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
渊皇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让葬仙谷中刚刚平息的些许喧嚣,再度归于沉寂。
这不是疑问,是论断。
一个神明对一只蝼蚁妄图撼动天地的,最轻蔑的论断。
涂山幺幺的身体晃了晃。
渊皇灌注给她的魔气,此刻正在她的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每一条灵脉都像是被烧红的铁水反复冲刷,痛苦得让她几乎要蜷缩在地。
但她没有。
她挺直了背脊,像一株在狂风中绝不弯折的小草,迎着那几乎能将她神魂都压垮的视线,再次重复了一遍。
“对,就凭我。”
她看着渊皇,那双燃着火焰的狐狸眼里,没有半分退缩。
“还有你。”
渊皇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那双总是流转着戏谑与恶劣的瞳孔,第一次,浮现出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错愕。
他以为他听错了。
这只小狐狸,在命令他?
“你不是想看吗?”涂山幺幺喘了口气,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思路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你不是觉得我救人太慢,效率太低吗?”
“那我们就去最高效的地方。”
“把水龙头关了,地板自然就干净了。这个道理,魔尊大人,你应该比我更懂。”
渊皇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浑身狼狈,连站稳都费劲,却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甚至反过来将他一军的小狐狸。
逆缘的老巢?
那个连他都未曾亲自探明深浅的所在?
那个盘踞着一群疯子,以颠覆三界因果为乐的禁忌之地?
这只小狐狸是疯了,还是蠢到不知死活?
渊皇的心底,第一次,升起了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个独一无二的,活生生的,能“书写”因果的“道”的雏形……
怎么能让她就这么去送死?
不行。
绝对不行。
他还没研究透彻。
他还没玩腻。
他的东西,就算要毁掉,也只能由他亲自动手。
怎么能被外面那些不入流的疯子,给弄坏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最尖锐的刺,扎进了他那颗早已万法不侵的魔心,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的所有物即将被他人染指的,暴戾的冲动。
“呵。”
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
他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与涂山幺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范围。
他那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小宠物,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低下头,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带着一丝硫磺的灼热,拂过她的脸颊。
“你以为,你现在拥有了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你体内的力量,是我给的。你的命,也是我暂时留下的。”
“我让你救人,你就得救人。我让你杀人,你就得杀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我做决定了?”
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带着绝对的,不容反抗的威压。
涂山幺-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能感觉到,随着渊皇的逼近,她体内那股属于他的魔气,变得更加活跃,更加狂暴,像是在响应它们主人的意志,要将她这个不听话的容器彻底撕碎。
但她依旧没有退。
因为她知道,她不能退。
一旦她示弱,渊皇就会立刻重新将她视为那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只会闯祸的小宠物。
她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我不是在替你做决定。”
她仰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直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深渊。
“我是在告诉你,我的选择。”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或者,跟我一起去。”
“因为只有我,能找到混沌之心的碎片。也只有我,能彻底解决掉逆缘这个麻烦。”
“而你,魔尊渊皇,”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锋利,“你需要我。”
你需要我。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渊皇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他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双清澈又倔强的眼睛,看着她那张因为痛苦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是啊。
他需要她。
他需要她来修复魔界的缘法。
他需要她来帮他寻找混沌之心的碎片。
他更需要她,来印证自己追求的那个,超越三界法则的,至高无上的“道”。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被冒犯的愤怒。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慌。
他,三界至尊,无所不能的渊皇,竟然,被一只小小的狐狸,拿捏住了?
“有意思。”
渊皇忽然直起身,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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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了,重新变回了那副慵懒而玩味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既然我的小宠物这么有兴致,本尊,自然没有不奉陪的道理。”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衣袖。
“也好。本尊也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老鼠洞,养出了逆缘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涂山幺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成功了。
她赌赢了。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与脱力感瞬间袭来,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一只冰凉的手,却在这时,扶住了她的手臂。
是渊皇。
“走不动了?”他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调侃,“刚刚那股劲头,到哪儿去了?”
涂山幺幺咬着牙,没有说话,挣扎着想要站稳。
“真是没用。”
渊皇嫌弃地撇了撇嘴。
下一刻,涂山幺-幺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竟然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在做什么?!
“吵什么。”渊皇不耐烦地低斥一声,抱着她,迈开了脚步,“你自己说的,效率。”
“与其等你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不如本尊,亲自带你过去。”
他的步伐不大,却快得不可思议。
周围的景物,在飞速地倒退。
那些厮杀的仙人,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尸体,那些悔恨的哀嚎……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涂山幺幺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杂着冷冽檀香与血腥气的味道。
他的胸膛,坚硬,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可不知道为什么,感受着他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涂-山幺幺那颗因为恐惧、痛苦和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竟然,奇迹般地,一点点平复了下来。
怀里的小貂,从她的衣襟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抱着自己主人的高大男人,黑豆小眼里,满是警惕。
渊皇抱着她,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朝着葬仙谷的出口走去。
他没有再去看身后那片人间地狱。
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场,已经结束了的,索然无味的戏剧。
而接下来,即将上演的,才是真正让他感兴趣的,全新的剧本。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葬仙谷那片血色迷雾的瞬间。
一道金光,仿佛撕裂了天与地,带着仙界至高无上的威严,轰然降临在他们面前!
金光散去,昊天仙帝那身着九龙帝袍,威严无比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渊皇!涂山幺幺!”
仙帝的声音,不再是通过仙符传递,而是带着天地法则的共鸣,在整个山谷中回荡。
“你们,哪儿也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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