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09章 为什么要撒谎

    元初来小肆,没见到长安,便又挨挨蹭蹭地凑到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的戴缨身边,弯弯绕绕、东拉西扯,最终目的仍是打听长安的去向。

    戴缨被她搅得账目都看不安生,只想快些打发她走,便头也不抬地随口敷衍道:“许是随我家爷办事去了,怕是去了郡王府。”

    其实她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有可能在郡王府,有可能在别处,只是基于她的一个大致猜测,但元初在身边像只聒噪的雀儿,一直不让她清静,无法,便随口说了一个地方。

    元初得到回应后,一溜烟地离开了。

    谁知快到闭店的时候,她又捉着裙角,噔噔地跑到小肆里。

    正巧戴缨踏着楼阶从二楼往下走,两人一对视,元初指着戴缨说道:“你别下来,上去,上去,我有要紧的话告诉你。”

    不及戴缨发问,她已碎着步子小跑到她跟前,因为太急,胸口气息不平,一声不言语地攥着戴缨往二楼去。

    “怎么了这是?”戴缨被她急急拽到二楼,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你不是说他们在郡王府么?”元初顶着一张被日头晒红的脸,质问着,声音还未完全平复下来,带着跑动后的轻喘。

    戴缨见她这样,猜着陆铭章不在郡王府,于是说道:“想是又离开了。”

    元初坐到凳子上,竖起一指,摇了摇:“我皇叔和陆大人根本就不在府里,我可问过府里的管事。”

    戴缨心中微微一动,但并未感到太多意外,陆铭章从来去哪里,并不会告诉她,所以他不在王府也合理,想是去了其他的地方:“所以殿下过来这一趟是为了……”

    戴缨仍问得漫不经心,元初作为公主还是太闲了,没事就往宫外跑,时间于她而言是用来虚度的,不是在寻找有趣的事,就是在寻找有趣的人。

    如今她看上了长安,而长安偏又对她敬而远之,这份求而不得,反而愈发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与猎奇欲。

    戴缨仍是抱着那个态度,不愿同这些皇室中人走得太近,他们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只是想归这样想,面上还得保持应有的客气和恭敬。

    元初往戴缨面上看了一眼,这一眼有些意味不明,接着听她说道:“缨娘,我这会儿来可全是为了你。”

    戴缨糊涂了,笑道:“为了我?”说着顺势坐到元初的对面,“我有什么劳殿下费心的。”

    元初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样子,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我去郡王府,没见着人,见外面天儿太热,便在那府里的后园寻了个湖轩,坐了小半日,后来太过无趣,就从王府里出来了,本欲乘车回宫的。”

    说到这里,元初话锋一转,将目光停留在戴缨的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探究,说道,“你猜我在回宫的路上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戴缨不过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谁知元初轻笑了一声,笑得大有意味。

    “我从王府出来后,在一个巷子口看见了陆大人的马车。”

    戴缨笑了笑:“长安见着你了?”

    元初摆了摆手:“安观世不在,他没有守在马车边,就一辆空车,孤零零地拴在一家铺子旁边的拴马石上,我先时以为他们在那店里,还特意去店里问了问,结果不在。”

    听到这里,戴缨仍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楼下传来收拾餐盘的声音,于是说道:“殿下若只是告知这个,妾身知道了,楼下还需收拾,这便……”

    “看来你是真不想知道,我后来看见了什么。”元初忽地叹了口气,打断她,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语气也拖长了,故意吊人的胃口。

    “算了,难得糊涂,不知道也好,安安稳稳被人哄骗一辈子,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戴缨听出她话里有话,腔音终于带了几分认真,问道:“殿下到底想说什么?不妨把话说得清楚些。”

    元初正了正面色,说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自然不肯就那么走,于是在对面的茶摊要了一壶茶水坐下,就那么候等。”

    戴缨点了点头,元初本就是为了寻长安,现在见到了他常驱的马车,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接着就听元初继续道来:“等了好一会儿,茶都快见底了,正不耐烦想走时,你家陆大人从那条巷子的一座宅门出来了……”

    说到这里,她把眼睛一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不是他一个人哩!”

    “那是同长安在一起。”戴缨接过话。

    元初将眼一翻:“若是同长安一起,我还用得着跟你费这些唇舌?真当我闲得发慌,他后面跟着个女人!”

