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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长安京保卫战(十三)

    正城门。

    司马错扶着垛口,指尖冰凉。

    东、南、北三面城墙的战报,像雪片一样飞来。

    薛岳重伤,东城墙裂缝。

    乐毅箭尽,南城墙多处告急。

    田穰苴分兵八千驰援缺口,北城墙防御空虚。

    而西面——

    蒋伯龄的第六军团骑兵,在缺口处与八万魔族精锐血战两个多小时,伤亡过半。

    曾水源的守军,箭矢滚木耗尽,开始白刃战。

    防线,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但这一切,都不是此刻司马错最关心的。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正门外一里处,那具正在缓缓移动的庞然大物——

    “纳若卡”。

    经过半夜的僵持,魔族调集了所有后备驮兽和战争巨兽。

    三十头新的驮兽,十五个新的巨妖,用最野蛮的方式——用尸体铺路,用鲜血润滑——硬生生将这座攻城巨锤,又向前推进了半里。

    现在,它距离正城门,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这个距离,已经在“纳若卡”的攻击范围之内。

    “元帅,”蒋伯龄浑身浴血地冲上城楼——他从缺口处拼死杀出,只为亲自向司马错汇报,“缺口……要守不住了。曾水源和严君疾还在死战,但魔族太多了。湮灭军团和暴风军团轮番冲击,我们的士兵十不存三。”

    司马错没回头。

    “还能撑多久?”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蒋伯龄咬牙:“最多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缺口就会彻底崩溃。

    至少四万魔族精锐将涌入长安京,从内部撕裂整座城市的防御。

    而那时,正城门可能还没破。

    也可能,已经破了。

    “知道了。”司马错说,“你带第六军团剩余骑兵,撤回城内第二道防线。缺口——放弃。”

    蒋伯龄瞳孔骤缩:“元帅!可是……”

    “执行命令。”司马错打断他,“让曾水源和严君疾也撤。能带多少人撤,就带多少。撤到第二道防线,重新组织防御。”

    他顿了顿,终于转过身,看向蒋伯龄:

    “缺口守不住了。但长安京的战斗,还没结束。”

    蒋伯龄看着司马错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绝望,没有慌乱。

    他忽然明白了。

    司马错早就预料到缺口会失守。

    所有的死守,所有的牺牲,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延到正门外的“纳若卡”进入攻击位置,拖延到魔族把全部精锐都压在缺口处。

    然后,在城门攻防战最激烈的时刻——

    反杀。

    “末将……领命。”蒋伯龄重重捶胸,转身冲下城楼。

    司马错重新望向城外。

    “纳若卡”又向前移动了百步。

    距离城门,只有八百步了。

    “元帅,”重型床弩的指挥官声音颤抖,“目标进入射程,是否……”

    “等。”司马错只说了一个字。

    等什么?

    指挥官不知道。

    但他看到,司马错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那只手,青筋暴起。

    ……

    缺口处。

    曾水源听到了撤退的号角。

    他愣了一瞬。

    然后,他看到了蒋伯龄的骑兵正在有序后撤,看到了传令兵挥舞的令旗,听到了“撤至第二道防线”的命令。

    “将军,我们……”亲卫声音哽咽。

    曾水源看向四周。

    八千守军,现在还站着的不到三千。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每个人手里握着的兵器都沾满了血——绿色的,红色的。

    他们守了十二个小时。

    打退了魔族十一次冲锋。

    杀了至少两万魔族士兵。

    现在,要撤了。

    “弟兄们,”曾水源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们守住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守了十二个小时,杀了够本的敌人。现在,大元帅让我们撤——不是逃跑,是换个地方,继续杀。”

    他举起卷刃的战刀:

    “还能动的,跟我走。走不了的——”

    他看向那些倒在地上、重伤无法移动的士兵。

    那些士兵也在看他。

    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一个断了双腿的老兵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门牙的嘴:

    “将军,走吧。我们留下来,给你们断后。”

    曾水源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捶胸。

    然后转身:

    “撤!”

