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凤冲进王庭时，西面的火还在烧。
铁木尔他们撤得及时，但两百人的佯攻部队只剩不到五十个活着回来，个个带伤。
铁木尔自己丢了一条胳膊，断口处草草包扎，血还在渗。
但他没管，只是死死盯着王庭方向，等墨凤的消息。
墨凤带着十五个人——这是她能凑出的最后人手，穿过燃烧的帐篷和倒塌的木架，直奔血池方向。
血池在金帐后方，原本是祭祀坑的位置，现在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露天的地穴。
地穴边缘用黑色石块垒起，石头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符文里流淌着暗红色的光，像血管一样搏动。
站在地穴边往下看，能看见里面是黏稠的、不断冒泡的暗红色液体——是血，但又不完全是，里面混了别的东西。
腥臭味浓得化不开，像打开了停尸房和屠宰场的混合体。
几个士兵刚靠近就吐了，吐出来的秽物落进血池，瞬间被溶解，连个气泡都没有。
墨凤捂着口鼻，眯眼往下看。
血池很大，直径至少三十丈。
池面不是平的，在缓慢旋转，像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隐约能看到东西——密密麻麻椭圆形的“卵”，每个都有水缸大小，半透明，能看见里面蜷缩的黑色影子。
影子在动，像胎儿在母体里踢腿。
血狼卫的胚胎。
八千个，铺满了池底。
而在池子最深处，靠近漩涡中心的位置，有一个特殊的“卵”。
比其他的大一圈，颜色是冰蓝色的，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霜纹。
卵里封着一道人形——乌兰雪的遗体。
她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胸前，表情安详得像在沉睡。
但胸口插着一根黑色的骨刺，骨刺周围的血肉已经坏死，变成焦黑色。
墨凤咬紧牙关。
她迅速扫视血池周围。
地穴边缘站着十几个黑袍人——幽冥宗的长老和弟子。
领头的三个年纪很大，头发花白，脸上布满老人斑，但眼睛亮得吓人，手里都拿着骨杖。
他们围在血池边，正低声念诵着什么，骨杖顶端的宝石随着诵经声明灭不定。
“八个人。”
墨凤低声对身后的士兵说，“左边四个，右边四个，用弩箭解决。
但别射中间那三个老的——他们修为高，弩箭没用，反而会惊动。”
“那三个怎么办？”
“我处理。”
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最后十二个炸药包——每个都有五斤重，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她又拿出几卷特制的钢丝，钢丝上挂着无数细小的铁蒺藜。
“连环爆破阵。”
她低声自语，“墨凤啊墨凤，这次玩大了。”
她开始布置。
动作很快，但很稳。
炸药包分成四组，每组三个，用钢丝连接，埋在血池边缘的四个方位——东、南、西、北。
钢丝另一头拉到五十步外，汇聚到一根主引信上。
引信是特制的，燃烧速度可以调节，她调到最慢——需要足够的时间撤离。
布置完炸药，她看向那三个老长老。
他们还在诵经，完全没察觉危险临近。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血池有八层禁制，外面还有五万尸兵，谁能闯进来？
墨凤咧嘴，笑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十几颗黄豆大小的黑色丸子。
丸子表面刻着细密的符文，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爆炎丸。”
她喃喃，“师父传下来的玩意儿，没想到真能用上。”
她捏起三颗，屈指一弹。
丸子悄无声息地飞向那三个长老，落在他们脚边。
然后，爆炸。
不是大爆炸，是小范围定向的爆炸。
火光和冲击波全部向上，像三把无形的锤子狠狠砸在三个长老的后脑勺上。
三人同时闷哼，扑倒在地，手里的骨杖脱手飞出。
但他们没死。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已经很难被这种偷袭杀死了。
三人迅速爬起，转身，看向墨凤所在的方向。
六只眼睛，全是冰冷的杀意。
“找死！”
最中间那个长老嘶声说，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他抬手，骨杖自动飞回手中。
杖头宝石光芒大盛，射出一道黑红色的光，直刺墨凤。
墨凤没躲。
她抬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镜面迎着那道黑光，反射——不是原路反射，是偏转了角度，光射向血池。
黑光击中血池表面，炸开一团暗红的浪花。
池里的胚胎被惊动，开始剧烈颤动，卵壳表面出现裂纹。
三个长老脸色一变。
“住手！”
另一个长老厉喝，“你毁了血池，宗主不会放过你！”
“宗主？”
墨凤冷笑，“血狼王已经死了，你们哪来的宗主？”
三人同时一愣。
“不可能！”
