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簌簌。

    每当微微移动时 都能看见有粉末状物质从躯体上剥落。

    那是骨灰。

    明明早已丧失生命机能。

    残存的不过是焦黑碳化的、曾为人类的罢了。

    这本该绝对无法动弹的残骸。

    此刻却在眼前若无其事地行动着。

    说若无其事或许不太准确。

    那咯吱作响的动作怎么看都不正常。

    那家伙细细检视自己身体后。

    用机械般僵硬的脖颈转向我。

    [了不起]

    最先冒出的竟是赞叹。

    [这孩子本不该如此脆弱 没想到竟沦落至此 真是出乎意料]

    传来的声音里浸透着近乎愉悦的情绪。

    背对着支离破碎的自身。

    再次环视四周。

    血色苍穹 腥风扑面。

    腐朽大地与枯木。

    望着这些景象 血魔开口道。

    [正疑惑为何连接中断 原来如此 既然此世间另有主人 ,那么自然难以渗透]

    血魔饶有兴致地说着。

    我向他发问。

    …你找我有事?

    听罢血魔发出咯咯笑声。

    [居然不怎么惊讶 真是无趣的反应]

    毕竟已经领教过一回

    在比武祭上中招的。

    之后经历并了解到的事实是,我早就知道血魔停留在这片土地上。

    就像上次比武祭时那样。

    虽然想过他可能会附身张善渊再次出现。

    ‘偏偏选在这种时候。’

    虽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内心其实相当震惊。

    没想到血魔竟会侵犯到这个世界。

    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别太激动,我为了来到这里也耗费了不少力气]

    那具身体就这么珍贵吗?

    不知他是来守护已经死透的张善渊。

    还是专程来找我办事。

    无论如何。

    这都不是什么愉快的重逢。

    听到我的质问,血魔静静凝视我片刻

    咯咯。

    发出轻笑。

    [算是相当珍贵的孩子呢。我对他寄予厚望啊]

    不过怎么办呢,我已经把他杀了。难道要复活了再带走?

    虽然用嘲讽的语气说着。

    [在和我开玩笑呢混球]

    血魔却显得毫不在意。

    [要看清这个世界的构成,对我而言并非难事]

    ‘操’

    听到血魔的话,我不得不在心里爆粗口。

    这家伙的言下之意是已洞悉这个世界的本质。

    同时还暗示着当从这里回归时。

    张善渊会复活这件事他也略知一二。

    ‘血魔连这种事都能知道吗’

    虽说它是曾在旧时代掀起血雨腥风的怪物。

    这与我所知的世界截然不同。

    [真是个有趣的世界。不是吗?]

    ……既然特意现身,是打算妨碍我吗?

    血魔亲口说过对张善渊颇有怜惜。

    可能是察觉到我要解决张善渊,才试图介入的。

    虽不清楚血魔实力深浅。

    若真要插手,对我可不是好事。

    [在不安吗?]

    用烧焦的手托着下巴的模样诡异至极。

    提升气焰。

    方才解决张善渊时已消耗颇多。

    不如干脆一把火烧光,慢慢灼烧控制火候反而麻烦。

    [这眼神可不行,你无论面对何事都不该慌乱才是。]

    胡说什么。

    [你说过要杀这孩子吗?]

    不是要杀,是已经杀了。

    让他痛苦焚烧而死。

    按这世界的法则,回归原世界应当复活。

    但我已想好对策。

    若万一方法失效导致张善渊复活。

    ‘再杀一次便是’

    虽有些棘手。

    总比放任坏事强。

    哪怕要强行扭转局面也得收拾干净。

    [看来你非常憎恶这孩子呢。为何如此?]

    虽回应血魔的提问望着他,却立刻想别开脸。

    光是看着就令人不快。

    那挥之不去的莫名感觉。

    是这厮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吗。

    恨不能立刻抹杀。

    强压情绪挤出话语。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嗯?]

    既然已经死了几百年都烂透了,就该老老实实下地狱去。现在还赖着不死算什么意思。

    [咯咯咯….]

