疑是他们毕生所追寻的目标之一。
尤其是那些刚刚踏入江湖的年轻武者们,渴望能够迅速崭露头角,扬名立万。
然而,要想实现这一目标并非易事。
有些人选择自我吹嘘,夸大其词地宣扬自己的实力和成就。
但也有一种更为直接有效的方式——向本地德高望重的老牌武者,发起挑战并战胜对方!
一旦获胜,那么这位新晋武者的声名必将远扬四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江湖人士为何对名号如此看重?
究其原因,其实在很大程度上都与钱财紧密相连。
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中,唯有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和崇高的威望,才能吸引到更多的人前来求助或委托事务。
这样一来,自然就可以从中获取丰厚的报酬作为回报。
不仅如此,如果有人成功创立属于自己的武馆,并招收门徒传授武艺技艺,同样需要依靠大的名号来招揽学生,进而收取可观的学杂费维持生计。
总之,无论采用何种手段敛财谋生,归根结底都离不开“名号”二字。
因为只有具备较高知名度的人物,才能获得更高的收益。
江南六怪便是如此。
他姜无悔之所以找到江南六怪,让其寻找翁白瓮的下落 ,并将之成功擒拿,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看在了江南六怪的名号足够响亮的份上。
但凡这江南六怪名号不显,哪怕几人全是真气武者,也不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不过如此看来。
这名号越响亮的人,也不一定有多少真本事,这江南六怪号称做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可到头来也还是没将他交代的任务给按时完成。
现在反倒是让他前来寻人。
那翁白瓮的底细,绝剑峰早就差人调查清楚,不过是一位真气五脉的武者而已。
虽然号称是翁家百年不出的天才,武功高强,可面对江南六怪来说,也不太够看,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可就是如此稳妥的一件事,交给这名号响当当的江南六怪去办,最后却搞砸了。
这群人真是废物中的废物!
这时,老乞丐又开口道:“听说那边还有几个实力高强的武者,好像叫…叫什么六怪?老朽方才又冷又饿,只顾着自己了,也没太听清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兴许也不是我听到的那样。”
他说得含糊,声音在寒风里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被吹散。
可这番话落下,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姜无悔原本挂在嘴角的戏谑神情,几乎是瞬间凝固。
他双眸倏地一眯,身子向前一倾,阴影自他头顶投下,恰好将老乞丐完全笼罩。
“你刚刚说谁?”姜无悔一字一顿,声音压得低而沉:“可是江南六怪?”
那老乞丐被他陡然转变的气势慑得一颤,将身子撑起来的手都差一点软,整个人险些跌倒在地。
老乞丐顿时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吐露的这几个字,恐怕牵扯不小,他哪还敢有半点模糊,连忙点头如捣蒜,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破旧的衣角。
“是、是……就是这个名号。那些人说得清楚,就是‘江南六怪’……”
老乞丐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
“这几人应该就在前头街尾那家‘龙门客栈’那。老朽蹲在墙角避风时,听几个带刀的江湖人议论。
说那六怪不知为何要抓一个姓翁的公子,结果人没逮着,自己那边反而折了一个。听那些人说起来,当时打得可凶咧,客栈里头桌翻椅倒的,吓人得很。”
姜无悔没有打断他,只是沉默地听着,眼底深处却有暗流涌动,老乞丐见他神情莫测,心里发慌,话却不敢停,倒豆子似的继续往下说:
“不过奇就奇在……那个据说被打死的,后来好像又给救活了!
所以大伙儿才觉得稀罕,一窝蜂跑去看热闹。老朽腿脚不行,又饿得慌,才没跟着去……”
他悄悄抬眼觑了觑姜无悔的脸色,补充道:
“那些人说,江南六怪还没走,眼下应该还在客栈里头。少侠若认识他们,现在过去,兴许还能见着……”
话音落下,巷子里一阵沉默,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市嚣与风声。
姜无悔缓缓抬眸,望向街尾方向。
前方视线被阻,他并不能瞧见那边是什么情况,不过这风声之中 似乎隐隐有喧闹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
他没有再看老乞丐,只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随手抛过去。
哐当…
碎银子准确无误的落入破碗当中,银灿灿的亮光,几乎令老乞丐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马蹄声渐渐远去,老乞丐只听那骑马之人的声音传来:
“念你实话实说,这银钱便赏你了。”
老乞丐慌忙伸手,一把将破碗里的银子给抓了起来,直接放入了怀中,脸上满是笑意,直接伏地而拜,嘴上道谢: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
等他再抬头时,眼前那一人一马已然不见,只余巷中寒风穿行,卷起几片枯叶。
老乞丐摸了摸胸口,两颗碎银压在胸膛上的压实感,令他感到安心,他克制住心头的开心激动,喃喃道:
“太好了,这不是梦,这人真的赏了我几两碎银,今日总算可以不用再挨冷受饿了,待会就用那仅存的铜板买个油饼来吃吃!”
