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潜藏在阴影中穿行，在南边市场很快就找到了那家艾菲儿推荐的店铺——麦香。
一个极具精灵特色的烘焙坊，门面不算大，也没有想象中的门庭若市，甚至有些冷清，只有浓郁的烘焙香气，不断从半掩的门扉中传来。
推门进去，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店内干净整洁，架子上摆着一些看起来不错糕点样本，但空无一人伴随着内门里传来轻微的、忙碌的响动。
“你好，有人吗？”
“啊！来、来了！”一个有些慌张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手忙脚乱的碰撞声。
很快，一个穿着围裙年轻精灵店主冲了出来。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瞪大，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嘴唇哆嗦着：“尼、尼德霍格大人？！”
他下意识地就要屈膝下跪，但膝盖弯到一半，他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停住，手在空中无措地摆了两下，最后换成了一个略显僵硬但标准的精灵鞠躬礼，头埋得很低。
“抱、抱歉！大人！我……我太失礼了！”
“嗯，”我随意应了一声，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糕点模型，“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年轻的店主身体明显一僵，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小了下去：“是、是因为……我没有给艾菲儿殿下准备贡品，去参加祝福仪式，对吗？”
？？？完全不按剧本走啊，不应该直接推荐自己的得意之作吗？
尽管满头黑线，但我表面上还是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继续问了下去：“哦？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准备？卢德本纳举国同庆，唯独你这香气扑鼻的店，主人却躲着不出门。”
“果然是因为这个……”他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积压已久的情绪找到了出口。
“大人，我……我叫莱纳斯。我的天赋……就那样。魔法感应迟钝，元素亲和力平平，炼金术总是差点火候，精灵擅长的弓箭、雕刻、诗歌、园艺……我试了个遍，没一样能真正入门，更别提找到属于自己的‘修行之道’了。”
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虚度了几十年光阴，最后发现，唯一能做好的，就是摆弄这些面粉、蜂蜜，烤出自己觉得还过得去的饼子。”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曾经艾菲儿眼里的迷茫：“贡品？我拿什么去献呢？难道捧着一炉刚烤好的饼子，走进庄严的翡翠宫大殿，站在那些献上魔法武器、艺术瑰宝、失落知识的大师们后面吗？这……这在大家眼里，会很好笑吧？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礼物’。只是填饱肚子的东西罢了。”
“你是觉得，艾菲儿殿下会看不起这些‘只是填饱肚子的东西’？”
“不！当然不是！”莱纳斯立刻摇头，急切地辩解，“艾菲儿殿下温柔公正，自然会认真对待每一份心意，这我毫不怀疑！但是……”
他声音低了下去，“但是‘饼子就是饼子’啊，大人。你加再珍贵的馅料，用再好的火候，它本质上也还是饼子。制作它不需要高深的魔力，不需要多年的苦修，称不上什么‘修行之道’。它太普通了，普通到……上不得那种台面。”
“为什么？”我追问。
莱纳斯被我问得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因为……因为它没有难度？不能代表我的‘道路’？无法像其他作品那样，蕴含深刻的哲理或力量？”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莱纳斯困惑地看着我，但还是恭敬地站好，做出倾听的姿态。
“曾经，有一个妻子。”我缓缓开口，回想起艾菲儿刚来到我们之中的时候，“她出现在一个已经拥有两位公主的家庭里，一开始，她心底或许也有些忐忑，有些卑微。她知道自己的出现可能是个‘意外’，她的身份或许就像你眼中的‘饼子’一样，在一些人看来，不够正统，上不得台面。”
莱纳斯听得很认真。
“她以为，另外两位妻子，可能会排挤她，至少不会轻易接纳她。毕竟，分享爱人的关注和家庭的资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总是谦让两位妻子，就连吃饭也是最后落座，她生怕自己的行为会招致不满。”
我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在讲述别人的事，“但是，渐渐地她发现，那两位公主，或许从来就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看待过她。她们一起欢笑，分享秘密；一起面对困境，彼此扶持；甚至……嗯，一起讨伐过恶龙。”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突然笑了，看着莱纳斯的眼睛微微睁大。
“不过后来她在日常中发现了一件事，”我看着他的眼睛，“她发现她和两位公主一样，都在这个家的每一个人心里，有着自己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位置。”
“大老婆会阻止主人对她使坏，也会防止她偷吃，二老婆和大老婆一样，也会体贴她的不易，甚至主动将自己的最喜欢位置腾一半出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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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出现，从来不是问题，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恰恰相反，她的存在，让这个家更完整，让生活更加有趣，让未来……更加的多彩，充满了新的可能性。”
我顿了顿，说出了那个名字：“这个妻子，叫做艾菲儿。”
莱纳斯彻底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
“而如今，”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指了指他身后的后厨，“这位曾经或许也怀疑过自己‘是否够格’的精灵公主和她的孩子，正等着你的饼。”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发呆了。快点，去烤一炉你此刻能做出的、最得意的饼。要刚出炉的，热乎的。趁艾菲儿她们还留着品尝点心的好胃口。”
莱纳斯像是终于被点醒了，眼中那些自卑和犹豫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迅速被一种混合了激动、决心和荣誉感的光芒取代。
“是！大人！请您稍等！我、我这就去！”
他转身冲回操作间，里面立刻传来比之前更快速、更利落，也明显更充满热情的忙碌声响。
没过多久，更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当莱纳斯再次出现时，他手里捧着几个朴素却洁净的包装盒，顶上的盒盖微微敞开，热气袅袅升起。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背挺直了许多。
“大人，烤好了！是我最拿手的配方，加了清晨采集的露水和今年第一批成熟的星果！”
“很好。”
我点点头，转身朝店外走去，“带上你的贡品，跟我来。”
饼子就是饼子。
但能把饼子做到让怀孕的公主惦记，那就是最了不起的修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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