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已经听过一遍,低垂着眼,没什么反应。白乙和白丙则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荒谬和愤怒交织的神情。
他们下意识就想反驳,但目光触及永乐手腕上的表,以及白甲脖子上那个刺眼的项圈,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三人凑到一起,用极低的声音快速争论起来。永乐听不清,但能看到白乙和白丙情绪激动,而白甲则相对冷静,不时指向永乐,又指向远处那些被重新关押的囚犯方向,似乎在分析利弊。
争论持续了大约两三分钟。最终,白乙和白丙似乎被说服了,或者说,是被迫接受了现实。他们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憋屈,但更多的是一种认清形势后的妥协。
白甲作为代表,转身面对永乐,语气变得恭敬而谨慎:“大人,您的条件…我们愿意接受。”
“等等。”永乐抬手打断他,转身从旁边地上捡起三个闲置的项圈,走到白乙和白丙面前,“口说无凭,戴上这个,我们再谈。”
白乙和白丙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身体僵硬,眼中闪过挣扎和屈辱。让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管事,戴上象征最低贱奴隶的项圈,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白甲在一旁低声催促:“二哥,三哥,形势比人强…这位大人…神雷对他无效!”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
想到刚才白甲描述的、永乐在审讯室硬扛高压神雷而若无其事的场景,白乙和白丙终于认命般,闭上了眼睛,任由永乐将冰冷的项圈套上他们的脖颈。咔哒两声轻响,如同敲在他们心头的丧钟。
戴上项圈后,永乐毫不客气,上前将白乙和白丙身上类似腕表的控制器也搜了出来,连同白甲的一起,拿在自己手里掂了掂。三块黑引石母石,现在都在他掌控之中。
“现在,可以继续了。”永乐将腕表收好,淡淡道。
白甲深吸一口气,道:“大人,如您所见,现在我们三人的生死,都在您一念之间。您应该可以放心了。关于红菱,她是挂靠在我们这里的‘自由捕手’之一,行踪不定,但留有紧急联络方式和几个常去的黑市坐标,找到她不难。”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苦涩,“您另外两个条件…尤其是解放所有奴隶、改变买卖模式…请恕我们直言,真的做不到。不是我们不想,而是…不能。”
他看了一眼两个同样面色灰败的兄弟,继续道:“原因我之前跟您提过。我们白家,包括这颗卢卡星,真正的掌控者,是‘司徒家’。我们只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代理人和脏手套。所有进入这颗星球的人,无论是我们,还是奴隶、矿工、守卫,甚至偶尔来的商人,都中了司徒家布下的‘蚀骨毒’。这毒每三年必须服用一次他们的独门解药,否则毒发时全身骨骼寸寸碎裂,痛苦至极而死。”
永乐眉头紧锁,再次内视,确认了那股阴冷毒素的存在。“这毒,有没有永久解除的办法?”
“有!”白甲立刻点头,“司徒家手里有永久性解药。通常有两种途径可以获得:第一,被卖出去的‘上等货’奴隶,如果买家支付了足够高的价钱,司徒家会赐下永久解药,算是‘净身出户’。第二,奴隶自己或其亲人,如果能筹集到天文数字的赎金交给司徒家,也有可能换取永久解药。”
他顿了顿,看向永乐:“所以,问题的根源在司徒家。您要求我们做的事,我们单方面答应了也没用。司徒家不点头,毒药就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刀。他们随时可以切断我们的解药供应,也可以远程启动所有项圈的‘清理模式’,那是一种超高强度神雷爆发,足以瞬间杀死佩戴者。”
永乐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腕表边缘滑动。他最初的计划确实简单了些,只想着以武力逼迫白家就范,却没想到背后还有司徒家这只更大的黑手,以及毒药这种更阴损的控制手段。解救这些人,远比砸烂几个镣铐复杂。
白甲观察着永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我知道您在考虑什么。如果您真想解救这些人,又想找红菱,其实…有个机会,或许能将两件事一并解决。”
“说。”永乐抬眼。
“红菱上次离开前透露过,她计划去‘血腥玫瑰’宇宙角斗场,一是看热闹,二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货’或‘大生意’。而司徒家的当代家主,司徒铭,是个角斗狂热分子,几乎每次角斗场百年大赛他都会亲自到场,这次也不例外!大赛就在这个月底!”
