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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所靠者实也,而实要亲维系

    天黑了。

    董其昌等士族无头苍蝇似的在城里乱窜。

    钦差副使韩爌不在,观众叶向高不在,连分守道、分巡道、知府也不在。

    县衙就别去了,平时呼来喝去,就是个役官。

    去豪商府邸,全部闭门谢客。

    跑了几家,他们才反应过来,田契被侵吞了,恶狠狠回别院,请魏国公主持公道。

    一群人忘掉银子、忘掉粮食,大义凛然要求拿回祖产。

    “公爷,几两银子赔就赔了,恶人想拿到我等几代传承,实在痴心妄想。”

    “我等请公爷主持,祖产咋可到贱人手中,定是他们偷盗。”

    “对,商人下贱,欺骗、偷盗我等田产,衙门不管事,南国还得公爷主持。”

    ……

    花和尚看着一群人,娘的,脸皮厚的惊天动地。

    但这也是徐弘基要的效果。

    斗气无论胜败,徐弘基掌控士族就没输。

    控制田产的士族,可以抬高粮价,慢慢聚拢回银子。

    十年,二十年,豪族还是豪族。

    花和尚看徐弘基投来询问的目光,轻咳一声,让众人闭嘴,“公爷,申先生去文府了,别人进不去。杨先生北返,估计跑太湖躲藏。周大人赔光,回家去了。”

    安远侯柳祚昌轻哼一声,“杨六,公爷对他们没兴趣。”

    花和尚哦一声,“公爷放心,兄弟们准备好了,子时动手。南京、杭州、扬州都发出信,两日内结束,公爷还是公爷,诸位爵爷还是爵爷,老爷还是老爷。”

    众人这才满意点点头,这就是南勋担保的好处,吃亏了,底子还在。

    董其昌大大方方出列,对杨六道,“麻烦兄弟,董某分杨兄弟一千亩,可以立府了,什么都没田产好使。”

    花和尚差点吐了,对徐弘基躬身,“小人去主持,公爷静候。”

    徐弘基摆摆手,“小心点,干脆点,决绝点。”

    “是,小人明白!”

    花和尚退走,众人安静等候。

    子时已到,他们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南勋部曲惩戒豪商的画面,血流漂杵,全族哀嚎,田契沾血…

    活该,一个贱籍,也敢拥有田产,撑死你们。

    这群变态就这么幻想了一整晚。

    天亮了。

    苏州百姓依旧在滚银子。

    但增加了一个意外情况。

    城门口贴满孙普铮写的刑名回忆,叙述宗族如何巧取豪夺田产。

    每一家都有,通过乡老、里老、审理所,绕过大明律,制造无数冤案。

    街边一套刑名回忆大约三两。

    百姓不需要全套,只需要一百个铜板购买本籍所在一册。

    苏州府一册内,申氏、董其昌与姻亲,占了大篇幅。

    这不是书,这是讼状,这是证据。

    亲戚朋友全被冤死了。

    一百个铜板就能拿回祖产。

    刹那间,苏州沸腾了。

    无数百姓请秀才、掌柜、守卫等人找到关于自己的案子,汇集到一起,到巡抚衙门下跪高呼,请少保主持公道。

    “青天少保…缉拿强人…”

    “天降少保…圣人临世…”

    “慈悲少保…庇佑万民…”

