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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波城外,那永不停歇的东海潮汐,日复一日地冲刷着岁月。转眼间,许星遥来到这座东海边城,竟已过去了三年。

    如今的临波别院,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根基全无的驻点。

    那精心营造的五行循环之地,灵光流转自如。五种二阶灵植茁壮生长,更在持续的相生相克中,持续调和着别院灵气环境。后院的的十余亩灵田,在王铁山和江小鱼愈发纯熟的照料下,为别院提供了稳定的收益。

    前院角落那座简陋的炼器棚,如今也大变了模样。棚子经过数次扩展,虽然依旧称不上气派,却坚固实用了许多。内部的工具器械,并未全部更新换代,许多旧物仍在服役,但也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而最重要的变化,莫过于棚中多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炼器炉。那是在半年前的一次例行物资交接中,侯三法从黑鲨岛送来的。虽然比不上杨家炼器坊那些传承多年的精品,却也功能齐全,火力可控,远胜之前那座精炼炉。许星遥拿到手后,并未多看,直接便丢给了整日泡在炼器棚里的冯安与杨继业二人,任由他们折腾。

    三年里,别院众人的修为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客卿长老李舟,凭借许星遥偶尔的指点和自身勤修不辍,潜心修炼,终于在一个月前水到渠成,成功突破至灵蜕三层。

    杨继业的变化尤为明显。初入别院时,即便他刻意收敛,身上的的棱角与疏离感也难以完全掩盖。如今的他,气质更加沉稳。曾经的焦灼与急切,被日复一日的庶务、平静的修行所磨平,转化为一种静水深流般的坚韧。

    他的修为进境亦未落下,在许星遥每月三次的针对性指点下,厚积薄发,如今已是稳稳站在了灵蜕二层巅峰,距离突破至三层,似乎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

    他对炼器之道的理解,更是因那段“水煮矿石”的艰苦摸索而变得别具一格,不再拘泥于传统的框架,更注重对灵材本身的认识与因地制宜的解决方案。

    冯安的进步则体现在方方面面。他的修为在持续不懈的苦修与别院改善后的灵气环境中稳步提升,如今已稳稳立足尘胎八层,速度或许不算惊人,但每一步都走得扎实。

    炼器方面,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和杨继业的倾囊相授,早已非吴下阿蒙。处理一阶灵材已是得心应手,对二阶下品材料的初步处理也有了相当的把握。他不再是最初那个面对杨继业时会手足无措的冯家旁系子弟,而是在相互学习与扶持中,成为了杨继业在别院最信任的伙伴与助手。

    江小鱼从一个半大孩子长成了清秀挺拔的少年,修为也稳步提升到了尘胎三层。对灵植之道的兴趣,则在与那些花花草草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愈发浓厚,常常泡在灵田里。

    而王铁山、李海、张文也在各自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同时,未曾放松修行,均已经达到了尘胎后期。王铁山修为在三人中本就最高,加之修炼勤勉,大半年前便已率先突破;李海和张文则在一番艰苦积累后,于数日前双双成功出关。

    这一日,微风和煦。别院前院比平日热闹许多,除了外出巡查的李海,其余众人,都聚在了炼器棚外不远处的空地上,目光齐齐投向棚内,神色间带着期待与一丝紧张。

    因为今日,是冯安炼制他人生中第一件法器的日子。

    这并非他第一次尝试。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已经失败了四次。第一次是因控火不稳,材料融合时灵力冲突导致炉内紊乱,器胚未成便已宣告失败。第二次是塑形时心神略有波动,器胚在关键时刻扭曲变形。第三次则是在最为关键的铭刻法禁一环,灵力灌注不均,导致法禁断裂;第四次,已接近成功,却在最后的淬火降温环节,因对炼器炉掌握还不够纯熟,温度骤降过快,使得法器损毁,功亏一篑。

    每一次失败,冯安都会仔细复盘整个过程。杨继业也会在一旁,与他一同分析,提出改进建议。正是这份不厌其烦的总结与调整,让冯安的准备一次比一次充分,手法一次比一次沉稳。

    而这一次,杨继业在仔细检查了冯安重新调整过的材料搭配、温控方案以及铭刻法禁的灵力运转路线后,很肯定地对冯安说:“冯师弟,依我之见,前几次的关隘,你已逐一打通。此番方案考量周详,只要心静手稳,按部就班,定能成功。”

    正是他这句笃定的预言,才引来了别院众人的好奇与期待,纷纷放下手头不太紧急的事务,前来观摩。

    炼器棚内,冯安独自一人站在那座古旧的炼器炉前。炉火已燃烧了一段时间,呈现出稳定而内敛的橘红色。他旁边的桌案上,整齐摆放着几样处理好的材料:一块拳头大小的黑铁锭,这是他之前反复精炼的成果;一小撮暗红色的赤铜粉;几片轻薄的云母晶;还有一小瓶用于辅助淬炼引灵的石髓液。

    他要炼制的,是一件最简单的一阶下品法器,金光匕。这是一种常见的低阶攻击性法器,炼制难度不高,但很考验炼器师对基础材料融合、塑形定型以及基础法禁铭刻的掌握。对于第一次独立炼制法器的冯安而言,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起步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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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棚外,众人屏息凝神。连最活泼的江小鱼也紧紧闭上了嘴,只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棚内。他忍不住用极低的气声问身旁的王铁山:“冯师兄这次……能成吗?”

