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雪，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前一日还是暖阳和煦，翌日清晨推开窗，天地间就已是一片皓白。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像是扯碎了的棉絮，洋洋洒洒地铺满了屋顶、树梢，连小区外的公园，都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雪势渐缓的时候，江薇薇就耐不住性子了，拽着林曦和云鸢，又喊上杨简，吵着闹着要去公园玩雪。
江旭本想窝在家里看书，却架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只好叫上一旁安静摆弄着编程代码的张昊，两人结伴跟了过去。
公园的草坪被白雪覆盖得严严实实，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奏响了一曲冬日的歌谣。
江薇薇、林曦和云鸢蹲在雪地里，团着一个个圆滚滚的雪球，杨简则在一旁笨手笨脚地堆雪人，时不时被林曦塞一脖子雪，惹得他嗷嗷直叫。
江旭和张昊寻了个背风的亭子，倚着栏杆站着，目光落在不远处嬉闹的几人身上，嘴角都噙着淡淡的笑意。
“你看杨简，堆的雪人歪歪扭扭的，还没薇薇堆的好看。”
江旭笑着开口，语气里满是揶揄。
张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地点了点头：“比例不太协调，头部和身体的尺寸偏差太大了。”
他一本正经的分析，惹得江旭轻笑出声。
就在这时，一个冰凉的雪球突然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江旭的脸上。
雪沫瞬间炸开，冰凉的触感顺着脸颊滑进衣领，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好哇，江薇薇，又皮痒了是吧！”
江旭抹了把脸上的雪，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叉着腰、吐着舌头扮鬼脸的妹妹。
那狡黠的模样，明摆着就是她的手笔。
“略略略，抓不到我吧！”
江薇薇做了个鬼脸，转身就往雪地里跑，红色的围巾在雪幕里晃成了一道跳跃的火焰。
“别跑！”
江旭低喝一声，抬脚就追了上去。
他的脚步踩在雪地里，溅起一片片细碎的雪粒。
江薇薇跑得气喘吁吁，却还是不忘回头做鬼脸，两人一追一逃，在雪地里留下了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亭子外的几人看得清楚，顿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云鸢笑得眉眼弯弯，连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笑声里，林曦眼珠子一转，悄悄溜到了张昊身边。
她伸出手肘，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张昊的胳膊，挑眉道：“喂，书呆子，你怎么也一直待在一边？”
张昊被戳得一愣，脸颊微微泛红，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咳咳，我不太擅长运动。”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几分腼腆。平日里，他要么泡在实验室里，要么就抱着书本啃，这般热闹的玩闹场景，确实不太适合他。
“切，没劲。”林曦双手环抱在胸前，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吐槽，“你这样子，是谈不到女朋友的。”
这话一出，张昊的脸更红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傻乎乎地笑了几声，眼神飘向了别处。
林曦可是出了名的八卦，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肯放过。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眼底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话说，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那……那个，没有。”张昊的眼神瞬间躲闪起来，像是受惊的小鹿，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慌忙往后退了两步，试图拉开距离。
“哦哟，这就脸红了？”林曦哪里会看不出他的窘迫，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一亮，步步紧逼，“那看来是有了？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快说说！”
张昊被追问得手足无措，慌不择路地往亭子外跑，脚下一滑，差点摔在雪地里。
林曦见状，笑得前仰后合，一边追一边喊：“别跑啊书呆子！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两人的追逐声，和不远处江旭兄妹的笑闹声交织在一起，在漫天飞雪的公园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暖意。
江旭远远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雪还在轻轻飘着，落在他的发梢，落在他的肩头，冰凉而柔软。
——
城郊那处偏僻老旧的小区里，墙皮斑驳，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带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杨简和张昊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一进屋，杨简就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扯着脖子喊：“累死我了，玩了一天一身汗，我先冲个澡！”话音未落，人就已经钻进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了起来。
张昊没说话，只是默默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浴室的喧嚣。
房间不大，书桌上堆满了厚厚的教辅书和编程教材，窗台上摆着几盆蔫蔫的绿植，透着一股清冷的书生气。
他走到书桌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抽屉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本封面泛黄、边角都磨得起了毛的陈旧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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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的封皮是粉色的，上面印着一只早就褪色的小兔子，一看就是女孩子会喜欢的款式。
张昊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有些粗糙的封面，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指腹下的纹路凹凸不平，带着岁月的痕迹，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思绪像是被风吹着的蒲公英，飘飘悠悠地，飘回了几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
那年他才八岁，瘦瘦弱弱的，戴着一副不合身的大眼镜，说话细声细气，是班里最容易被欺负的那个。
好在他身边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杨简，像个小霸王似的护着他，那些调皮捣蛋的坏学生，才不敢轻易招惹他。
可那天不一样。
杨简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他一个人放学回家，刚拐进那条狭窄幽深的巷子，就被几个高年级的坏学生堵了个正着。
“哟，这不是那个小书呆子吗？”领头的黄毛咧嘴一笑，伸手就去扯他的书包带，“今天你那跟屁虫怎么没跟着？”
几个孩子一拥而上，把他的书包抢过去扔在地上，课本散落了一地，被他们用脚使劲踩着。
张昊吓得浑身发抖，紧紧缩在墙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一遍遍喊着杨简的名字，可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风吹过墙缝的呜咽声。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狠狠揍一顿的时候，一道清脆又带着几分奶凶的声音，突然从巷子口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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