    呼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整齐。

    卫时觉臭不可闻的名声,刹那间逆转。

    又变为一个月前的圣人,变为无数人祈求现身的活菩萨。

    别院众人呆呆的听着,个个面色惨白,汗如雨下。

    不停擦脑门的汗水。

    扑通~扑通~

    好几个人栽倒。

    身体虚弱的直接闭气了。

    彻底绝望,生生吓死了。

    徐弘基的面颊也在发抖,同样冷汗滋滋。

    杨六还没回来,还没消息,他不敢想,不敢问,不敢催。

    卫时觉要杀人了,用不着大军,大明律就可以,他会有无敌的声势。

    刘孔昭趁人不注意,靠墙缓缓下楼。

    呼哧呼哧喘气调息片刻,到偏院客房找到两名亲随。

    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搭人梯翻墙。

    大白天的,三人鬼鬼祟祟向西南。

    五里外一处水草密闭的岔道,刘孔昭一头栽入河中。

    全身湿漉漉上船,强迫自己冷静,看到胳膊带伤,靠侧舷休息的花和尚。

    两人面对面,呼哧呼哧喘气,没有询问。

    两名亲随下河,把小船推入水草深处,抓芦苇等长草盖住船身。

    花和尚掀开船上一个箱子,里面有几张契约,还有些吃食和酒。

    刘孔昭拿起来一看,不是田契,是两年前卫时觉合伙的副本,魏国公把这玩意也抵押给豪商了。

    刘孔昭拿酒灌了一口,舔舔嘴唇,“愚兄没说错,死了吧?”

    花和尚点点头,“到处是杀戮,一炷香都用不着,动手是笑话。”

    刘孔昭嗤笑一声,“动手不是笑话,得看对象,若对付士族豪商,南勋必胜,对付北勋,不能动手,对付卫时觉,动手确实笑话。”

    “伯爷,咱们现在怎么办?扬州肯定被掀老底了,杨廷筠死定了。”

    刘孔昭深吸一口气,“贤弟啊,所靠者实也,而实要亲维系。这就是卫时觉不会输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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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和尚眼珠转一圈,“伯爷是说,您有独属于自己的人马?”

    “废话,南勋的部曲都归魏国公,用用可以,无法保护性命。”

    “您的人马就在身边啊,厉害厉害。”

    “哈哈,贤弟第一次跟随杨廷筠见愚兄,在宜兴的一个村子,还记得吗?”

    “当然,隐蔽,常见,破烂的地方。”

    “愚兄曾祖被南勋和北勋逼成联系人,在各处都有像扬州那样的货栈联络点。三代人经营,在货栈周围也有点独属人手。

    不过,咱们用不着亡命天涯,回南京就行,本伯没留下任何证据,卫时觉没理由杀我,银子、田产均是魏国公操作。”

    “那伯爷为何不投靠少保呢?小人算看出来了,少保革新不可阻挡。”

    刘孔昭有点发愁,“确实挡不住他,但他是个臣子啊。臣子越赢越会输,如今是南勋和江南士族对付他,以后就是勋贵和天下士族对付他。

    贤弟没有家传,很难理解,你看着吧,他要疲于奔命了,实力需要亲自维系,一旦他靠别人,就要倒霉了,而且到最后,要他命的人一定是皇帝,几千年历史,没一个例外。”

    花和尚拍拍胳膊,表示不严重,“伯爷,那咱们做什么?”

    刘孔昭捏捏眉心,“一时间联系不上别人,也不能随便联系,愚兄得看看形势,判断哪些人在暗处使劲,天下士族多的很,卫时觉只赢了一地,并非赢了天下。”

    花和尚眼珠子转一圈,不确定问道,“伯爷刚才说少保不会杀您?那他会杀魏国公?不可能吧?”

    刘孔昭郑重点头,“徐弘基死定了,就看卫时觉怎么杀他,本伯提醒魏国公,别拿皇帝的性命刺激卫时觉,他还是听申用懋蛊惑,让皇帝落水,这就是逼卫时觉杀人。”

    花和尚懂了,“卫少保说过,谁刺杀刨谁祖坟,何况有证据。”

    “你这想法是百姓思维,卫时觉要推广革新,徐弘基挡路还不自知,人家已经踢开他给机会了,他又想做主江南,人家又警告了,他还是想做主江南,哎,一直在找死,三番五次,杀他用什么证据…魏国公裹挟本伯,不得不跟着,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花和尚深吸气,“天下只有伯爷是明白人啊,以前多有误会。”

    “哈哈,本伯不得不跟着,不得不愚蠢,好在咱兄弟以后自由了,缩着脖子做人,哪怕力量渺小,也可以完全做主了,我们晚上到宜兴,步行回南京,坐看大势,伺机而动。”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