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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长安京保卫战(十五)

    时间,倒回十二天前。

    加洛林东部,黯影丘陵。

    当炎思衡亲自率领一千五百奇兵,穿越“猎人小道”、渗透至卢修斯防线腹地、奇袭转运场、制造混乱时——西线的文仲业,也动了。

    加洛林北部,瓦罗防线。

    文仲业站在一处丘陵制高点,举起单筒远镜。

    视野中,防线绵延二十里,依托丘陵河流构筑,看似坚固,实则漏洞百出——这不是防线设计的问题,是指挥官的问题。

    瓦罗,一个以谨慎、平庸着称的魔族将领,此刻正坐在防线后方的营帐里,安排如何加强防线。

    “将军,”斥候回报,“瓦罗今天又处决了三名提议主动出击的军官。现在防线各段指挥官,人人自危,只敢死守,不敢妄动。”

    文仲业放下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庸将。”他吐出两个字。

    这些天,他通过数次试探性进攻,已经摸清了瓦罗的性格——谨慎、保守、贪生怕死。

    这种将领,打顺风仗可以,一旦遇到硬仗,第一个想的就是保存实力、推卸责任。

    而炎思衡传来的密令,只有一句话:

    “西线破局,在你。三天内,我要看到瓦罗的防线崩溃。”

    三天。

    文仲业看向沙盘。

    瓦罗防线最薄弱的一环,在于左翼——那里是一片沼泽地,难以通行大军,所以守军布置最少,只有三千人,而且大多是老弱病残。

    但文仲业要的,不是从薄弱处突破。

    他要的,是全线崩溃。

    “传令,”他转身,对身后的将领们说,“今晚,全军集结。”

    众将一愣:“将军,咱们只有四万人,瓦罗有六万守军,还有防线依托,强攻恐怕……”

    “不强攻。”文仲业打断,“我们——‘投降’。”

    “什么?!”

    “今夜,全军拔营,做出向东撤退的假象。但撤退途中,分兵两路——一路两万人,继续东撤,摆出要撤回索姆敦的架势;另一路两万人,轻装简从,趁夜绕道沼泽地,潜伏至瓦罗防线左翼后方。”

    文仲业的手指,在沙盘上画出一道弧线:

    “同时,派使者去见瓦罗——就说我军内部哗变,主帅文仲业控制不住军队,士兵们厌战思归,要求撤回盎格鲁。为表诚意,愿意留下所有重型器械和半数粮草,只求瓦罗放我们一条生路。”

    众将面面相觑。

    “将军,瓦罗……会信吗?”

    “他必须信。”文仲业冷笑,“因为我会让他‘亲眼看见’——今夜撤退时,我军阵型混乱,士兵丢弃盔甲兵器,甚至有军官当众争吵、拔刀相向。而留下的重型器械和粮草,都是真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根据情报,瓦罗此人,惜命、多疑,同时又贪财。他看到我们‘内乱’,第一反应绝不是追击,而是庆幸——庆幸不用打仗就能立功。然后,他会做两件事:第一,派人接收我们留下的‘礼物’;第二,写捷报向皮洛士请功。”

    “而当他的人马离开防线,进入我军‘遗弃’的营地时——”

    文仲业眼中寒光一闪:

    “潜伏在左翼后方的两万人,就会发动突袭。不是攻防线,是烧粮草、炸军械、制造更大的混乱。同时,东撤的两万人突然折返,从正面强攻。”

    他看向众将:

    “瓦罗防线守军,本就士气低迷,全靠督战队弹压。一旦后方起火,前方被攻,再加上主帅贪功冒进中了埋伏——你们说,会发生什么?”

    一名年轻将领脱口而出:“溃败!”

    “不止溃败。”文仲业缓缓道,“是崩溃。六万人,会在两个小时内,变成六万头无头苍蝇。”

    他转身,望向瓦罗防线的方向: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崩溃的时候——把刀,架在脖子上。”

    计划,执行得比想象中更顺利。

    瓦罗果然上当了。

    当他看到“盎格鲁军队”连夜拔营、阵型混乱、丢弃大量器械粮草时,那张肥腻的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他对副将说,“传令,派五千人出营,接收他们的‘礼物’。另外,立刻写信给皮洛士将军——就说我军击溃盎格鲁军队,斩首万余,缴获无数。”

    副将迟疑:“将军,要不要……派斥候再侦查一下?万一有诈……”

    “诈什么诈?”瓦罗不屑,“你没看见他们连攻城锤都丢了吗?那是装得出来的?”