    戴缨不信,不过仍是追问了一句:“什么……女人……”

    “我没看太清,是他上车后,一个女人追了出来,对着他离开的马车望了好一会儿,那脸上的表情,啧啧……”元初摇头叹道,“嗳,原来男人大多如是,家里放着娇妻美妾不够,外头还要寻些知己和红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你看看,你这妾还是不如‘偷’。”

    戴缨霍地站起身,声音微冷:“殿下金尊玉贵,怎的也学着背后嚼舌头。”

    元初张了张嘴,拿手指向自己:“我背后嚼舌?”转念一想,好像是在背后嚼舌,赶紧给自己找个理由,“这不是在说你的事情嘛,怪我多嘴,怪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若不信……”

    她从鼻管嗤了一声,“你若不提防一点,不警醒一点,有你哭的时候。”

    说罢,捉着裙摆下了楼。

    戴缨走到窗边,“啪”地推开窗户,两手撑于窗栏,身子微微前倾,对着元初离开的马车说道:“就不信,我要是信了你的话,我就是个大傻子!”

    然而,当戴缨把陆铭章带着香息的外衫拿到鼻下嗅时,她承认自己就是个大傻子。

    接着,她又寻到他的里衣,将它放到鼻下嗅了嗅,经过反复确认,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里衣没有那个香味。”

    她本没将元初的话放在心上,谁知晚间他回来,携带了一身的香气,这个香味自己是闻不到的,只有他人才能感知。

    他下午分明没去郡王府,她刚才问他,他却说下午待在王府,为什么要对她撒谎,一个人撒谎,必是要掩盖另一件事情。

    她觉得自己不该猜忌他,该相信他,若是只闻到他身上不属于他的气息,她并不一定多疑,若是她只听元初那一番看似荒唐的言辞,她也不会怀疑。

    偏偏这两件事衔接在了一起,疑心就此生下,埋在心田,之后对方的每个稍有异常的举止都会成为它的养分,不必去精心照看,自会开出一朵出人意料的花。

    “我要起身了。”陆铭章的声音自沐间响起。

    戴缨平下心绪,将他的衣衫抱到外间,开了门,叫了一个丫鬟进来替他更衣。

    夜已深,除了守夜之人,宅子里的人皆已歇息下。

    戴缨躺于榻上,没法入睡,先是面朝里的侧睡着,躺了会儿,又翻过身,面朝外,她睁开眼,从幽暗中看了眼身侧的陆铭章。

    熟睡中,他的呼吸绵长,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她挨近他,这一细小的动静,让意识迷蒙的陆铭章侧过身,再探出手,下意识将人揽住。

    这动作再自然不过,就像每晚那样,不论睡前或是睡中两人怎么翻动,次日晨间醒来,她总在他怀里,不是她自己挤过去,就是他把她拢到怀里。

    “他后面跟着个女人哩……有你哭的时候……”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寂静的帐中,元初的声音兀地在她脑中响起,之后,这个声音又变成了她自己的。

    “大人只要阿缨一个,好不好?”

    都答应了,怎么还在外面乱招惹,戴缨心里堵了一团温火,消化不了,可身旁之人非但没有半分察觉,反睡得香沉。

    她不能好睡,怎能让他这个罪魁祸首好睡,独自生闷气那不是她的行事,决计不要把气怄在心里,需得发泄出来,才能消解,但又不能无缘无故地撒疯,那样太降她的品格。

    于是想出一件于床笫之间非但不降品格,反而很相配之事。

    她将手往他的身下探去,控制住力道,让那处一点点成长,一点点有了精神,温度也升了上来……

    陆铭章睁开眼,一把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戴缨见他醒了,就要收回手,谁知却抽不回,他抵着她的额,男子的气息呼在她的颈间,低声道:“别躲,可以再紧些……”

    戴缨觉着手被烙铁烫了一般,赶紧收回,陆铭章哪里肯依,岂有挑火却不管灭火的。

    他从黑暗中捉住她的手,牵引着,让她的手带着力道去触碰那把烧热的欲锁。

    然而,戴缨却收回手,弃它于不顾,她从他怀里退出,平平说了一句:“夜深了,爷睡罢,妾身也困了。”

    陆铭章刚想挨近,她却一个翻身,背对着他。

    “怎么回事?!”陆铭章不知她是唱哪出,是她先挑弄,他欢欢喜喜地给了回应,她又冷着一副态度。

    他问过后,她也不回应,只是把被子一拉,兜头睡去,这一下,戴缨终于可以安心睡了,换成陆铭章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