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手指从沙地上抬起，掌心合拢。沙粒贴着皮肤，没有再动。他不再去看那些细小的震颤，而是把注意力收回来，集中在双眼。
那对眼睛还在发热。
不是烧，也不是痛，是一种持续存在的感应。像有根线连在眼底，通向很远的地方。他闭了下眼，又睁开。视野里的一切都比之前清晰。地缝边缘的岩石断面能看到细微裂痕，空气中有看不见的丝线飘浮，那是幽冥道痕。他试着不去看它们，但做不到。这些信息自动进入意识，无法屏蔽。
他知道这变化不会消失。
他也不打算强行压制。
上一次威压外泄，源沙退开三尺，低阶怨灵当场崩解。那种力量不是他主动释放的，是眼睛本身带的。如果再发生一次，只会让更多人察觉异常。他必须控制它。
他把识海中那点微光慢慢引向双目。微光一触到眼球，视野立刻加深。他“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那些跪拜的冤魂体内缠绕的黑丝，是因果链的残片。每一个亡魂生前都有未了之事，死后被拖入地缝，因果被暴力斩断。这些断链附在灵魂上，让它们无法安息。
他移开视线。
目光扫过前方岩壁。
三处裂缝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里没有风，也没有温度变化，但他“看”到了能量波动。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隐藏的气息。有人藏在那里。他们伪装成岩石，收敛呼吸，动作极轻。但他们漏了一点——心跳时的能量起伏。
林战不动声色。
他垂下眼帘，假装疲惫不堪，身体微微前倾，像是支撑不住。右手却悄悄在沙地上划了一下。
沙粒又颤了。
这一次他看清了，地下埋着符文阵列。古老的痕迹，被时间掩埋，但现在因为他的目光，开始回应。他没有继续试探，而是缓缓合拢手掌，做出彻底静止的姿态。
他知道对方在看。
他也知道，这些人来自不同地方。
气息驳杂，不像是同一势力。有的偏寒，有的带火性，还有的混着雷意。这不是幽冥界的鬼修，也不是仙界正统修士。他们是探子，是耳目，奉命而来，只为确认葬神原发生了什么。
林战闭上眼。
他开始调息。
经脉还在重塑，心尖血消耗过大，体力恢复缓慢。站起身都困难，更别说战斗。但他不能显出虚弱。只要有一点破绽，外面的人就会扑上来。
他用斩道真意稳住神魂。这股力量曾帮他斩断无数劫难，现在也能护住意志。双眼带来的信息洪流依旧冲击识海，但他学会了过滤。把无关的道痕忽略，只留下关键线索。比如那三处裂缝中的动静，比如天空裂痕蔓延的速度。
他睁开眼。
这一次，他主动让一丝血色星辰在瞳孔深处流转。
不多不少。
刚好能让远处某个探子感知到压力。
那人反应很快，立刻收紧气息，心跳降到最低。但那一瞬的紊乱已被林战捕捉。对方不是高手，至少不敢正面面对这种威压。他只是来盯梢的，任务是观察，不是交手。
林战嘴角动了一下。
不是笑，也不是嘲讽，只是一个肌肉的轻微抽动。
他知道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异变暴露，各方都会行动。有人想抢夺这双眼睛的力量，有人想研究它的来源，还有人会直接上报宗门高层。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
但他不怕。
他经历过太多生死时刻。从凡界街头被人踩在脚下，到云天宗被同门排挤打压；从万道剑宗生死试炼中杀出一条血路，再到仙界诛仙阵中背师突围。每一次都是绝境，每一次他都活了下来。
现在的处境不算最差。
他低头看着掌心。
沙粒安静地躺着。
他知道这些沙子里藏着东西。不只是符文阵列，还有更深的秘密。但这不是现在能挖的。他必须等，等体力恢复，等异变稳定，等外界按捺不住先出手。
他重新抬头。
目光平静扫过四周。
岩壁上的裂缝依旧沉默。但那三处位置的气息比刚才更隐蔽了。他们在调整站位，试图避开直视范围。他们怕被发现，也怕被锁定。
林战没有再施加压力。
他知道威慑已经建立。
哪怕他坐着不动，哪怕他身上还带着伤，只要这双眼睛还在，就没人敢轻易靠近。
天空的裂痕仍在蔓延。
速度很慢，但没有停止。蛛网般的纹路覆盖天幕，偶尔闪过一道暗光。那是界面壁垒松动的征兆。如果没人修补，迟早会引来更大动荡。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
他只能守住自己。
守住这个位置。
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背部挺直，肩膀放松。看起来像是在调养，其实是在维持状态。任何一点动作都会引发连锁反应。沙地会动，石台轮廓会同步，甚至可能惊动更深的地缝存在。
他不能再犯错。
他必须冷静。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探子们会把情报送回去。各大势力会评估风险与收益。有些人会选择观望，有些人会派更强的人来。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时辰，就会有人正式现身。
他不急。
他等得起。
他闭上眼，再次引导识海微光流向双目。这次更加熟练。视野中的信息变得有序。他能分辨哪些是干扰，哪些是威胁。他甚至“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岩层深处，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意识正在移动。它不属于这里的冤魂，也不是探子。它是某种沉睡的存在，刚刚被惊醒。
林战没有追查。
他收回目光。
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急于求解。
血祖残念、鸿蒙道印、双眼异变之间的联系，现在还不该揭开。他只需要记住一点——这一切都是重铸本源的结果。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改变。既然接受了仪式，就必须承担后果。
他睁开眼。
瞳孔深处的血色星辰缓缓沉下。
他看着前方地面。
沙地平整，没有任何痕迹。
但就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沙粒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也不是震动。
是回应。
他没动。
手指依然放在膝盖上。
可他知道，地下那些古老的东西，已经被唤醒了。
只要他再看一眼，就能激活更多。
但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像一座不会倒塌的山。
远处，一道气息突然撤离。
速度快得几乎察觉不到。
但林战感觉到了。
那个探子走了。不是逃跑，是完成了任务，回去报信。
接着是第二道。
第三道。
他们陆续退走，只留下空荡的裂缝。
林战知道，真正的觊觎才刚开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指甲翻裂的地方已经愈合。皮肤下的红丝还在流动，像是血脉被重新定义。他摸了下眼皮，那里比之前烫了一些。
他没说话。
脸上也没有表情。
但他心里清楚——
他们会来的。
而且不会只派探子。
他抬起手，轻轻拂去膝盖上的灰沙。
指尖碰到布料的刹那，石台背面的人形轮廓胸口位置，出现了一道新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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