    三千残兵,互相搀扶着,向着城内第二道防线撤退。

    他们身后,重伤无法移动的七百多名守军,默默握紧了手中最后一点兵器——可能是断刀,可能是矛尖,可能是石块。

    魔族涌上来了。

    拔都的重剑斩下,一个重伤老兵被劈成两半。

    者勒蔑的弯刀挥过,又一个守军头颅飞起。

    但没有人后退。

    没有人投降。

    一个被刺穿腹部的年轻士兵,临死前抱住一个魔族百夫长的腿,一口咬在对方小腿上,生生撕下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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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双眼被射瞎的老兵,凭着声音,将手中的断矛捅进一个魔族士兵的胸膛。

    最后一个战死的,是个只有十七岁的新兵。

    他两条手臂都断了,用牙咬着战旗的旗杆,让那面残破的帝国军旗,依旧立在缺口的最高处。

    直到一柄战斧将他连人带旗,一起劈碎。

    缺口,彻底失守。

    四万魔族精锐,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涌入了长安京。

    但他们没有欢呼。

    因为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守军的血。

    那些血,滚烫得灼人。

    ……

    正城门。

    “纳若卡”停下了。

    不是不动。

    是在蓄力。

    高达数十米的塔架内部,齿轮转动,绞盘收紧,三十人合抱的巨型撞锤被缓缓拉起,升到最高点。

    锤头包裹着黑曜石般坚硬的特殊金属,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死亡光泽。

    距离城门,五百步。

    这个距离,已经是“纳若卡”全力一击的最佳射程。

    “元帅!”床弩指挥官声音变了调,“他们要进行第一次撞击了!”

    司马错依旧只说一个字:

    “等。”

    等什么?

    指挥官急得几乎要跳起来。

    但就在这时——

    司马错突然举起右手。

    然后,狠狠挥下!

    “所有床弩——瞄准驮兽和巨妖,自由射击!弓箭手——覆盖城门前方两百步区域!火油准备——倒!”

    数十架重型蒸汽床弩同时发射!

    巨型弩箭撕裂空气,射向那些推动“纳若卡”的驮兽和巨妖!

    但这一次,魔族有了防备。

    特制的铁皮盾牌竖起,护住驮兽要害。

    战争巨妖举起厚重的石盾,弩箭射上去,只能留下深深的凹痕,无法贯穿。

    同时,魔族阵中升起无数火把信号。

    下一刻——

    “呜喔喔喔喔————!!!”

    震天动地的咆哮,从正城门两侧传来!

    不是缺口方向。

    是城墙其他地段——那些原本应该由薛岳、乐毅、田穰苴防守的区域,突然涌出了大量魔族士兵!

    他们用飞爪,用云梯,用一切能攀爬的工具,从多个点位同时攻城!

    “声东击西!”副将嘶声大吼,“托里斯用缺口的强攻吸引我们注意力,真正的杀招在这里——他要让我们三面受敌,无法集中火力攻击‘纳若卡’!”

    司马错脸色终于变了。

    他看向东面——薛岳重伤,城墙裂缝。

    看向南面——乐毅箭尽,多处告急。

    看向北面——田穰苴分兵八千,防御空虚。

    托里斯算准了一切。

    算准了司马错会抽调各段兵力支援缺口和正门。

    算准了各段城墙的防御会在连续的激战后出现薄弱。

    算准了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发动总攻。

    “纳若卡”的撞锤,开始下落。

    绞盘释放,齿轮传动!

    “轰——————”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压过了战场上一切声音!

    巨大的撞锤划过一道恐怖的弧线,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长安京正城门!

    “放箭!放箭!”床弩指挥官声嘶力竭。

    但已经来不及了。

    撞锤的速度太快。

    距离太近。

    “铛————————!!!!!!!!!”

    撞击的巨响,让整座城墙都在疯狂颤抖!

    砖石崩裂!灰尘冲天!站在城楼上的守军,许多人被震得耳鼻流血,跌倒在地!

    司马错死死扶住垛口,看向城门。

    包铁的木门表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蔓延。

    但门,没破。

    长安京的正城门,毕竟是千年古都的最后屏障——门厚两米,内衬钢板,外包铁皮,门后有十八道碗口粗的铁栓。

    “纳若卡”的第一击,没能砸开它。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

    门上,出现了裂缝。

    再来一击,必破。

    “装填!快装填!”魔族阵中传来疯狂的吼声。

    “纳若卡”的撞锤,被重新拉起。

    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死神的倒计时。

    司马错抹去嘴角被震出的血,看向城楼下方。

    那里,他早就布置了重兵——中央军第一军团,五万维澜城血战幸存的老兵,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一直藏在城内,从未露面。

    现在,是时候了。

    “传令第一军团,城门若破,死战。不许放一个魔族,踏进城门第二步。”

    “是!”

    命令传达。

    城门后方,五万老兵沉默列阵。

    长枪如林,刀剑如雪。

    他们经历过维澜城的火海,经历过袍泽在眼前被烧成焦炭的惨状。

    今天,要么复仇,要么死。

    没有第三条路。

    “轰——————”

    第二击,来了。

    撞锤再次砸下!

