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剑还在响。
林战站在原地，右手仍按在地面。掌心裂痕已经不再流血，但每一次呼吸都让胸口像被铁钳夹住。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指尖触到一块埋在土里的断剑残片。
那碎片轻轻震了一下。
十殿阎罗没有立刻进攻。他们站成一圈，黑袍猎猎，眼神变了。刚才那一击不是侥幸，也不是虚招。那个少年真的用三柄破剑，撕开了其中一人的护体黑甲。
那人胸口塌陷，嵌在石壁里，还没死，但一时爬不出来。
剩下九人沉默着调整位置。他们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围杀，现在却像是遇上了对手。
“你借的不是剑。”为首那人低声道，“是这里的魂。”
林战没回答。他不能回答。说话会耗气，而他现在连站着都要用力。脊椎断裂的地方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每动一下就刺进骨髓。但他知道，刚才那一击打开了局面。
他必须再出一剑。
可不能再等别人先动手了。
他左手慢慢抬起，五指张开，对准前方三步远的一柄斜插在地的古剑。剑身锈迹斑斑，只剩半截露在外面。他不知道这是谁的剑，也不知道它在这里躺了多少年。
但他能感觉到它的不甘。
那种想再挥一次的念头，藏在金属深处，从未消失。
林战咬牙，眉心忽然一热。
鸿蒙道印再次震动。这一次没有光芒，只有温度。一道微弱的暖流从眉心滑下，顺着经脉流入左臂。就在这一瞬，那柄古剑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鸣音。
“他在唤醒它们！”有人喊。
四道黑影同时扑来。两条锁链从地下钻出，直取林战双腿；另两人凌空跃起，手中凝聚出幽冥鬼爪，抓向他双肩。
林战不退。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锁链即将缠上脚踝的瞬间，他左手狠狠拍向地面。
轰！
整片山谷剧烈一震。不只是他面前那柄剑，连带着周围十几丈内的七八柄断剑全都剧烈晃动。有些甚至自己跳出了泥土半寸。
“起！”
他吼了一声。
那柄正对他的古剑“铮”地一声拔地而起，飞到他左手边，剑尖朝前，悬浮不动。
紧接着，第二柄、第三柄也缓缓离地，排列在他身后，形成一个弧形阵列。
十殿阎罗脸色齐变。
这不是操控，这是召唤。这些废弃的兵器，竟然响应了他的意志。
“杀了他！”为首者怒喝。
五道黑气化作长矛，从不同方向射向林战。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与此同时，另外三人结出手印，空中浮现出一座黑色符阵，开始向下压落。
空气越来越沉。
林战知道，这是真正的杀招来了。
他不能硬接。
但他也不需要接。
他要的是时间。
只要一瞬间。
他闭眼，神识沉入体内。斩道真意还在，像一块烧红的铁块沉在丹田。他不敢多碰，怕伤及自身，但现在顾不上了。
他引着那一丝真意，顺着左臂送出去。
传入第一柄悬浮的古剑中。
剑身嗡鸣，剑刃泛起一层暗红色光晕。那不是火焰，也不是灵力，而是纯粹的战意——来自千年前葬剑谷最后一战的余烬。
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
三柄剑同时亮起，彼此呼应，形成一条无形的线。
林战睁眼。
双瞳一黑一红。
他双手交叠，向前推出。
“斩——！”
三柄古剑猛然合拢，化作一道赤芒，划破长空。
那道剑气不像之前那样直冲一人，而是横扫而出，在空中拐出一道弧线，直奔左侧三人。
那三人正在结阵，根本来不及反应。
剑气掠过。
中间那人肩膀直接炸开，手臂飞出数丈远。左边那人胸口被划出深可见骨的口子，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吐血不止。右边那人运气好些，只被余波扫中，但也当场跪倒，脸色发青。
全场死寂。
剩下的六人全部停下动作。
他们看着林战，眼神不再是轻蔑，而是警惕。
这个少年不仅没倒，反而越战越强。他不是在用灵力战斗，他是把整个葬剑谷变成了武器。
林战喘着粗气，单膝跪了一下，又强行站直。他嘴角全是血，衣衫也被汗水浸透。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的力气。若不是鸿蒙道印自动运转，将一丝幽冥本源送入心脉，他现在已经昏过去了。
但他还站着。
而且，他还盯着他们。
“还有谁？”他说。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六人没人回答。
他们重新站位，拉远距离，摆出新的阵型。这一次，没有人再敢贸然靠近。
为首那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黑色符牌。符牌上刻着九个名字，其中一个正在变暗。
那是受伤之人的命符。
“你以为你赢了？”那人盯着林战，“你不过打断了我们一个人的手臂。我们十殿阎罗，死一个，还有九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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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战冷笑：“那你来试试。”
话音未落，他突然弯腰，右手迅速从地上拔起一柄断剑。剑刃缺口遍布，握在手里硌得生疼。他不管这些，直接将剑尖指向对方。
“你不是要遗骸吗？”他说，“那就过来拿。”
六人互看一眼。
下一秒，三人同时出手。
黑气凝成刀刃，从三个方向围杀而来。速度比之前更快，轨迹更加诡异。林战无法闪避，只能举剑格挡。
铛！铛！铛！
三声巨响接连爆发。他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崩裂，断剑几乎脱手。但他还是撑住了。
第四次攻击落下时，他忽然侧身，让过正面一刀，反手用断剑划向偷袭者的腿。
那人冷哼一声，黑气护体，根本不惧这种程度的攻击。
可就在断剑接触黑气的刹那，林战左手猛地按地。
地下三尺，一柄被掩埋多年的长剑突然震动。
那人脸色骤变：“不好！”
他已经察觉不对，但来不及了。
那柄埋藏极深的古剑“嗖”地破土而出，直刺其小腹。
噗！
剑尖穿体而过。
那人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剑尖，眼中满是不信。
林战松开左手，冷冷道：“我不是靠这一把剑。”
那人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身体就软了下去。
林战抽出断剑，任由尸体倒地。
他抬头看向剩下的五人。
“五个了。”他说。
五人没有动。
他们终于明白，这片山谷不是普通的战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柄废剑，都在听这个少年的号令。
他不是在战斗。
他是在执掌葬剑谷的规则。
为首那人缓缓举起符牌，另一只手掐出一个古老手印。
“我们走。”
其余四人一怔：“堂主？”
“走！”他厉声喝道，“今日杀不了他。等他耗尽力气，自然会死在这谷底。我们改日再来。”
话音落下，五人身形逐渐模糊，如同雾气消散。
林战没追。
他知道他们不会真走。这种话只是拖延时间的借口。他们一定在附近藏着，等着他倒下。
但他不在乎。
他慢慢走到那柄破土而出的长剑旁，伸手握住。
剑身冰冷。
他把它插在地上，扶着剑身站稳。
风吹过山谷。
那些曾为他而鸣的古剑，一根根缓缓垂下剑尖，仿佛完成了使命。
林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颤抖得厉害。
他抬起脸，望向天空。
云层厚重，不见阳光。
但他笑了。
他活下来了。
他还站着。
并且，亲手打退了十殿阎罗。
远处山壁上，一道裂缝悄然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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