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冲向浮台，剑光在前，身体紧随其后。乌云压顶，紫黑色雷光在云层中翻滚，他的速度没有减慢，反而更快。体内灰白气息奔涌不息，从丹田直冲四肢百骸，每一寸经脉都在发热，力量感比之前更强。
就在剑尖即将刺入主将胸口的瞬间，左肩突然一沉。
像是有东西从骨头里长出来，冰冷、坚硬、不受控制。他皱眉，左手本能地按住左臂，可皮肤下的变化已经发生。黑色纹路顺着肌肉蔓延，像藤蔓缠绕树干，迅速爬上脖颈。衣袍崩裂，露出下方扭曲的皮肉。
他咬牙，右脚在空中一点，强行扭转身形，落地时踉跄半步。双脚踩进焦土，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他单膝跪下，右手撑地，额头渗出冷汗。
左眼开始发麻。
视线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右眼漆黑如常，左眼却泛起灰白雾光。他抬头看天，那双眼睛映出的景象都不一样。右边看到的是翻涌乌云，左边看到的却是无数扭曲符文在空中游动。
他猛地闭眼。
眉心微热，鸿蒙道印浮现一丝残月光芒。这光刚出现，就被体内某股力量拉扯过去。他感觉那不是被吸收，而是被吞噬。道印颤抖了一下，光芒变弱，随即沉寂。
不行。
这股力量不是外来的，是自己体内的。刚才斩出“诸天斩·万象归寂”时，融合了血祖与女武神留下的残力，本以为能掌控，现在才发现，那两股力量根本没被驯服。
它们在反噬。
他睁开眼，双手撑地想要站起。可左臂突然抬起，完全不受控制。手臂关节发出咔咔声响，肌肉膨胀，皮肤龟裂，一层暗色甲壳从肘部向上生长，覆盖整条小臂。指尖变形，变成三根弯曲利爪，轻轻一划，就在地上留下三道深痕。
他用右手抓住左腕，用力往下压。
两个手臂开始对抗。右臂稳定有力，维持人形；左臂不断挣扎，试图挣脱束缚。他能感觉到，不只是肢体失控，意识也在被拉扯。一部分是他自己，另一部分……像是另一个存在，在他身体里苏醒。
远处浮台上，妖族主将停下结印的动作。
它看着林战，赤红双眼微微眯起。原本准备落下的雷法暂缓发动，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它没有进攻，也没有退走，只是静静站着，像猎人等待猎物自己倒下。
林战低头看自己的左臂。
那已经不像人的手臂。甲壳表面布满沟壑，像是古老碑文，又像是某种咒语。灰色黏液从裂缝中渗出，滴落在地，烧出一个个小坑。没有血，只有这种诡异的液体。
他试着调动斩道真意，沿着经脉流入左臂。可那股真意刚进入，就被一股灰白漩涡卷走，消失不见。他再试一次，结果一样。第三次，他加大输出，却发现自己的神识也开始被拉进去。
他立刻切断联系。
额角青筋跳动，呼吸变得沉重。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如果左半身彻底异化，整个人都会变成怪物。可现在压制也没用，那股力量越压越强，仿佛要撕开他的躯壳，取而代之。
他松开右手。
左臂猛地扬起，剑被抬到胸前，与右手握着的剑柄相对。两把剑本是一体，此刻却被两只手分别控制。右手稳住不动，左手指尖发力，竟想把剑夺过去。
他低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用意志死死压制。
可左腿也开始变化。膝盖向后弯折，脚掌扭曲变形，踩在地上时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响。他单膝跪地，靠右腿支撑身体，左腿已经无法承重。
联盟战士还在追击残敌。
有人回头，看见林战的模样，脚步顿住。后面的人也停下，陆续有人望来。他们刚才因他一句话重新冲锋，现在却看到那个带头的身影正在变成非人之物。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靠近。他们脸上不再是敬佩，而是惊疑和恐惧。有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握紧武器的手微微发抖。
林战察觉到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曾追随他冲锋的面孔，此刻都带着距离。他知道他们在怕什么——怕他已经不是人了。
心头一震。
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孤独。他曾是旗帜，是希望，现在却成了让人畏惧的存在。可他不能倒。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能让敌人看到他认输。
他仰头，对着天空嘶吼。
声音不是冲着敌人，而是冲着自己。他要用这声吼叫提醒自己是谁。他是林战，不是什么诡物，不是谁的容器，更不是任由力量支配的傀儡。
“我林战……岂容尔等夺舍！”
吼声落下，体内震动加剧。两股力量在他胸腔碰撞，一口闷气堵在喉咙，却没有吐出鲜血。他的身体在抗拒，也在分裂。右半边仍是他，左半边已逐渐脱离掌控。
他抬起右手，一把抓住左臂的甲壳边缘。
指甲陷入缝隙，用力撕扯。甲壳坚硬，但他力气更大。随着一声刺耳摩擦，一片甲壳被硬生生揭下。下面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团蠕动的灰白物质，像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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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物质扭动一下，迅速再生，新的甲壳开始覆盖伤口。
他不管这些，继续撕。每撕下一块，就感觉左眼的雾光弱一分。他知道这是有效的，可速度太慢。再生的速度远超剥离，不过几个呼吸，整条左臂再次被包裹。
他喘着气，跪在地上。
双手撑住地面，额头几乎贴到焦土。汗水滴落，混入尘埃。他知道不能再用蛮力。这样下去，就算不被诡化吞噬，也会耗尽体力。
必须找到根源。
他闭上双眼，不再抵抗那股拉扯感。而是顺着它，往深处探去。神识沉入经脉，穿过层层阻碍，终于来到丹田附近。
那里有两个光点。
一个是灰白色，形状不规则，像是流动的烟；另一个是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块。这两个光点正在缓慢旋转，彼此靠近，一旦融合，就会彻底引爆体内乱流。
他明白了。
这不是单纯的失控，而是两种外来力量在他体内争夺主导权。血祖之力想占据这具身体，女武神残存信念也不愿退让。两者冲突，导致躯体被强行改造。
他伸出手，在神识世界中同时抓住两个光点。
剧痛传来，像是灵魂被撕裂。他没有松手。反而加大握力，强行不让它们靠近。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可能直接导致神识崩溃。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只要拖住这一刻，就能争取时间。
外界，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右眼瞳孔收缩，左眼灰白翻涌。嘴角渗出一丝灰液，顺着下巴滴落。双手死死抠住地面，指节发白。
远处浮台上的主将缓缓抬起手。
新的符文在掌心凝聚，比之前更加复杂。它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在等待。等林战彻底失控，等那具身体被异化完成，那时再动手，便无需付出代价。
林战仍跪在原地。
一只手压着左臂，一只手撑地。双瞳颜色分明，一黑一白。他的嘴还在动，似乎在说话，但声音太低，没人听清。
只有一句断断续续的话，随风飘散。
“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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