    至少相当于现在三尊级别的五位高手。

    说是因无法彻底杀死才选择了封印这个最佳方案。

    据说血魔因此被封印滞留在这片土地上。

    那它至今仍存留于世并显露形迹的理由是什么?

    是打着复活的主意吗?

    莫非还想着重获新生。

    [有趣的提问。复活么。]

    要不是为这个,就乖乖在封印里待着别总出来晃悠。

    无论是南宫天俊还是张善渊。

    都是靠吸食血气滥用血魔力量的家伙。

    但获得这种力量的真的只有这两人吗?

    说不定还有更多。

    ‘武林盟可能也早已落入血魔掌中’

    本就不可信的武林盟。

    在那里找到了更加不可信的理由。

    [咯咯….]

    血魔从刚才起就不知为何一直露出笑容。

    是嘲弄吗?

    [哎呀呀]

    血魔在呼唤我。

    [你对我而言正是这无趣命运中莫大的乐趣。且听我赠你一份礼物吧。]

    …胡说什么…

    [若我真想复活,早就行动了。]

    什么?

    [封印…你以为区区蝼蚁设下的封印能困住我这么久吗。]

    血魔的话让我瞬间僵直。

    因为无法判断这番话的真伪。

    或许是个圈套。

    若是圈套又所图为何?

    在脑海中复杂地转动着思绪的同时。血魔继续说着话。

    [我随时都可以醒来的。]

    …但为什么没有醒来呢?

    [因为没有必要那么做罢了。]

    没有必要?

    [没错。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所以才没有特意醒来。]

    放屁,既然这样现在又为什么在发疯?

    [此话怎讲。]

    早就知道张善渊或南宫天俊体内寄宿着血魔的力量。

    上次也是如此,现在也是通过张善渊的身体与我对话。

    但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力量就给予了而已。我并未主动向他们伸出手。]

    这让人怎么相信。

    [哎呀。看来你是有所误会呢。]

    咕咕咕咚-!

    “…!”

    刹那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若不是屏住呼吸,恐怕当场就会瘫倒在地呕吐不止。

    这分明是从眼前张善渊肉体里迸发出的气息。

    明明只是借用了别人的肉身就能达到这种程度?

    见我惊讶地瞪大眼睛,血魔对我说道。

    [我岂是需要你这种蝼蚁信任的存在。]

    簌簌簌…

    张善渊的身体逐渐直起。

    虽然那具躯体看起来碰一下就会散架,却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与我四目相对。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

    但能明确感受到他正注视着我。

    [你难道不该感谢我才对吗。]

    …我该感谢什么

    [我明明清楚的知道我的五感在哪里,储存的气息与肉身在何处。却只是安静地旁观着。这是何等的慈悲啊。]

    五感与气息。

    还有肉身。

    是煌阿佛尊说过的话。

    说把血魔的五感全部分散流放到千海。

    还表示将气息与肉身分离后各自封印了起来。

    ‘你说你知道那些东西在哪儿?’

    就算那番话属实。

    也不会增加它随时能复活的说辞可信度。

    因为知道归知道,那家伙能不能找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时机…到底在等什么啊。

    那么等到那个时机来临,最终就会复活的意思吗?

    [这个嘛…那还是未定之事。]

    在我记忆中的前世里。

    名为血魔的存在并未复活。

    它只是过去引发血劫的元凶。

    以及被英雄们封印的人物罢了。

    想到这里时突然意识到。

    我有事要问。

    这句理直气壮的话让血魔瞬间失笑。

    [真是莽撞啊,搞得像我是专程来和你问答似的。]

    没错啊。

    [为何这么想?]