白甲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煽动性:“角斗场有严格的规矩,就算是司徒铭,也只能带两名贴身护卫入场。那里龙蛇混杂,反而是接近他的绝佳机会!如果您能混进去,找机会控制住司徒铭,以他的性命相胁,别说永久解药,就是要他解除对卢卡星的控制,他也未必敢不答应!到时候,您要找红菱,也能通过司徒家的渠道更快锁定她。而只要解药和项圈控制权到手,您提的那些条件,我们白家立刻照办,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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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曙光:“但您得想清楚,拿到了解药之后呢?司徒家会善罢甘休吗?他们肯定会报复。到时候,您如何保住这颗星球上的人?卢卡星可是打上了司徒家家族烙印的!”
这正是永乐犹豫的地方。他最初只是想阻止这里的暴行,然后找回炼甲,继续自己的旅程。他还没狂妄到以为自己现在就有实力对抗一个能掌控星球、遍布毒药的星空家族。拯救一个星球?这担子太重了。
看到永乐陷入沉思,白甲压低声音,带着恳求:“大人,我们兄弟三个的命在您手里,卢卡星这些苦命人的希望,或许也在您手里。我们不敢奢求您为我们对抗整个司徒家,但…若您能威胁司徒铭,拿到足够量的永久解药,至少让那些想走的人能安全离开;再逼他立下誓言或留下把柄,保证不再虐待留下的雇工,也不再将他们当做货物贩卖…这,或许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永乐心中一动。是啊,不一定非要推翻司徒家。拿到解药,解放愿意离开的人;留下的人,争取一个相对公平的待遇和安全保证。这或许更现实。
“把司徒铭的详细情报,还有宇宙角斗场的规矩、进入方法,全部告诉我。”
永乐最终下了决心,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另外,尽快联系红菱,我要知道她的确切动向。在我从角斗场回来之前,卢卡星上,一切按我之前的条件实行!所有项圈解除,奴隶转为雇工,你们三个,”
他指了指白甲三人脖子上的项圈,“就戴着这个,亲自去体验一下怎么‘管理’而不是‘奴役’。”
“是!大人!”白甲三人连忙应道,虽然戴着项圈无比屈辱,但听到永乐真的要去角斗场,他们心底却莫名生出一丝期待和…更深的算计。
接下来的几天,永乐留在了卢卡星。他拿到了关于司徒铭和角斗场的详细资料,包括司徒铭可能的修为评估、喜好、惯常的护卫类型。角斗场位于一颗名为“腐沼”的流浪行星上,需要特殊的邀请函才能通过传送阵进入。
白甲为他弄来了一份邀请函和少量宇宙通用货币,一种由“兰斯家族”发行的金属储值卡,面值一千“南宇币”,据说在“南宇星域”大部分地方通用。
永乐还秘密要求白甲提供了少量收集到的“蚀骨毒”毒雾样本。他利用蓝色源力的解析能力,花了近两天时间,终于成功解析了这种毒素的构成,自身实现了免疫。
但他发现,长期中毒者体内,毒素已经与生命能量和骨髓深度结合,并且似乎被后来定期服用的“解药”加入了更复杂的后手,单纯清除原始毒素无法根治,反而可能引发未知反应。这让他更确定,必须拿到司徒家的永久解药配方或成品。
语言也是个问题。永乐通过白家的一种“信息灌输”技术,戴上特制头盔,连接储存宇宙通用语(南宇语系)信息的数据芯片,然后承受一股温和的电流刺激大脑特定区域,在短时间内强行灌输了语言基础。
过程有些头痛,但对永乐来说可以承受。很快,他就能磕磕绊绊地使用宇宙通用语进行基本交流了。
卢卡星的变革也在进行。所有奴隶的项圈被解除,愿意离开的约占三成,白袍人发放了微薄的路费和解毒缓冲剂。剩下的七成多为无家可归或自觉离开也无法生存的人,转为雇工,开始参与神雷开采和炼制工作,虽然工钱低廉,环境依旧艰苦,但至少没有了随意打杀和贩卖的恐惧。白甲三人戴着项圈,战战兢兢地开始学习“管理”,往日作威作福的守卫们也被重新整编约束。
一切看似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第三天傍晚,永乐准备出发。他检查了随身物品:邀请函、储值卡、一些卢卡星的特产干粮、水囊,还有那三块作为控制核心的黑引石母石腕表,他留下两块,将其中一块的控制权临时移交给了几个他观察后觉得相对正直、且对白家怀有警惕的前囚犯头目,让他们暗中监督。
站在通往角斗场的传送阵前,永乐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昏黄的世界。矿工们在监工的吆喝下收工,蹒跚走向简陋的工棚;远处神雷山脉的方向,隐约有雷光闪动。这里依然残酷,但至少,有了一丝不同的可能。
“希望一切顺利。”永乐深吸一口气,踏入了光芒流转的传送阵。
一阵强烈的空间拉扯感过后,眼前景象变换。喧嚣、湿热、混杂着血腥、汗水、廉价香料和腐烂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咆哮声、金属撞击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到了宇宙角斗场!
