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东海这片偏僻的小岛。海浪轻拍礁石，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在诉说某种被掩埋的哀伤。诊所外那条泥泞小路尽头，洛伊抱着少女缓步而行，风掀起他军氅的一角，露出腰间别着的一枚黑色徽章??其上刻着一只燃烧的眼睛，瞳孔中缠绕雷火。
少女很轻，像是被抽走了太多东西，只剩下一副空壳。她的呼吸微弱却不规律，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细微的噼啪声，如同电流在体内乱窜。洛伊低头看了一眼她裸露的手腕，那里的皮肤下，蓝色纹路正缓缓蠕动，像活物般向心脏蔓延。
“第四例。”他在心中默念，“而且是最接近‘原型’的一个。”
白色忠诚号停泊在不远处的浅湾，船身低矮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甲板上已站了几人：倪静、修佐、宾兹，还有刚刚归队的汉斯。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洛伊走近，眼神里藏着担忧与敬畏。
“情况怎么样？”倪静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
“和前三个一样。”洛伊将少女交给早已准备好的医疗组，“接触过‘觉醒药剂’，神经系统被强行激活，能力暴走。但她比其他人多撑了三天，说明体质有特殊抗性。”
“又是那个组织？”修佐握紧刀柄。
“不是‘那个组织’。”洛伊纠正道，“是同一个源头。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伟大航路前半段的第七区块，那里有一座不存在于任何海图上的岛屿，代号‘伊姆之匣’。”
“伊姆？！”宾兹脸色骤变，“你是说……和世界政府最高层有关？”
“不然你以为‘涅?’为何能肆无忌惮地进行人体实验？”洛伊冷笑，“他们背后有人庇护，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政府暗部的一部分。mAdS当年被解散，不是因为研究失败，而是因为他们快要触及真相??关于恶魔果实真正的起源。”
众人沉默。
良久，汉斯才开口：“头儿，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直接杀进去？”
“不。”洛伊摇头，“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完整。威布尔体内的基因序列虽然残缺，但已经揭示了一个关键点：这些改造者，并非单纯依靠药物或手术激发潜能，而是通过一种‘共鸣机制’，让多个能力者的能量在特定条件下融合重组。”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玻璃瓶，金色血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这就是证据。威布尔的血，含有至少三种不同能力者的残留波动??火焰、雷电、再生。而这滴血……它正在试图‘复制’我体内的力量。”
“你是说……他们在用你当模板？”倪静瞳孔一缩。
“不止是我。”洛伊收起瓶子，“是所有经历过‘进化’的能力者。只要我们战斗、释放力量、留下痕迹，他们的仪器就能捕捉到数据，然后制造出更多‘仿制品’。那些突然暴走的少年少女，就是第一批量产型‘容器’。”
“所以你带走这个女孩，并不只是为了救她？”宾兹低声问。
“没错。”洛伊望向远方漆黑的海面，“她是诱饵，也是钥匙。她的大脑里，藏着一段加密记忆??关于‘心之果’的仪式流程。只要解开这段记忆，我们就能找到‘伊姆之匣’的确切位置。”
“可这太危险了！”倪静忍不住提高声音，“万一她在船上觉醒，整个舰队都会被她体内的能量撕碎！”
“所以我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泽法拄着机械臂，一步步走上甲板。他的右眼已经完全闭合，左眼却亮得吓人，像是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
“我这副残躯，正好用来镇压不稳定因素。”他咧嘴一笑，“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不如死得有点价值。”
洛伊看着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命令很快下达：全舰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动力系统关闭至最低档，所有非必要人员撤离主舱。医疗组在底层设置了隔离室，墙壁内嵌铅合金与绝缘材料，顶部悬挂三枚小型抑制装置??那是从海军科学部秘密调来的“海楼石共振器”，专门用于压制异常霸气波动。
少女被安置在中央平台上，四肢绑上特制锁链，每一环都刻有反向传导符文。洛伊亲自为她接上脑波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令人不安??θ波频率远超常人，δ波则呈现出类似深度催眠下的集体同步现象。
“她在做梦。”泽法低声道，“但不是一个人的梦。”
果然，不到十分钟，少女突然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嘶鸣。她的眼皮疯狂跳动，嘴角溢出白沫，而那对纯白无虹膜的瞳孔，竟开始缓缓转动，直勾勾盯住天花板某一点。
“来了。”洛伊立刻启动精神链接装置，将自己的意识接入监测网络。
刹那间，他的视野被一片猩红覆盖。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大厅，地面由黑曜石铺就，中央矗立着七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挂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无数身穿灰袍的人跪伏在地，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咒语。而在祭坛最上方，坐着一个披着金袍的女人??正是那个自称“母体”的老妇。
她怀里抱着一颗果实，通体赤红，表面浮现出人脸般的纹理，嘴唇微微开合，仿佛在低语。
“献祭已完成。”她高举果实，“以七十二名能力者之心为引，唤醒沉睡的真神！”
台下众人齐声高呼：“恭迎尼卡重生！”
就在这时，画面突变。洛伊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天空布满裂痕，像破碎的镜子。远处，一名少年正跪在地上，浑身缝合线崩裂，鲜血淋漓，却仍挣扎着爬向一座倒塌的雕像。
那是诺兰度的雕像。
少年抬起头，脸上竟与威布尔有七分相似，但更年轻，眼神中没有疯狂，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渴望。
