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跪在焦土上，右手撑地，左手按在左臂的甲壳边缘。那层黑色外壳还在蔓延，但速度比刚才慢了。他不再撕扯，而是闭紧双眼，神识顺着经脉往下探。
疼痛立刻袭来。
不是皮肉的痛，是骨头里传出来的撕裂感。他的意识刚进入丹田区域，就看到两个光团在旋转。一个灰白，像雾一样飘动；一个暗红，像是凝固的血块。它们靠得越来越近，只要碰上，整具身体就会炸开。
他伸出手，在识海中抓住两个光点。
剧痛钻进脑袋，像是有刀子在割他的神魂。他的嘴角流出灰色液体，手指抠进地面，指甲崩断也不松开。右眼还能看清现实，左眼只有一片翻滚的灰雾。
他知道不能让它们融合。
这具身体是他自己的，谁也不能抢走。
他咬牙，把两股力量往两边拉。灰白的那团想往前冲，带着一股蛮横的意志，像是要占据主导。暗红的那团也不退让，死死顶住，不肯后移半分。他在中间硬扛，神识几乎要被撕成两半。
远处浮台上的妖族主将抬起手，掌心符文重新凝聚。它没有急着出手，只是盯着林战的动作。它等得起。只要林战彻底失控，就不需要再动手。
联盟战士站在远处，没人敢靠近。
有人握紧武器，脚步往后挪了一步。刚才还喊着追随他冲锋的人，现在脸上全是戒备。他们不知道那个跪在地上的人，还是不是林战。
林战不管外面怎么看他。
他只知道，如果现在放手，一切都完了。他不是为了活命才拼命，是为了还能站着战斗。他不是谁的容器，也不是力量的傀儡。他是林战，从凡界一步步杀上来的林战。
“这具身体……我说了算。”
他在识海里吼出这句话，声音像雷一样炸开。斩道真意从灵魂深处涌出来，化作一道火线，缠住两个光团。火焰烧在灰白与暗红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两股外来力量开始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他加大输出。
骨骼咯吱作响，皮肤裂开细缝，灰色黏液从裂缝中渗出。他的左臂甲壳开始退缩，指尖的利爪慢慢变回手指形状。左腿的关节发出咔的一声，恢复原位，脚掌重新贴住地面。
可那两个光团还在反抗。
灰白的那团突然剧烈震动，一股冰冷的意志冲进他的脑海。他眼前一黑，看到一片血色荒原，无数骸骨堆成山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顶端，背对着他。那身影转过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道裂口。
这是血祖的残念。
它想夺舍。
林战猛地甩头，把画面甩出脑海。他用意志筑起一道墙，挡住那股入侵的意识。墙很快出现裂痕，但他不停加固。每一次修补都让他头痛欲裂，鼻孔流出血丝，但他没停。
另一边，暗红的血团也开始躁动。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慕婉卿留下的信念残息，带着守护之意。它不想伤害林战，但它也不愿退出。它认为自己有责任保护这具身体，哪怕代价是压制主人的意识。
林战认出了这股力量。
他没有排斥它，而是轻轻握住它。他在识海中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现在不是你主导的时候。让我来。”
那团暗红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它的旋转速度慢了下来，不再强行前冲。
只剩下灰白的那团还在挣扎。
林战集中全部意志，把斩道真意化作锁链，一圈圈缠上去。锁链越收越紧，灰白雾气被压缩成一团，再也无法扩散。它的反抗越来越弱，最终停止了震动。
他成功了。
至少暂时成功了。
现实中的林战睁开眼。右眼漆黑如夜，左眼的灰雾已经散去大半，瞳孔重新显现。他的呼吸依然沉重，但不再急促。额头上的汗混着血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他的左臂还覆盖着部分甲壳，但不再生长。手指能动，虽然动作僵硬，但已经受控。他试着抬了一下，手臂微微颤抖，却没有脱离掌控。
他做到了第一步。
不是消灭，不是驱逐，而是压制。他把两股力量锁在丹田深处，用自身意志封住出口。只要他不松懈，就不会再被反噬。
远处的妖族主将缓缓放下手。
符文在掌心熄灭。它原本以为林战会彻底异化，成为无意识的怪物。那样它就能轻松收割。但现在，那个人还保持着清醒，甚至开始控制那股力量。
这不在它的预料中。
它没有立刻进攻，也没有撤退。它在观察，在判断下一步是否值得动手。
联盟战士也看到了变化。
有人盯着林战的左臂，发现那层黑色外壳正在缓慢退去。虽然还没完全消失，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疯狂扩张。他们的神情从恐惧变成了犹豫。
一个人低声说：“他还……能控制自己？”
旁边的人没回答，但握武器的手松了一些。
林战没有看他们。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吓人。脸色苍白，身上全是裂痕和灰液，衣服破烂不堪。但他还站着，哪怕只是单膝跪地，他也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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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右手稳定有力，左手还在发抖。但他能感觉到，它是他的手。不是别的什么东西的延伸，不是外力的傀儡。
他动了动手指。
左手慢慢握紧，又松开。动作生涩，但确实由他指挥。
他喘了口气，肩膀起伏。体内的乱流还没有完全平息，只是被压下去了。他不敢放松，也不敢站起来。一旦移动太多，封印可能会松动。
他必须保持这个姿势，继续压制。
时间一点点过去。
乌云依旧压在头顶，雷光偶尔闪过。风吹过焦土，卷起灰尘。林战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只有额角不断滴落的汗水，证明他还活着。
联盟战士也没有离开。
他们分散在远处，形成一个松散的圈。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上前。但他们没有走，也没有掉头撤离。
其中一人忽然开口：“他要是倒下了，我们怎么办？”
没人回答。
但所有人都知道答案。如果林战倒下，这场战斗就结束了。他们撑不了多久。
所以他们在等。
等他重新站起来。
林战感受到体内的波动又起了一下。
灰白的那团在封印里震动，试图冲破锁链。他立刻加强压制，斩道真意再次缠绕上去。这一次比刚才更难，因为他的神识已经开始疲惫。
他不能输。
他咬紧牙关，双眼死死盯着地面。汗水流进眼睛，刺痛，但他不擦。他的右手撑在地上，指节发白。他的左臂肌肉抽搐，甲壳又有抬头的迹象。
他用力掐住自己的左腕。
疼，但有效。
他知道这场较量不会结束。只要那两股力量还在体内，他就得一直守着。这不是一次性的对抗，而是持续的消耗。
但他不怕。
他经历过比这更难的时刻。从凡界街头爬起来的时候，他连饭都吃不上。在云天宗被排挤的时候，他连修炼资源都没有。那时候他都没放弃，现在更不会。
他抬起头。
右眼看向浮台上的妖族主将。
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隔着几十丈距离对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气氛变了。
刚才，林战是猎物，等着崩溃。
现在，他是威胁。
主将缓缓抬起手，新的符文开始凝聚。
林战没有避开视线。
他知道下一波攻击马上就要来了。
他不能躲，也不能逃。
他必须在这里，守住这具身体，守住自己的意志。
他的右手慢慢摸向剑柄。
剑还在，沾满了灰液和血。他握住它，手指一根根收紧。
剑身微微震动，像是在回应。
他低声道：“再等等。”
然后他把剑横放在膝盖上，双手重新撑地。
他还不准备站起来。
他还要再压一会儿。
体内的封印又震了一下。
灰白的那团在挣扎。
他闭上眼，神识再次沉入丹田。
斩道真意化作铁链，狠狠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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