一想到油饼那热酥葱香的滋味,老人嘴里就止不住的分泌出口水。
……
“龙门客栈,应当就是此处了。”
姜无悔勒住缰绳,胯下黑马停下脚步,鼻孔里喷出一团白雾,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他凝视着这条名为“长平坊”的街口,眉头不由得锁紧。
眼前景象,已非“拥挤”二字可以形容。
整条青石铺就的街道,此刻活像一条被硬生生塞满、即将涨破的麻袋,密密麻麻的人,从头攒动,摩肩接踵。
孩童的啼哭、妇人的抱怨、汉子的粗声叫嚷、还有无数含混不清的议论,所有这些声音搅拌在一起,蒸腾成一片嗡嗡然、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直冲上空那片灰蒙蒙的天。
别说骑马通过,便是想侧身挤进去,恐怕也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空气里弥漫着人体蒸腾出的暖烘烘的汗味、路边食摊冷掉的油脂气,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
姜无悔目光如刀,刮过眼前这片黑压压的人海。
这些人脸上的神情出奇一致,全是近乎兴奋的好奇之色,前排的人踮着脚尖,脖颈伸得老长,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想要看清什么。
后面的人则不安分地推搡着。
“让让,都让让,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哎呦,谁特么踩我脚趾了,还不快挪开,疼死我了。”
“是哪个王八犊子摸老娘胸的,你这个没娘的玩意,没摸过女人吗?要摸回家摸你娘去!
老娘这胸可金贵着呢,半个时辰可得十两银子,真要想摸等会去春娇阁寻老娘去,老娘是十七号,别太娘的忘了!”
“你个鸡婆就别嚷嚷了,快给老子闪一边去,挡我道了!”
“他奶奶的,我做鸡就不能说了?难道鸡就该被别人白白占了便宜?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要是看不起我们,有种你别找我们这类人。”
“你个老娘们,大声嚷嚷什么?还以为做鸡很光荣?就你这模样,谁稀罕摸你?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借过,借过,大家伙都让让,我钥匙拉客栈了,让我进去把钥匙拿上。”
…
这些人努力想在人墙中寻得一丝缝隙,好将视线投向前方,投向那被层层叠叠背影遮挡的客栈,仿佛那里不是寻常客栈,而是突然降下了什么稀世珍宝,或是来了能勾魂摄魄的绝代佳人。
姜无悔微微抬首,视线越过下方涌动的人头,投向街道两侧。
这一看,他眸色深了几分。
只见两旁高低错落的屋顶、飞檐、乃至探出的晾晒栏杆上,不知何时,竟也立着些身影。
这些人或抱臂独立,或斜坐瓦上,姿态看似闲散,却与下方乱哄哄的百姓截然不同。
他们大多衣衫单薄,这冬日寒气似乎侵扰不了分毫,只是静静立着,目光如鹰隼,同样投向那众人目光所及之处。
这些人衣袂偶尔被风拂动,隐约可见贴身利落的劲装,以及腰间、背上那形制各异的兵刃轮廓。
他们全都气息沉凝,与周遭嘈杂格格不入,自成一方冷肃天地,一瞧便知,这些人乃是江湖客,而且为数不少,身手看来都不弱。
能让这些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也按捺不住,如同嗅到血腥气的秃鹫般聚拢过来,占据高处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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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客栈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
姜无悔握着缰绳的手,不由的用力了几分,这马绳在他手里紧缩变形,微微发出响声,像是快要被捏成齑粉似的。
此刻他心头的怒火再次燃了起来。
早在出发之前。
他就反复叮嘱过江南六怪,此次任务一定要做到悄无声息,一定不要将动静闹得太大。
没想到这些蠢材竟把整个苦海镇的人,几乎都引了过来,而且这些人事情败露之后,居然还不逃走,竟一直待在原地。
莫不是想将他给供出来?
想到这。
姜无悔在心头冷冷的哼了一声,眼中透出寒意。
绝剑峰所做之事,定然是不能被公之于众了,毕竟在江湖之人眼里,绝剑峰乃是名门正派,若是被传出暗中做了龌龊之事,有损门派威严。
所以他已经打定主意。
一旦确认江南六怪将他给供了出来,那他就不会让这六人活着离开,此地便就是那六人的葬身之地!
他心头疑云与警惕交织,如阴霾弥漫。
黑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情绪的紧绷,不安地踏动着铁蹄,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嗒嗒声,旋即淹没在鼎沸人声里。
前路已堵死,无论是人是马,都休想从这正面的人肉城墙中穿过。
姜无悔眼中锐光一闪,迅速扫视四周环境,旋即,他猛地一拨马头,黑马会意,调转方向,不再试图冲击这徒劳的正门大道,而是朝着街口旁一条更狭窄、更幽暗,也几乎无人注意的侧巷疾驰而去。
“哒哒哒……”
没过多久,一人一马便来到了一个隐蔽且昏暗无光的角落里,这是一条偏僻幽深的小胡同。
这里没有丝毫人气,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弱的风声在耳边低语。
姜无悔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马背,示意马儿安静等待。
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如飞燕般轻盈地落在附近一座破旧房屋的屋顶上。
紧接着,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穿梭于各个屋顶之间,眨眼间就抵达了龙门客栈正对面的一幢二层小楼楼顶。
此时,楼顶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他们或站或坐,或倚栏而立,或眺望远方,但无一例外都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下方热闹非凡的龙门客栈。
粗略数去,竟然足有八个,而且看其身姿矫健、动作敏捷,显然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要知道,能够掌握如此高深莫测的轻功者,至少也得拥有真气武师级别的实力才行。
在真气境之下,所使用的所谓轻功,充其量只能算是普通的身法技巧罢了,顶多也就是让移动速度稍快一些而已,并不能真正称之为轻功。
真正的轻功,乃是需要真气推动的。
“此地便能瞧见那客栈里面了。”
姜无悔寻了个位置,整个人竟如一片毫无重量的墨色羽毛,轻飘飘的落到了屋顶。
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所以这一动,立刻就被楼顶几双锐利的眼睛注意到了。
这几人本来神态各异,或抱臂冷观,或低声交换对客栈内局势的判断,可当姜无悔出现之后,几人便停止了交流,纷纷看向了全身皆被斗篷盖住的姜无悔。
“咦?”