“我不是怪物……”他喃喃道，“我只是想……知道妈妈是不是真的爱我……”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情感是进化的障碍。唯有剥离人性，才能成就神性。”
画面再次扭曲，这次出现的是一个个透明培养舱，排列成环形阵列。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名孩童，年龄不超过十岁，全身插满导管，面部表情凝固在极度恐惧的状态。
他们的胸口，全都植入了一颗小小的金色果实胚胎。
“心之果计划启动。”画外音冷漠无情，“第108号实验体即将苏醒。”
“目标：取代现有神明体系，建立由‘新神’统治的新秩序。”
洛伊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后背。他一把扯下连接线，剧烈喘息。
“怎么了？”泽法扶住他肩膀。
“不是幻觉……”洛伊咬牙，“那是真实的记忆回传。他们已经在批量生产‘新神’，而且……这些孩子，都是被精心挑选的孤儿，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便于控制。”
“你看到了什么？”倪静急问。
“地点。”洛伊抓起笔，在战术板上迅速画出一幅地图，“坐标位于双子岬东南方三千海里，靠近无风带边缘。那里有一座环形岛屿，中间是塌陷的火山口，形成天然屏障。入口隐藏在海底隧道，必须通过特定频率的声波才能开启。”
“那就是‘伊姆之匣’？”修佐皱眉。
“也是‘涅?’的核心基地。”洛伊站起身，眼中燃起决意，“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完成‘最终觉醒’之前摧毁它。”
“可我们只有这一艘船。”汉斯提醒，“对方可是拥有整支实验军队。”
“所以我们不去硬碰。”洛伊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我们要做的，是引爆他们内部的矛盾。”
“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说过的三种进化方式吗？”洛伊缓缓道，“吞噬、改造、意志激发。而‘涅?’只相信前两种，他们否定人性，认为情感是弱点。但他们错了。”
他望向隔离室的方向。
“真正能让恶魔果实进化的，从来都不是技术，而是**执念**。”
“威布尔之所以能在濒死时爆发，是因为他坚信‘妈妈会救他’；那些暴走的孩子之所以失控，是因为他们在梦中听见了‘母亲的呼唤’。这不是程序设定，是潜意识里的渴望。”
“所以……”他转身下令，“全舰备战，但我们不进攻基地本身。”
“我们的目标，是那一百零八个培养舱。”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自己制造的‘神’，是如何因‘爱’而背叛他们的。”
命令传下，全员震动。
与此同时，在“伊姆之匣”深处，母体正站在监控屏前，凝视着全球各地传来的数据流。
“第107号实验体死亡，脑波异常终止。”
“第89号失踪，最后一次信号出现在东海。”
“第4号……等等。”她忽然眯起眼，“这个波动频率……怎么会和洛伊如此相似？”
身旁研究员颤抖着报告：“报告……检测到强烈的精神共鸣反应，疑似有外部意识侵入实验体梦境。”
“不可能！”母体怒斥，“我们的防火墙足以抵御大将级别的心网攻击！”
“但……这次不一样。”研究员脸色惨白，“入侵者没有使用霸气，而是……直接进入了‘集体潜意识领域’。”
母体沉默片刻，随即冷笑：“原来如此……你终于找上门来了，洛伊?阿莫斯。”
她走向祭坛，抚摸着那颗猩红果实。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神造’。”
“启动‘心之果’同步程序，连接所有现存实验体。”
“我要让全世界的能力者，在同一时刻梦见同一个未来??”
“我的加冕之日。”
***
三天后，雷霆炎狱舰队悄然抵达目标海域。
海面平静得诡异，连鱼群都不见踪影。洛伊站在船头，手中握着一枚微型发信器，里面储存着他从少女梦境中提取的记忆碎片。
“准备好了吗？”泽法问。
“准备好了。”洛伊点头，“只要我们同时向所有实验体发送这段记忆??关于‘母亲’谎言的真相，关于他们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的事实??他们的信念就会崩塌。”
“一旦信念崩塌，能力失控，整个基地的能量网络也会随之崩溃。”
“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毁灭自己。”
“听起来很美。”泽法笑了笑，“但你也可能因此唤醒更可怕的东西。”
“我知道。”洛伊望着深海，“但如果连尝试都不敢，那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他按下按钮。
瞬间，一道无形的波动穿透海水，直抵海底隧道尽头。
而在“伊姆之匣”内，一百零七个培养舱中的孩童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眼中，不再有空白与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泪水，是愤怒，是第一次属于“人”的情绪。
“妈妈……”一名小女孩喃喃道，“你说过会来接我的……”
“可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骗我……”
轰??！！！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天花板。
紧接着，整个基地开始震动。
警报声响彻地下，研究人员惊慌逃窜。
“不好了！所有实验体同步率失控！”
“他们在排斥‘心之果’的能量！”
“快切断连接！否则核心反应堆会爆炸！”
太迟了。
第一百零八个梦境被点亮。
这一次，不再是母体灌输的画面。
而是真实的回忆??被遗弃的孤儿院、冰冷的手术台、针管刺入脊椎的痛楚、以及那一句句温柔却虚假的“妈妈爱你”。
“我不是你的工具……”孩子们齐声低语，声音越来越响，“我不是……你的神……我是……我自己……”
轰隆隆??！！！
火山口底部，能量核心炸裂，炽白光芒冲破地壳，直射天际！
数百公里外的白色忠诚号上，所有人仰头望去，只见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升起，宛如新生的太阳。
“成功了。”倪静喃喃道。
“不。”洛伊却神色凝重，“这才刚开始。”
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胚胎，正在剧烈跳动。
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而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那些曾服用过“觉醒药剂”的人，纷纷从梦中惊醒，眼中闪过相同的金光。
一场席卷全球的能力革命，已然拉开序幕。
没人比我更懂恶魔果实。
因为我知道，它从来不是诅咒，也不是恩赐。
它是**选择**。
而我，选择了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