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撕裂天地的金光，并非单纯的光芒。
它是仙界亿万年秩序的化身，是天规法则的实体显现，是昊天仙帝本人意志的延伸。
金光所及之处，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疯狂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扭曲的因果都在这至高无上的威严下降服，凝固。
涂山幺幺被渊皇抱在怀里，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那不是法力层面的压制，而是一种源自生命位阶的，绝对的碾压。
仿佛一只蚂蚁，骤然直面了整片苍穹。
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怀里的小貂更是吓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衣襟深处，瑟瑟发抖。
渊皇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依旧抱着她，懒洋洋地朝着那堵由金光和帝威筑成的墙走去。
“渊皇！涂山幺幺！”
昊天仙帝的龙袍在法则的辉光中猎猎作响，他那张总是覆盖着威严与淡漠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怒。
“你们，哪儿也不许去！”
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天宪纶音，在整个葬仙谷中引发阵阵雷鸣。
“哦？”渊皇终于停下脚步，抬起眼皮，瞥了面前这位仙界主宰一眼，那神情，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挡了自己路的凡人。
“昊天，你这仙帝当得是越来越回去了。”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帝威。
“自己家里着了火，不去救火，反倒跑来堵别人的路？”
“你！”昊天仙帝被他这轻佻的态度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帝袍上的九条金龙都仿佛活了过来，在他周身愤怒地游走。
他猛地伸出手，指向被渊皇护在怀里的涂山幺幺，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你还有脸说！看看你护着的这只妖狐！她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刚才，月老宫中，镇压并监测三界姻缘气运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块姻缘石，尽数碎裂！仙界姻缘法则的根基，被她毁于一旦！”
“此等滔天大罪，就算将她神魂打入九幽炼狱，永世不得超生，都难辞其咎！”
“而你，渊皇！身为魔尊，非但不加以管束，竟还敢在此地包庇于她！你是想与我整个仙界为敌吗？！”
昊天仙帝的声音越说越厉，最后一句，已然带上了兴师问罪的杀伐之气。
随着他的话音，他身后那片金光中，隐隐有无数天兵天将的身影浮现，旌旗招展，杀气冲霄。
涂山幺幺的心脏，被这番话语和这般阵仗，吓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她把仙界的姻缘法则根基给毁了？
这个罪名，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上千万倍！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三界震动的滔天威势，渊皇的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还低头，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怀里那只吓得快要昏过去的小狐狸，然后才懒懒地抬起头，看向昊天仙帝。
“所以呢？”
他问。
“什么所以？！”昊天仙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渊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恶劣至极的弧度，“你的石头碎了，关我什么事？又关她什么事？”
“或许是你们仙界的东西，太劣质了，放了太多年，自己风化了。”
“你……你强词夺理！”
“又或许，”渊皇脸上的笑意敛去，那双幽深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连昊天仙帝都感到心悸的幽光，“是天道觉得，那些破石头，太碍眼了。”
他说着，动了。
不是后退，也不是解释。
而是抱着涂山幺幺，再次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直接踏入了昊天仙帝的帝威笼罩范围之内！
“放肆！”
昊天仙帝彻底被激怒了。
他不再废话，一只由纯粹仙光凝聚而成的巨手，遮天蔽日，带着镇压万物的法则之力，朝着渊皇怀里的涂山幺-幺，狠狠抓了过去！
他要先将这个罪魁祸首拿下，再与渊皇清算！
涂山幺幺只觉得眼前一白，那只巨手尚未靠近，其上蕴含的净化之力与法则威压，就让她感觉自己的神魂要被当场碾碎！
可就在这时。
渊皇甚至连头都没抬。
他只是抱着她，轻描淡写地，抬起了另一只空着的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魔气，没有毁天灭地的招式。
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那只遮天蔽日的仙光巨手，轻轻一弹。
“啵。”
一声轻响。
就像戳破一个肥皂泡。
那只蕴含着仙帝无上威严与法则之力的巨手，就那么……碎了。
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像一场盛大而荒谬的烟花。
昊天仙帝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看着渊皇，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我说了。”渊皇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冷意，“她是我的东西。”
“你想动她，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这句充满了绝对占有欲的话，让昊天仙帝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堂堂仙界主宰，三界名义上的共主，竟然被魔尊当众如此羞辱！