中间那个长老嘶吼，“宗主是宗师巅峰，谁能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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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辰。”
墨凤说得很平静，“用四凤共鸣，把他从这世上彻底抹掉了。连灰都没剩。”
三个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转身就跑。
不是冲向墨凤，是冲向血池——准确地说，是冲向血池中心那枚冰蓝色的卵，乌兰雪的遗体。
墨凤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他们要带走乌兰雪的遗体——这是冰凰血脉的容器，是炼制更高级尸傀的最佳材料。
就算血狼王死了，只要遗体还在，幽冥宗就能再造一个“冰凰尸王”。
“休想！”
她按下手中机括。
埋在血池周围的钢丝同时绷紧，铁蒺藜弹起，像一张大网罩向三个长老。
同时，主引信点燃，嗤嗤燃烧。
三个长老挥杖格挡，铁蒺藜被打飞，但速度慢了一瞬。
就这一瞬，墨凤已经冲了过来。
她手里握着冰翎——那根从冰凰遗骸得到的尾羽。
三尺长的冰晶羽毛在血池的暗红光芒下泛着柔和的蓝光，所过之处，血池表面的雾气被冻结，变成细碎的冰晶落下。
“冰凰遗物？”
一个长老惊呼，“你怎么会有……”
话没说完，墨凤已经一翎刺来。
不是武学招式，就是简单的刺。
但冰翎上蕴含的冰凰之力，对幽冥宗的邪功有天生的克制。
翎尖所过之处，空气冻结，连那长老护体的黑气都被冻成实质的冰壳。
翎尖刺入他胸口。
没有声音。
只是冰蓝色的光芒从伤口涌入，迅速蔓延。
长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龟裂，最后碎成一地冰渣。
但另外两个长老已经趁机冲到血池边，伸手去捞那枚冰蓝色的卵。
就在他们的指尖要碰到卵壳的瞬间——
主引信燃到了尽头。
轰轰轰轰轰！！！！！
十二个炸药包，分四组，几乎同时爆炸。
不是普通的爆炸，是墨凤设计的“连环爆破阵”。
爆炸的冲击波不是向外扩散，是向内挤压——四组炸药形成一个向心的力场，把爆炸的能量全部导向血池中心。
效果就是……血池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狠狠向内挤压。
池面瞬间下降三丈，黏稠的血浆被恐怖的压强硬生生挤爆，化作漫天血雾。
池底的八千胚胎，在挤压下全部炸开，里面的黑色影子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作脓水。
而池中心，那枚冰蓝色的卵，也在挤压中变形、开裂。
卵壳碎裂的瞬间，一道冰蓝色的虚影从里面飘出——是乌兰雪的残魂。
她看了墨凤一眼，微微点头，然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她的遗体，随着卵壳一起，被压成了齑粉。
彻底毁了。
但爆炸还没结束。
挤压到极致的血池，突然反弹。
像被压到底的弹簧，池面猛地向上隆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血浪。
血浪冲天而起，高达十丈，然后轰然砸下。
两个长老被血浪吞没，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血池里残余的腐蚀性液体溶得连骨头都不剩。
墨凤也被气浪掀飞，摔在二十丈外，一口血喷出来。
但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向血池。
池子……干了。
不是被炸干了，是池底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所有的液体——血浆、脓水、胚胎残渣——全部流进了缝隙里。
缝隙深处，隐约能看见……青铜色的东西。
像是一道门。
或者一条甬道。
墨凤擦掉嘴角的血，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在血池底部，刚才乌兰雪遗体所在的位置，躺着一颗……蓝色的晶石。
是霜狼之心的碎片。
血狼王死后，这颗被污染的坎位碎片自动脱落，掉进了血池。
现在，它表面的黑红色血丝已经被冰凰精血净化了大半，露出底下晶莹剔透的蓝色本质。
碎片只有拇指大小，但散发着纯净的冰寒之力。
墨凤捡起碎片，入手冰凉。
她看向那道裂缝，看向裂缝深处的青铜甬道。
然后，她听见了声音。
不是人声，是某种……沉重有节奏的轰鸣。
像心跳。
从甬道深处传来。
墨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想起了血狼王临死前的话:
“地下……血池……它们在孵化……狼神……”
她握紧霜狼之心碎片，转身，嘶声朝外面喊:
“撤！所有人！立刻撤出去！”
但已经晚了。
青铜甬道深处，那双眼睛……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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