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幺幺感觉自己像个被扯线的木偶,手腕被渊皇攥着,身不由己地朝着那扇破碎的巨门走去。
他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无法挣脱的禁锢感。
她的大脑还是一片嗡鸣,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响指。
仅仅是一个响指。
那支由成百上千个怨念傀儡组成的,足以让三界任何一个仙门都严阵以待的亡魂大军,就那么……没了。
不是被轰杀成渣,不是被净化消散,而是被强行从这个世界上“擦”掉了。
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能留下。
涂山幺幺甚至无法理解那是什么层面的力量,那已经超越了她对法术、对仙法、对魔气的所有认知。
那是纯粹的,不讲道理的,绝对的……“权柄”。
一种“我说你不存在,你便不存在”的霸道权柄。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这个男人的侧脸。
他神情懒散,步伐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捻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而不是抹去了一支足以颠覆一场战局的军队。
这种极致的强大,带来的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让人从神魂深处泛起的,彻骨的寒意与恐惧。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小聪明,那些试图篡改指令的“杰作”,在他面前,是何等的可笑和幼稚。
就像一只蚂蚁,在沾沾自喜于自己搬动了一粒米的时候,巨龙只是打了个呵欠,便改变了整个世界的风向。
两人走过刚才傀儡大军站立的地方。
那片焦黑的土地上,空空如也,死寂得可怕。
但……
涂山幺幺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
不对。
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
她的天缘神女血脉,让她能感知到一些肉眼和神识都无法捕捉的东西。
在这片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漂浮着无数根……断裂的,混乱的,无主的因果线。
渊皇用他那不讲道理的权柄,抹掉了作为“果”的傀儡。
但他似乎并没有,也懒得去处理构成这些傀儡的,“因”。
那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种族,被逆缘组织扭曲利用的怨恨、不甘、绝望……这些最原始的负面因果,此刻就像是被剪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附着的实体,在这片空间里漫无目的地,混乱地漂浮着。
它们像一群失去了巢穴的幽魂,散发着迷茫而又狂躁的气息。
就在涂山幺幺察觉到它们的瞬间,那些无主的因果线,仿佛也同时“看”到了她。
她体内的天缘之力,对于这些迷失的因果碎片而言,就像是黑夜中唯一亮起的灯塔,是沙漠里唯一出现的绿洲。
是唯一的……“归宿”。
嗡——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这片空间里所有漂浮的,数以百计的混乱因果,像是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发了疯一般,朝着涂山幺幺的身体,狂涌而来!
“!”
涂山幺幺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一场来自法则层面的,蛮横的灌顶!
“啊——!”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叫,那股庞杂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已经狠狠地冲入了她的识海!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我那么信你!】——这是一个魔族将领临死前,被副官从背后捅穿心脏的怨毒。
【师父……我不想死……我还想……再看一眼山门桃花……】——这是一个仙门女弟子被炼化成傀儡时,最后的绝望哀求。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还我孩子!】——这是一个古妖族的母亲,在巢穴被毁后,持续了千年的疯狂执念。
【杀!杀光他们!凭什么他们能活!】
【好饿……好冷……】
【我恨啊——!】
成百上千个截然不同的记忆碎片,成百上千种极致的痛苦与怨恨,像一场精神海啸,瞬间淹没了涂山幺幺的意识。
她的脑袋像是要被活生生撑爆,无数不属于她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让她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绝望。
她的神魂,在这场恐怖的因果风暴中,就像一叶随时都会倾覆的小舟。
“我……我不是……”
她想尖叫,想挣扎,想告诉这些声音,她不是它们的主人,也不是它们的仇人。
可她的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里的天缘之力,在感受到这股外来入侵后,本能地开始抵抗,试图将这些污秽的因果碎片排斥出去。
但这种抵抗,反而激起了那些因果碎片更强烈的“求生欲”。
它们更加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往她的神魂最深处钻去,试图与她融为一体!
涂山幺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七窍中,都开始渗出淡淡的血丝,整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就在她即将被这片混乱彻底吞噬,意识沉沦的前一秒。
那只一直攥着她手腕的大手,忽然松开了。
渊皇停下脚步,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此刻痛苦的模样。
“哦?”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愉悦。
“看来,本尊的清扫,留下了一些‘残渣’。”
他那双幽深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涂山幺幺因为极致痛苦而扭曲的小脸。
“这些东西,似乎很喜欢你。”
“怎么样,我的小宠物,这顿‘剩饭’,合不合胃口?”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涂山幺幺即将熄灭的意识火苗上。
剩饭……
是啊。
这是他随手抹除那些傀儡后,嫌麻烦,懒得处理的……垃圾。
而这些垃圾,现在却快要了她的命!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屈辱与不甘的求生欲,从她神魂的最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不能死!
绝不能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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