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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玩具。挣扎。有趣。

    我沉默着,只是看着她。

    她等了几秒,没等到预期的反应,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又像是发现了某种新特质,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浅淡的、冰冷的笑意。

    “好吧。”

    她慵懒地靠回苍白的王座。

    “那么,过来吧,我的......第一个小狗。”

    过来。

    从入口平台,到她那位于藏品山巅的王座,之间是堆积如山的、散发着诡异能量的收藏品。

    没有路,只有陡峭的、危机四伏的斜坡。

    我拖着骨折的左臂,忍着右眼和全身多处伤口传来的剧痛,开始向上攀爬。

    手指抠进冰冷或温热的异物缝隙,脚下踩碎不知名的脆硬物体,滑腻的、尖锐的、滚烫的、冰寒的触感不断从接触点传来。

    一些被封存的器官似乎还在微微蠕动。

    每向上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如同又一次酷刑。

    但我面无表情,只是沉默地、固执地向上爬。

    鲜血从我的伤口渗出,滴落在下方的奇珍异宝上,留下暗红的斑点。

    她高高在上地看着,如同观赏一场无声的戏剧,眼神里带着饶有兴味的期待,仿佛在看我何时会失手跌落,或者被某件收藏品的自我保护机制撕碎。

    终于,我爬到了顶端,浑身沾满了灰尘和不明粘液,鲜血淋漓,狼狈不堪地跪在她的王座前。

    断裂的骨头摩擦着,带来一阵阵眩晕。

    她俯视着近在咫尺的我,伸出那支曾卸下我眼睛的、冰凉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

    她的指尖触感如同冷玉。

    她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她收藏的夜色和她赐予的灰色。

    “嗯,还不错。”

    她评价道,像在检查一件物品的完好度。

    “比很多玩具耐用。”

    然后,她的手指下滑,轻轻点在我剧烈起伏的、染血的胸口。

    “我爱你,司。”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甚至比她说“需要一只狗”时更显得空洞和诡异。

    它不像表达,更像一个冰冷的陈述,一个她明白我需要的东西。

    我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她......知道我的名字?不是编号,是那个早已被遗忘、被埋葬的名字?

    这似乎是我一直渴求的东西,但真正的听见的时候 对现在的我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她接下来的话,立刻将那一丝震颤彻底冻结。

    “既然我们都不需要爱,”

    她继续说着,声音空灵而残酷。

    “那让我们进入下一个阶段吧。”

    “我只需要你能在我的身边,好吗?我需要你的存在,但我不需要你爱我。那种东西毫无意义。”

    “我只是想要一个目标,一个让我有理由活下去的目标,至于那是什么东西,我不在乎。”

    “这对我们俩来说都很重要,不是吗?”

    “你能担此重任吗?”

    她需要我的存在,作为她活下去的“目标”?

    她不需要爱,只需要“存在”?

    这对“我们”都很重要?

    巨大的荒谬感再次淹没了我。

    我无法理解她的逻辑,就像人类无法理解星辰运转的深意。

    但我捕捉到了最核心的一点----她需要我“存在”。

    如同我需要她的“凝视”来锚定自身的存在一样。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灰白色的脸庞,那双深眸中倒映着我狼狈而空洞的倒影。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意义追寻,最终都坍塌成了这样一个简单而恐怖的等式----我的存在,是为了证明她的存在。

    她的需要,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无关情感,无关记忆,甚至无关个体。

    只是一种冰冷的、共生的......需要。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这是一个表示顺从的姿态。

    “......是的。”

    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燃烧殆尽的平静。

    “我会......留在您身边。”

    “我会......存在下去。”

    直到毁灭降临的那一刻。

    她似乎满意了,收回了手指,重新靠回王座,目光再次投向手中变幻的水晶,仿佛刚才那番决定了我最终命运的对话,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很好。”

    她轻描淡写地说。

    “下去吧。角落里有水。别死在这里,很麻烦。”

    我沉默地行礼,然后转身,沿着那陡峭的、由无数收藏品堆砌而成的山坡,一步步艰难地向下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珍奇和自我的残骸之上。

    我不再是编号490。

    也不再是No.1“掠影”。

    我是......

    司。

    一个宠物。

    她存在的证明。

    一个冰冷的、残缺的、必须维持下去的......“存在”。

    她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在我耳畔回荡,但这一次,不再是记忆的碎片,而是现实的、冰冷的枷锁。

    “纵使破烂溃败,你也要维持住这残缺的自我。”

    “我会看着你的。”

    是的。

    您会看着我的。

    直到最后的......毁灭。

    .............

    我退到“象牙塔”角落一片相对平整的区域。

    那里果然如她所说,有一个不断渗出清澈水流的细小泉眼,水流汇入下方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消失无踪。

    水是冷的,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腥味,但能缓解干渴。

    我没有工具,只能用清水艰难地清洗身上最严重的伤口,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笨拙地包扎止血。

    左肩的粉碎性骨折我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固定。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冷汗不断从额角滑落。

    但我做得异常专注,近乎机械。

    不能死在这里。

    很麻烦。

    这是她的命令,也是我存在的第一要义。

    处理完伤口,我靠坐在冰冷的、泛着微光的墙壁上。

    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吞噬。

    但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那只灰色的右眼警惕地、不由自主地观察着这个巨大的空间,观察着高踞于藏品山巅的她。

    她似乎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