    他挥挥手:“快去!晚了就被别的营抢了功劳!”

    五千魔族士兵兴高采烈地出营,涌向“遗弃”的营地。

    然后——

    爆炸声,从营地中央响起。

    不是一处。

    是数十处同时爆炸!

    文仲业留下的“礼物”里,埋满了火药和火油!

    五千魔族士兵,瞬间被火海吞没!

    几乎同时,瓦罗防线左翼后方,杀声震天——两万北晋精锐从沼泽地中冲出,像刀子一样捅进了防线最薄弱的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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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正面,原本“东撤”的两万人突然折返,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对防线发起了总攻!

    瓦罗惊呆了。

    他站在营帐前,看着四处起火、喊杀声四起的防线,身体开始颤抖。

    “顶住!顶住!”他嘶声大吼。

    但已经晚了。

    防线上的守军,本就士气低迷,此刻见后方被袭、主帅惊慌,哪还有战意?

    第一个逃兵出现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督战队砍翻了十几个逃兵,但逃兵越来越多,最后连督战队自己也开始逃!

    崩溃,像瘟疫一样蔓延。

    六万魔族守军,在两个小时内,土崩瓦解。

    文仲业站在丘陵上,看着下方溃逃的黑色潮水,缓缓举起右手。

    “传令:不追逃兵,不杀降卒。全军——直插加洛林腹地。”

    “我们的目标不是这六万溃军。”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是皮洛士的五万主力——铁血军团。”

    ……

    消息传到皮洛士耳中时,这位魔族名将正在指挥部里,对着沙盘焦头烂额。

    东面,炎思衡的奇袭搅乱了卢修斯的防线,黑石哨站失守,灰岩堡被围。

    西面,文仲业一夜之间击溃瓦罗六万大军,兵锋直指他的侧后。

    两面夹击。

    皮洛士一拳砸在沙盘边缘,木屑飞溅。

    “卢修斯那边……还能撑多久?”他嘶声问。

    副将低头:“灰岩堡被围,粮道断绝,最多……三天。”

    三天。

    皮洛士闭上眼睛。

    他手里还有五万铁血军团,是魔族在加斯庭最精锐的部队。

    但此刻,他面临两难——

    救卢修斯,就得和炎思衡正面决战。可炎思衡手握四万五千联军,加上新胜之威,士气正旺。

    挡文仲业,就得放弃东线,任由炎思衡和卢修斯分出胜负。

    可一旦卢修斯败了,东线崩溃,文仲业和炎思衡东西对进,他这五万人就得被包饺子。

    “将军,”副将小心翼翼,“卡琳娜殿下那边……能不能……”

    “不能。”皮洛士打断,“卡琳娜被斛明月钉死在穆鲁斯,二十四万大军动弹不得。而且她就算能分兵,时间也来不及了。”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绝。

    “传令,”他说,“全军——撤退。”

    “撤?撤到哪里?”

    “阿尔萨斯公国。”皮洛士指向沙盘西北方向,“那里有汉尼拔将军的五万驻军,加上我们这五万,还能组织一道防线。同时,立刻向卡琳娜殿下汇报军情——加斯庭守不住了,请她……早做打算。”

    副将脸色惨白:“将军,就这么放弃加斯庭,陛下那边……”

    “陛下要的是胜利,不是死地。”皮洛士冷冷道,“现在炎思衡和文仲业东西夹击,我们留在加斯庭,只有死路一条。退到阿尔萨斯,还能保存实力,等待时机。”

    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给卢修斯发最后一道命令——让他……自行突围。能带出多少人,就带多少人。”

    副将眼眶红了:“将军,卢修斯将军他……”

    “他是军人。”皮洛士转身,不再看沙盘,“军人,就得有战死的觉悟。”

    命令下达。

    五万铁血军团,连夜拔营,向西北方向撤退。

    而东线的卢修斯,在接到命令后,沉默良久,最后对麾下将领只说了一句话:

    “今夜,全军突围——向阿尔萨斯方向。能走多少,看天命。”