“好……好一个渊皇！”昊天仙帝气极反笑，“看来，今日若不将你们二人镇压于此，我仙界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他身上气势再次暴涨，显然是准备动真格的了。
眼看着一场足以颠覆三界的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渊皇的怀里响了起来。
“仙帝陛下。”
是涂山幺幺。
她强忍着浑身撕裂般的剧痛和神魂的颤栗，仰起头，看向那尊被怒火笼罩的伟岸身影。
“惩罚我，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就算您现在杀了我，葬仙谷的惨剧，依旧在发生。仙界各处，也随时可能有新的惨剧上演。”
“逆缘组织，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昊天仙帝的动作，停住了。
他皱起眉头，审视着这只刚刚还吓得瑟瑟发抖，此刻却敢直面他威严的狐狸。
“你什么意思？”
“与其在这里追究已经破碎的石头，不如去关掉那个还在不断制造混乱的源头。”涂山幺幺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已经知道了逆缘组织在仙界的一处秘密据点。”
“我要去那里，找到混沌之心的碎片，彻底捣毁他们的根基！”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拯救仙界！”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昊天仙帝的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逆缘的据点？
他派了多少仙君神将，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未能找到一丝线索。
这只小狐狸，竟然知道？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片依旧混乱的葬仙谷，又看了看涂山幺幺那双虽然狼狈，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内心的天平，开始剧烈地摇摆。
理智告诉他，她说的是对的。
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情感和身为仙帝的尊严，却让他无法接受。
接受这个提议，就意味着，他要放任魔尊渊皇，带着这个罪魁祸首，在他的仙界境内，自由行动！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渊皇看着昊天仙帝那变幻不定的脸色，似乎是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行了，昊天。”
他打断了这场对峙，语气里充满了不耐。
“本尊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玩什么君臣游戏。”
“我们，要走了。”
他说着，抱着涂山幺幺，转身，就要绕过昊天仙帝，继续向谷外走去。
“站住！”昊天仙帝怒喝一声，再次拦在了他们面前，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渊皇，你当真要为了这只妖狐，与我仙界开战不成？！”
渊皇停下脚步，侧过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开战？”
“不。”
他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让昊天仙帝险些当场吐血的话。
“我只是，带我的小宠物，出去……办点私事。”
“你，最好别挡路。”
说完，他再也不看昊天仙帝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那姿态，嚣张到了极点。
也轻蔑到了极点。
昊天仙帝全身的仙力，都在这一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沸腾！
他金色的瞳孔中，杀意翻涌。
他只要一个念头，身后那百万天兵，就会结成诛天大阵，将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女，彻底留在这里！
可是……
他看着渊皇那从容不迫的背影，看着他怀里那只关系着整个事件走向的小狐狸。
他不能。
他赌不起。
一旦开战，无论胜负，仙界都将元气大伤，到时候，只会让逆缘组织，渔翁得利。
“嗬……嗬……”
昊天仙帝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那双紧握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最终，就在渊皇和涂山幺幺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在谷口迷雾中的时候。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充满了不甘与屈辱的怒吼。
“好！你们去！”
“但本帝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们在仙界境内，再敢惹出半分乱子，休怪本帝……倾尽天庭之力，与你魔界，不死不休！”
回应他的，只有渊皇那毫不在意，甚至还显得有些敷衍的，轻轻挥了挥的手。
涂山幺幺被渊皇抱着，穿过那层血色的迷雾，外界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许。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能看到昊天仙帝那被气到扭曲，却又无能为力的背影，以及那片依旧如同炼狱般的山谷。
一股复杂的，混杂着愧疚、后怕与决然的情绪，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低笑的，戏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看到了吗，小宠物？”
渊皇低下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正玩味地注视着她。
“对付这种老古董，讲道理是没用的。”
“还是直接动手，效率最高。”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渊皇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抱着她，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用一种仿佛在讨论晚饭吃什么的轻松口吻，对她说道：
“好了，指路吧。”
“我们去把他们的老巢，掀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