    这一次,声音更加恐怖!

    “咔嚓——!!!”

    木质碎裂的巨响,压过了金属变形的呻吟!

    长安京正城门,这座守护了人类千年的最后屏障,在“纳若卡”第二次撞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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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然洞开!

    包铁的木门像纸糊一样破碎,向内倒塌!

    十八道铁栓全部断裂,飞溅的碎片射入后方守军阵中,带起一片血雾!

    城门,破了。

    千年以来,第一次被攻破。

    短暂的死寂。

    然后——

    “呜喔喔喔喔————!!!!!!!”

    魔族大军,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咆哮!

    那咆哮里,有疯狂,有嗜血,有压抑了数百年的征服欲!

    托里斯站在中军大帐前,看着洞开的城门,嘴角缓缓勾起。

    “传令全军,”他的声音不高,却传遍战场,“第一个踏进长安京的人——封公爵,赐一省之地。”

    重赏之下,魔族士兵彻底疯狂。

    黑色的潮水,涌向洞开的城门。

    而城门后方——

    中央军第一军团军团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将领,缓缓举起战刀。

    他叫韩重,维澜城血战幸存者之一,儿子死在焚城大火中。

    他看着涌来的魔族,眼神平静得可怕。

    “弟兄们,”他说,“维澜的仇,今天报。”

    然后,战刀前指:

    “第一军团——”

    五万个喉咙,同时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在!!!”

    “随我——”韩重的声音撕裂长空,“杀!!!!!”

    “杀————————!!!!!”

    五万老兵,迎着涌来的魔族潮水,发起了反冲锋!

    没有防守。

    没有退缩。

    只有最野蛮、最血腥、最不计代价的对撞!

    长枪刺穿板甲,弯刀斩断脖颈,战斧劈开头颅!

    城门洞瞬间变成了绞肉机!

    每一秒都有几十人倒下,每一刻都有生命消逝!

    韩重战刀挥舞,连斩三名魔族百夫长,第四刀砍在一个湮灭军团士兵的肩甲上,刀锋卡住,他索性弃刀,一拳砸在对方面甲上!

    拳头骨折的声音清晰可闻,但面甲也凹陷下去,魔族士兵仰面倒下。

    韩重夺过对方的战斧,继续劈砍!

    他身边的亲卫不断倒下,但他一步不退。

    因为他身后,就是长安京的街巷。

    退一步,魔族就会涌进去,就会屠城,就会重演维澜的惨剧。

    所以——

    不能退。

    死也不能退。

    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内,第一军团伤亡过半。

    但魔族,在城门洞内留下了至少两万具尸体。

    黑色的潮水,第一次被硬生生挡住了。

    但托里斯的命令再次传来:

    “不惜代价,冲进去。”

    于是更多的魔族涌上。

    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韩重的左臂被砍断了,他单手挥斧。

    右腿中了一矛,他跪在地上继续砍。

    最后,三柄长矛同时刺穿了他的胸膛。

    这位维澜城幸存的老将,低头看着透体而出的矛尖,咧嘴笑了。

    “儿子……”他轻声说,“爹来……找你了……”

    然后,倒下。

    第一军团,全军覆没。

    五万老兵,无一人后退,全部战死在城门洞内。

    他们的尸体堆积如山,几乎堵住了城门。

    但魔族太多了。

    他们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踏着鲜血和碎肉,终于——

    踏进了长安京。

    千年古都,第一次被魔族攻破。

    血战,从城墙转入街巷。

    而此刻,东方天际,朝阳终于升起。

    那阳光是血红色的,泼洒在破碎的城门上,泼洒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泼洒在涌进长安京的魔族士兵狰狞的脸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长安京的地狱,才刚刚拉开帷幕。

    司马错站在城楼上,看着涌入城内的魔族,看着下方惨烈的战场,缓缓拔出了剑。

    剑身映着血色的朝阳,泛着凄厉的光。

    “传令各军,”他的声音,在晨风中清晰无比,“转入巷战。每一座房屋,每一条街道,都要让魔族用血来换。”

    “长安京可以陷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但人族的气节,永不磨灭。”

    剑锋前指:

    “战至最后一人。”

    “是!!!”

    残存的守军,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而那咆哮声,与魔族的嘶吼、刀剑的碰撞、垂死的哀嚎,混在一起,在这座千年古都的上空——

    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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