    当夜,卢修斯亲率敢死队,从灰岩堡南侧发动决死冲锋,试图撕开联军包围圈。

    他成功了——但也只成功了一半。

    敢死队三千人,战死两千七百人,卢修斯本人身中十七箭,最后被亲卫拼死拖回堡内。

    而主力突围部队,在黑暗中与联军激战整夜,最终只有不到两万人杀出重围,逃向西北。

    灰岩堡,在黎明时分陷落。

    卢修斯战死。

    尸体被发现时,他背靠指挥所的墙壁,手中重剑插地,双眼圆睁,至死未倒。

    加斯庭战局,至此尘埃落定。

    炎思衡与文仲业在灰岩堡会师时,两人都是满身血污,疲惫不堪,但眼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大人,皮洛士撤回了阿尔萨斯,”文仲业说,“与汉尼拔汇合。加斯庭境内,除盎格鲁、阿尔萨斯两公国及部分伊特鲁地区外,已基本收复。”

    炎思衡点了点头,望向东方——那是长安京的方向。

    “我们还有多少能战的兵力?”他问。

    “我军四万五千,伤亡约一万二,能战者三万三。你的联军……大概还能凑出三万。”文仲业顿了顿,“加起来六万出头。但连续作战,士兵疲惫,需要休整。”

    “没时间休整了。”炎思衡打断,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那是司马错十二天前发出的求援信,通过秘密渠道,穿越数千里战线,刚刚送到他手中。

    信上只有八个字:

    “长安危殆,速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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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仲业接过信,看完,沉默片刻。

    “六万人,驰援数千里外的长安京……杯水车薪。”他缓缓道,“而且魔族在沿途必有阻截,等我们赶到,长安京可能已经……”

    “那也得去。”炎思衡斩钉截铁,“司马错在等,长安京在等。帝国若亡,我们就算收复整个加斯庭,又有什么用?”

    他转身,看向身后正在打扫战场的联军士兵:

    “传令全军:即刻整编,轻装简从,只带口粮和必要兵器。重伤员留下休养,能战的全部支援。”

    文仲业看着他:“你要去吗?”

    “不,”炎思衡摇摇头,“支援帝国固然重要,但是伊特鲁还有个难缠的卡琳娜。我担心斛明月坚持不了多久,我带一部分人回援伊特鲁。”

    他顿了顿,看向张文远:

    “文远,给你五万轻骑——都是北晋带来的精锐,一人三马,星夜兼程,直奔长安京。不要恋战,不要停留,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在长安京城破之前,赶到。”

    张文远肃然抱拳:“末将领命!”

    “张儁乂,”炎思衡看向另一员大将,“你率两万步兵,随后跟进。沿途若遇魔族阻截,能避则避,不能避——就打穿。”

    张儁乂重重点头:“是!”

    炎思衡最后看向文仲业:

    “仲业,加斯庭的善后,交给你了。稳定局势,安抚民心,同时——盯死阿尔萨斯的皮洛士和汉尼拔。别让他们有机会东进。”

    文仲业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抱拳:

    “大人,保重。”

    “你也是。”

    当天,张文远率五万轻骑先行出发。

    一人三马,换乘不息,日行三百里。

    两天后,张儁乂率两万步兵启程。

    而炎思衡本人,在安排好加斯庭各项事宜后,亲率五千最精锐的亲卫,赶往伊特鲁。

    他知道,这样的分兵安排只会削弱战斗力,但现在的局势不得不如此。

    因为他更知道——

    有些仗,明知必败,也得打。

    有些人,明知必死,也得救。

    因为那不仅仅是长安京。

    那是人族,最后的脊梁。

    时间,拉回现在。

    长安京,巷战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蒋伯龄的第二道防线,在魔族连续七次冲锋后,终于崩溃。

    残存的四千守军,被分割包围在三条街道内,各自为战。

    蒋伯龄本人被三柄长矛刺穿胸膛,钉在一处断墙上。

    他低头看着透体而出的矛尖,咧嘴笑了,然后举起手中的弯刀,用尽最后力气,砍断了最近一个魔族士兵的脖子。

    刀刃崩碎。

    他也闭上了眼睛。

    曾水源战死在左侧街口,尸体被魔族践踏成泥。

    严君疾拖着断腿,爬进一处民宅,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火药,与冲进来的十几个魔族士兵同归于尽。