——
卢卡星,白家矿场核心控制室。
夜色已深,本该空无一人的控制室内,却亮着微弱的指示灯。
白甲、白乙、白丙三人悄然聚在这里。他们脖子上的项圈依然戴着,但在控制室特定区域,某种屏蔽场减弱了项圈的监控功能。
“大哥,二哥,真的要把那煞星的行踪和计划,详细报给司徒家吗?”白丙,也就是最初审讯永乐的白袍中年人,脸上带着一丝犹豫,“我总觉得…这人或许真是我们摆脱司徒家的一个变数。他连神雷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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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三人中最年长沉稳者,抚摸着腕表被夺走后留下的印痕,眼神幽深:“三弟,你也看到了,这人行事霸道,不留余地。他或许能逼司徒铭一时,但司徒家底蕴深厚,高手如云,事后报复起来,我们卢卡星首当其冲。把鸡蛋全放在他一个篮子里,太冒险。”
白乙,那个精瘦的鹰钩鼻,阴恻恻地接口:“而且,我们只是‘如实’上报一个危险囚犯逃脱、劫持管事、意图前往角斗场对家主不利的消息罢了。司徒家自有判断。若那小子真有通天本事,能在角斗场成事,我们报信反而算是帮他引起了司徒铭的注意,方便他接触目标。若他被司徒家随手捏死…那也是他自不量力,我们提前报信,还能在司徒家那里记一功,撇清关系。”
“可是…”白丙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控制室外传来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和对话。
“阿水,控制室灯怎么亮着?谁在里面?”
“好像是白袍那三位爷…说睡不着,来聊聊。”
“哼,都戴上狗项圈了还摆谱…要不要进去看看?”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虽然落了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里肯定还有点我们不知道的门道。别得罪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控制室内,三人松了口气。白甲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看到刚才说话的守卫头目阿水正带着人离开拐角。他迅速从怀中掏出几张印着特殊花纹的纸钞,快步追上去。
“阿水兄弟,留步。”白甲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将纸钞塞进阿水手里,“辛苦诸位夜里巡查了。这点小心意,和弟兄们去吃个宵夜,暖暖身子。”
阿水捏了捏纸钞,看了一眼白甲,又看了看他身后控制室的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漠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控制室,白乙低声道:“大哥,这些泥腿子如今也敢给我们脸色看了。”
“形势比人强,忍一时。”白甲关好门,脸色沉了下来,“刚才没被他们看到我们在操作主控台吧?”
“应该没有,角度问题。”白乙走到主控台前,屏幕上一串加密信息刚刚显示发送成功,收件方正是司徒家。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用的是最高紧急密级。司徒家那边肯定收到了。”
白甲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灯火的神雷山脉,缓缓道:“接下来,就看角斗场那边,是猛龙过江,还是…飞蛾扑火了。”
“哈哈,二哥,你倒是很看好他?”白乙笑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没那么简单。或许,他能给这潭死水,搅出点真正的波澜。”白丙望着传送阵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控制室内,灯光晦暗,映照着三张神色复杂、在恐惧、算计和一丝渺茫希望中反复权衡的脸孔。
星空另一端的角斗场,盛宴与血腥即将开场。而卢卡星的命运,以及更多人的生死,都已系于那个刚刚踏入旋涡的年轻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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