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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六月,是洛阳最热闹的月份。

    热不只是物理上的,大量的船只也趁水水道通畅,河流丰水,大量南方商旅从沿着河道而来。

    作为朝廷的赋税要地,江南富庶天下知之。

    所以北方许多商人也乘机南下做生意。

    易县的奚氏新一代当家奚文军也照例带着家里的后辈愿意打拼的千里迢迢南下。

    他们一行五十多人,除了家族里的后辈,还有二十多位请来护送的打手。

    易县在大周与辽国边境上。

    这种地方,最不安全,无论是地方士兵还是己方士兵,都是需要提防的。

    他们奚家做墨石的生意已经数十年,天下有名。

    这种生意不是寻常人家能做的,如果不跟当地官府搞好关系,光是采墨石的土地都成问题。

    毕竟那一片有墨石的山到底算谁家的?

    总不能说谁先来就是谁的,谁能说起几十上百年前的事。

    只有官府认可生意才能坐得下去。

    奚家生意做大的契机也是祖上曾跟着太宗皇帝跟辽国人打过仗。

    之后立了战功,被封为易县县令。

    他们家也获得墨石的开采权,没人敢和他们争。

    之后到他父亲那一代,也高中举人,被封为县令,虽不再易县,也在河北。

    他们家的生意也慢慢做出名声。

    但每年也要拿出许多收入和官府维护关系。

    可到他们这一代就麻烦了,兄弟三个,没一个考中的。

    每年用来维护关系的钱财越来越多,还有不少竞争者虎视眈眈,都想取而代之。

    奚文军每次入京,不止来作生意,也想着走走门路,找个靠山。

    奈何他不断递送名刺,却根本无人理会。

    奚文军越发后悔。

    都怪他们兄弟三人,年轻时在家族富贵温养下花天酒地无所事事,书不好好读,长辈教训也不听。

    等大了当家了,文不成武不就,才知道艰难,才后悔害怕。

    一个白身去拜会,谁会理会,若有功名在身,何至于此。

    现在他年过四十,两个弟弟已心思困顿,不像年轻人那样活络。

    再想从头来学,简直天方夜谭。

    到京城落脚,一路繁华看不尽,随后在路边摊上与众伙计一起吃了他心心念念的羊血粥,炊饼。

    随后派人去和城外农户租房,安置货物和随行人等。

    这些他们早熟络,也有固定的合作农户,每年都来租他们的房屋。

    安顿好后,休息了一日,派自己外甥去联络各商家,说货到了,各家回个条子,写好要多少。

    到时好分了安排车马送过去,毕竟墨石可不轻,运输也要不少钱。

    他自己则家家户户去投门刺,他最想去的当然是大相国寺东西大街上,那里家家户户都是朝廷高官,王公贵胄。

    但人家肯定不会理他。

    他接连忙碌几天,到处送礼,依旧收效甚微,根本没人理会。

    最好的一两家也不过收了他的东西就不再说话。

    奚文军叹口气,没办法了,各商户已经在催促。

    他只能暂时停下,第二天开始带人去送货。

    先送了城内的十几家,这墨石主要是书画制墨用的,城里读书人多,用的也多,都是大客户。

    城外人文人墨客没那么多,用得也少。

    中午他才到城门外,车上的墨石已所剩不多。

    车停在老柳树下,他下去和老板交涉。

    对方看了看太阳,有些不客气的说:“现在才到?”

    “贵客宽恕,我们城里耽搁久了,东西又重,马走不快。”奚文军赶紧笑道。

    毕竟要卖东西给别人,人家说也只能忍着。

    “哼,你们就是以为我们这些小店要不了多少货,最后才来。”店主毫不客气的说。

    他尴尬一笑:“贵客说笑了,不过是城里店多,城外店少,节约腿脚。

    下回早吩咐,我立即先给你送来。”

    “哼,你记得我就成。”老板笑着说:“我有一桩大富贵送你。”

    “大富贵?那多谢贵客。”奚文军没当回事,反而笑了,他做生意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了,吹牛的更多,自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对方见他这样,直接道:“武安王之前来我这,留话给你,让你去府上找他。”

    “武安王?”奚文军面上僵住,脑子里嗡一下炸开了,不敢置信问:“哪个武安王?”

    “还能哪个?我大周,不,全天下有几个武安王。”说起武安王,对方神色得意。

    “自然是平西南,破西北,灭代国百万雄兵那位!”老板与有荣焉,挺起胸膛:“现在还是我们盛京府的府尹呢。”

    奚文军脑子都不够用了。

    “那......那武安王为什么想见我呢?”他都不敢想,为什么这样的大人物要见自己。

    “那我哪知道。”

    奚文军是个机灵人,赶忙掏出二两碎银悄悄塞过去:“一点薄礼,老板买茶水喝。”

    老板看他一眼,在他耳边轻声说:“好事,郡王应该是看上你的墨石,还想要些。

    你赶快送去吧,京城王侯将相,多少人想进武安王府都进不去呢。”

    奚文军拱手,“多谢多谢,若日后事成,必来答谢!”

    随后他留下人继续送货,自己回家换了行头和,洗漱干净,又怕身上有什么异味,在南水门内花大钱买了个香囊才敢向武安王府去。

    一路打听,到东西大街上,很快看到了王府牌匾。

    心里感慨,不愧是王府即便在满是相公府的东西大街上也格外高大宽阔。

    到门前小心请门房通报。

    门房有些不耐烦,抱怨天天来的人太多,但也不跋扈。

    听他的事后就没赶走他:“你在这稍等,郡王去城外了,估摸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回来。”

    过了一会儿又拿条椅子来让他坐着。

    可过了一会儿,远处来了三五个人,看起来是年长的带着自家孙女。

    门房赶快把他拉进房内回避。

    “别看,这可是当朝宰相吴相公和他孙女荣安郡主。”

    奚文军不敢抬头,忐忑坐着,心想这郡王府就是不得了。

    “相公和我家郡王关系好,郡主下个月就要嫁给郡王了。”门房忍不住炫耀。

    奚文军越发心里慨叹,武安王传言中年仅二十,竟如此权势煊赫。

    “好了,贵人进去了,你出去等着吧。”门房才准备让他出去。

    结果外面急匆匆冲进来另一门房惊呼:“先别出去,皇后圣驾到了,快同知府里,都吃出去相迎!”

    之前招呼他那门房也一骨碌站起来,嘱咐他:“你在这等候,不要乱走,万一冲撞圣驾,脑袋不保。”

    “是是是,我全听你的!”奚文军此时已经不敢动弹了。

    门房忙急匆匆出去迎驾,他心里已如惊涛骇浪,这时何等高门啊!

    自己要是能攀上这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