    薛岳在东城墙,带着最后三百守军,跳进了攻城的塔楼,从内部血战至死。

    尸体堆满了塔楼三层,塔楼最终被守军从城头推倒,砸死了下方数百魔族士兵。

    乐毅坐在木椅上,被魔族士兵乱刀分尸。

    但那柄淬毒短剑“寸心”,在最后一刻脱手飞出,射穿了带队百夫长的咽喉。

    田穰苴在北城墙缺口,力战。就在他准备引爆身上最后三颗震天雷时,他的副将一把把他推开,替他拉着一整个魔族百人队陪葬。

    长安京的街道,被血染红。

    房屋在燃烧,尸体在堆积,垂死的呻吟与疯狂的喊杀交织成地狱的乐章。

    魔族士兵踏着守军的尸体,一步一步,逼近皇城。

    托里斯站在正城门废墟上,看着这座正在死去的千年古都,嘴角缓缓勾起。

    胜利,就在眼前。

    只要攻破皇城,杀死蒋毅,灭掉帝国皇室——人族,就彻底完了。

    而他将踏着这座古都的骸骨,加冕为这片大陆唯一的至尊。

    “传令,”他说,“全军总攻。日落之前,朕要坐在帝国的龙椅上。”

    命令传达。

    魔族大军,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黑色潮水,涌向皇城。

    而皇城城墙上,司马错缓缓拔剑。

    他身边,只剩下最后八千守军。

    “蒙毅,”他说,“带陛下和皇后,从密道走。”

    “元帅,您……”

    “我留下。”司马错打断,“总得有人,给这座城送终。”

    蒙毅眼眶通红,还想说什么,但司马错已经转身,面向涌来的魔族。

    剑锋举起。

    “帝国军队——”他嘶声大吼,“随我——”

    话音未落。

    突然——

    “呜————————————————”

    一声苍凉悠长的号角声,从东方天际传来!

    不是魔族的号角。

    也不是帝国的号角。

    那声音更加高亢,更加激昂,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战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无论是魔族还是帝国守军——都下意识转头,望向东方。

    地平线上,尘烟暴起!

    起初只是一线。

    然后,迅速蔓延、扩大,像海啸掀起的巨浪,铺天盖地而来!

    尘烟中,旌旗猎猎!

    最前方,一面黑旗在晨风中狂舞——

    北晋军旗!

    旗下,一员大将一马当先,手中长刀雪亮,眼中燃烧着焚天的战火!

    张文远!

    在他身后,是五万轻骑!

    一人三马,换乘不息,连续奔袭十二昼夜,跨越数千里山河,终于在长安京城破之日——

    赶到!

    “北晋张文远在此——”张文远的吼声,压过了战场上一切喧嚣,“魔族崽子们——受死!!!”

    五万铁骑,像一道钢铁洪流,狠狠撞进了魔族大军的侧翼!

    没有阵型,没有战术。

    只有最野蛮、最狂暴、最不计代价的冲锋!

    他们来得太快了。

    魔族根本来不及调整阵型。

    侧翼的暴风军团刚刚转身,就被骑兵的浪潮淹没!

    者勒蔑嘶声大吼,试图组织抵抗,但一柄长刀已经劈到了他面前——

    刀光如雪。

    人头飞起。

    暴风军团军团长,者勒蔑,战死。

    而正面,皇城城墙上,司马错看着这一幕,斑白的须发在风中狂舞。

    他笑了。

    笑得眼泪纵横。

    “炎思衡……”他轻声说,“你小子……总算来了。”

    然后,他举剑,嘶声咆哮:

    “援军已至——全军!反击!!!”

    “杀————————————————!!!!!”

    残存的守军,发出了绝境中最后的怒吼!

    而东方的地平线上,尘烟再起——

    张儁乂的两万步兵,正在赶来。

    托里斯站在城门废墟上,看着突然逆转的战局,脸色第一次变得铁青。

    “传令……”他咬牙,“全军收缩,组织防御。另外——立刻向卡琳娜、皮洛士发信:长安京战局有变,速来增援!”

    但信,已经发不出去了。

    因为张文远的骑兵,已经切断了魔族大营与外界的联系。

    血战,才刚刚开始。

    但胜负的天平——

    已经开始倾斜。

    朝阳完全升起。

    血色的光芒,泼洒在长安京破碎的城墙、染血的街道、堆积如山的尸体上。

    也泼洒在那些踏着晨光、从东方奔袭而来的铁骑身上。

    他们的铠甲沾满风尘。

    他们的眼中燃烧着火焰。

    他们来了。

    在帝国最黑暗的时刻。

    在长安京即将陷落的最后一刻。

    带着加斯庭大胜的余威,带着跨越千里的风霜,带着人族最后的不屈与骄傲——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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