一声极轻的惊疑从虬髯大汉喉间溢出,他看向姜无悔的眼中闪过一抹惑色。
此人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他可是很确定,就在刚刚,这楼顶也只有他们八人而已。
现在却忽然出现了这人,并且此人距离他也就只有三丈远,他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只能证明一点。
此人无论是轻功,还是硬实力,应当都是在他之上,否则行踪断然做不到如此隐秘。
其余几人,此刻也都盯着姜无悔,他们脸上的闲适、探究或淡漠,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迅速被一层清晰的凝重所取代。
姜无悔刚刚所施展的轻功,与他们所认知的,截然不同。
寻常真气武师提纵,需真气自足底猛然喷涌,身形往往疾如箭矢,破空有声,势尽则需借力。
而此人…
虬髯大汉死死盯着姜无悔的足尖,那里既无明显的真气外放,也无踩踏实物应有的沉滞感,倒像是有一层无形无质的气流始终托举着他,让他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举重若轻,流畅得近乎诡异。
几人心里明白,这是姜无悔对真气的掌控,已臻至一种精细入微、绵绵不绝的骇人境地。
除此之外。
此人也定然有一门极为高深的轻功绝技,否则这人使用轻功的方式,应该与他们几人相同。
“这位大侠,好俊的功夫!”
一个面白无须、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低声叹道,手中的折扇不知何时已停止摇动:
“这举重若轻的功夫……绝非初入真气境所能为,倒是要叫此人一声前辈了。”
旁边一位身着劲装、背负双刀的女子,俏脸含霜,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小声道:
“我师父曾说,能将轻功施展得如此自然者,真气修为至少已至……凝真化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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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境界是真气贯通八脉,汇聚一起,才会出现,乃是迈入先天境的前提条件。所以此人的修为应该是真气圆满,并且半只脚已经迈入了先天!”
此言一出。
楼顶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刹那。
其余几人呼吸皆是一滞,马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真气化液,那是真气境中一个极难跨越的分水岭。
此境界是气通八脉之后才会出现,真气由气态初步凝聚为液态,此时真气的威力与控制力将会暴涨一大截。
这个境界可是极难达成的。
想要做到这一步,首先需要先将真气贯通八脉 成为真气圆满武者,而后在服以丹药,或是修行高深功法,将真气一步步压缩,最后化为液态,在脉络之中流淌。
这个境界乃是通往先天境的必经之路。
天底下九成九的武者,基本上都会卡在这一步,也只有传承的大宗弟子,才有机会突破至这个境界。
在场八人,自问已是江湖好手,但要说触及此境,他们就是再修炼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做到。
他们不是大宗弟子,所修功法,以及修行资源,就已经决定了他们这辈子都无缘先天。
别说先天了,就是达到那黑袍人一样的境界,都是不可能的。
一位始终闭目似在养神的老者,此刻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逝,他盯着姜无悔已悄然落在一处更高屋脊上的背影,沙哑开口:
“此子气息内敛至极,若非主动暴露,老夫几乎察觉不到其真气波动。这份隐匿功夫,配上如此轻功……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年轻的顶尖高手?”
八人彼此交换着眼神,之前的种种盘算、观望、乃至隐约的优越感,此刻都被一种强烈的忌惮与疑惑取代。
他们占据楼顶,本是为了居高临下,看清局势,自认为是这场风波中的观棋者。
然而姜无悔的出现,尤其是他这惊鸿一现的轻功,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激起了波澜,更让他们猛然意识到,原来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一句空话。
几人开始猜测起姜无悔的底细。
“这武林之中,能达到这种境界之人,似乎也只有三宗七门的人了。”
“这人带着斗篷,倒是看不清面容,也不知此人乃是哪一派的弟子。”
“没想到,这小小的苦海镇,竟然也会有这种金鳞,就是不知道此人来此,到底是所为何事。”
“江南六怪在此,这人有穿着斗篷,莫非此人与江南六怪有关?”
低声的议论在八人之间迅速传递,却无人能给出答案。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更多的注意力从下方喧嚣的客栈门口,分出了相当一部分,紧紧追随着那个落在屋脊上、正冷冷俯瞰下方龙门客栈的墨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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