    王铁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莫出声,仔细看便是。冯师兄这次,准备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足。”

    李舟抚须不语,目光却紧盯着棚内冯安的一举一动。张文和李海站在一起,同样目含期待。

    杨继业则站在稍靠前的位置,双手抱臂,神色平静,但微微抿起的嘴唇和专注的眼神,却泄露了他内心并非真的全然放松。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冯安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怎样的汗水与心血,也更明白,这一次的成功与否,对于冯安建立真正的炼器自信,有着何等至关重要的意义。

    许星遥负手而立,站在众人稍后一些的位置,神色平静如常。但他的神念,却早已将棚内炉火的每一丝起伏,都清晰地映照在识海之中。

    棚内,冯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自从被师叔安排精炼矿石以来的无数个日夜,挥汗如雨的枯燥锻打,失败后的沉思,与杨师兄的探讨……所有的积累与挫败,仿佛都在这一刻凝聚。

    他不再犹豫,左手掐诀,一道灵力注入炼器炉侧方的控火法阵,炉内火焰轻轻摇曳,温度开始缓慢而稳定地上升。同时,他右手凌空一引,那块淡金色的黑铁锭便飞入炉中,悬浮于火焰之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铁锭在均匀的热力下渐渐软化。冯安全部心神都已系于炉中,灵识紧密感应着铁锭内部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待其达到最佳的熔融状态,他迅速将赤铜粉末和云母晶撒入,同时左手法诀一变,炉火温度骤然提升一截,又瞬间回落。

    “嗤……”一声轻,精铁、赤铜和云母晶在瞬间的高温激发下,快速地融合在一起,灵力波动也变得活跃而统一。

    第一步,材料融合,成功。

    棚外围观的几人,几乎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江小鱼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欢呼,被早有预料的王铁山及时用眼神制止,只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小脸憋得有些发红。

    冯安的汗水汇聚成珠,沿着鬓角缓缓滑落。他左手维持着控火法阵的稳定输出,右手则开始引导那团融合后的铁浆,缓缓塑形。

    脑海中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的匕首形态,此刻通过灵识的引导,在火焰中逐渐显现。匕身修长流畅,略带弧度。塑形过程需要极高的灵力控制精度,冯安做得不快,但十分稳定,每一分变化都在掌控之中。

    塑形完成,一柄泛着暗金红芒的匕首雏形,静静悬浮在炉火之中,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接下来,便是整个炼制过程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铭刻法禁。冯安需要在尚未完全冷却固化的器胚上,以自身灵力为引,勾勒出预设的法禁回路。这道法禁虽然结构简单,却必须一气呵成,不能有丝毫中断和偏差,否则轻则法禁失效,重则引发器胚灵力暴动,导致前功尽弃,甚至可能伤及自身。

    冯安闭目凝神,仅仅两息之后,他霍然睁眼,眼中精光湛然。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灵光,轻轻点向炉中的匕首雏形。

    灵力透入灼热的器胚,仿佛在滚烫的岩浆中穿行。冯安的心神与那一点灵光完全合一,沿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路径,在器胚内部缓缓勾勒。一道简单却代表着法器诞生根本的法禁,随着他指尖的移动,逐渐在匕首上显化成型。

    棚外,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冯安那稳定得不见丝毫颤抖的手指上,以及炉火中那柄气息正在发生微妙蜕变的匕首。

    杨继业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成了,法禁回路畅通无阻,灵力灌注均匀饱满,没有一丝滞涩。冯师弟这一步,走得很好。

    当最后一笔法禁在匕尖处圆满收尾,整个匕首雏形骤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暗金红色的匕身上,一道淡银色的流光一闪而逝,随即内敛,仿佛从未出现,但整柄匕首给人的感觉已然不同。

    法禁铭刻,,大功告成!

    最后一步,淬火定形。冯安左手法诀再变,炉火瞬间熄灭大半,只余一丝微温。同时,他早已准备好的那瓶石髓液被灵力牵引,化作一道清亮的水流,均匀地淋在灼热的匕首之上。

    “嗤啦——” 白汽升腾,夹杂着淡淡的香气。匕首在冷热急剧交替中发出细密的轻响,那是法禁在淬炼中彻底稳固的声音。

    几个呼吸后,白汽散尽。一柄长约七寸的匕首,静静地悬浮在炼器炉上方,宣告着它的新生。

    棚内一片寂静,只有炉火余烬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冯安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那柄金光匕轻轻一颤,便温顺地落入他的掌中。

    他低下头,凝视着掌心这柄由自己亲手炼制的法器,看了很久。然后紧紧握住,抬起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但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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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了……”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成功了!”棚外,江小鱼第一个跳起来,兴奋地大喊。王铁山、张文也忍不住击掌相庆,脸上满是喜悦。李舟抚须微笑,连连点头。

    杨继业大步走进棚内,来到冯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冯师弟,我就知道你能行!这柄金光匕,灵光内蕴,法禁流畅,在一阶下品法器中,已属上乘之作。师弟,恭喜!”

    冯安激动地看向杨继业,又看向棚外围拢过来的众人,最后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众人身后,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激荡的心情:“多谢杨师兄一直以来的指点,多谢长老和各位师弟……还有,多谢师叔。”

    当夜,许星遥将冯安唤至书房。

    “师叔。”冯安恭敬行礼,脸上仍带着白日成功后的兴奋余韵,但眼神已恢复清明。

    “坐。”许星遥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今日之事,感觉如何?”许星遥问。

    冯安坐下,认真想了想,道:“回师叔,弟子……感觉很复杂。成功的那一刻,自然是欣喜万分,觉得苦功没有白费。但冷静下来后,回想整个过程,尤其是前几次失败,以及今日炼制时每一步的小心翼翼,又觉得……炼器之道,实是博大精深,越是深入,越觉自身不足。今日成功,不过是叩开了最外面的一扇门罢了。弟子心中,敬畏之意,远多于自得之情。”

    “能于成功之时,知自身之不足,见前路之悠远。”许星遥缓缓开口,“此般心性,比你今日炼成那金光匕,更为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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