    不然也不会跟我说这些废话了。

    什么五感怎样气息肉身怎样的。

    包括说不打算复活啦、在等待时机啦。

    尽是些鸡毛蒜皮的情报。

    说是来救张善渊的话也太多废话了。

    若是来杀我的又出现得太心平气和。

    不想回答的话我也没空奉陪,赶紧滚蛋。

    当然也没打算好言相待。

    无论那家伙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对我不会是什么有益的存在。

    不管那家伙有什么目的。

    终究都是该由我清除的货色。

    [你想问什么]

    你是灾厄吗?

    就像延日川的执念曾说过的那样。

    他们阻挡的血魔被称为灾厄。

    说是会带来世界毁灭,本该决定这世间命运待遇的灾厄。

    而且。

    延日川也把我标记为灾厄。说我的回归必有缘由。

    兜兜转转终将把世界引向毁灭的灾厄就是我。

    神老头虽然让我要有自信。

    但这并非易事。

    若说血魔是来找我交谈的。

    我决定直接问他。

    问你是不是灾厄。

    问延日川的话对不对。

    听到我的问题后,血魔短暂沉默。

    几秒钟的寂静流逝。

    血魔对我说。

    [没想到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问题。有趣]

    不是说来逗你玩的。回答我。

    [灾厄啊]

    血魔朝我这边踏出一步。

    迈步的瞬间,能看到他身体出现裂痕。

    [在你眼里看来如何]

    光看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像是灾厄。

    把灵魂寄宿在失去灵魂的恶心尸身里。

    朝这边走来的样子,就算是我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灾厄么…是谁这么说的]

    只要回答对不对。

    [不对,没必要回答。反正就一个家伙罢了。]

    伸出手。

    对着朝我逼近的漆黑指尖皱起眉头。

    要挡开吗。

    还是该碾碎呢。

    [是延日川吧。]

    血魔似乎立刻猜出是谁对我说过那些话。

    该否认吗。

    在我眼里延日川也不是多可信的人。

    [愚蠢之徒,至今还执迷不悟地设局。看来那位朋友蒙住了你的眼。]

    我的眼睛好得很。

    [不,你被过去的亡魂蒙蔽了双眼。得帮你睁开才行。]

    血魔的指尖逼近我的眼睛。

    几乎要触到眼球的距离。

    我刻意没有动弹。

    虽然预感到血魔会做出什么举动。

    但绝对不躲闪。

    就这样任由血魔的指尖。

    即将触及我瞳孔的刹那。

    夸嚓哐——!

    我等待的反应骤然爆发。

    地面迸出的某物隔开了血魔与我。

    [嘁。]

    血魔发出遗憾的咋舌声。

    定睛看向那突然出现的东西。

    是巨型树根。确认这点的血魔微微后撤。

    [看来耽搁太久了。]

    血魔伸手触碰树根,指尖却在接触前就无力地崩解消散。

    [你算计这个?]

    倒不算算计,只是见你靠近。以防万一罢了。

    [胆子不小。看来本没打算动弹啊。]

    我确信她一定会出手。

    ‘这东西’显然对我有所图谋,是个需要我的家伙。

    我可没想过会就这么放着不管。

    [真可惜啊…...本想再多聊几句。看来此地的主人不欢迎我呢]

    血魔的身体各处开始出现裂痕。

    [虽不尽如人意,但通过此番对话。但愿我们关系能更近一步]

    比预想的还要恶心的人呢,真让人反胃。要走就乖乖消失吧。

    我发出低吼般说道。

    血魔却并未显出在意的神色。

    即便看着张善渊快速消散的身体,也并未放松警惕。

    血魔依然凝视着我的脸。

    [我以前说过的话依然有效。若遇见舞姬,便来找我吧]

    哈。

    听到血魔的话,我嗤笑出声。

    你以为我找上门会干什么好事?

    我连舞姬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懂为何总叫我去找它。

    要是我过去全砸了怎么办,为什么还这样再三邀请。

    是自信到这种程度吗。

    就算万分之一可能去了,也绝对没安好心。

    [那样也好。只要能跳出框架,没有比这更令人欣喜的事了]

    说完这话的血魔下半身消失,上半身颓然倒下。

    撞击地面的冲击使身体四分五裂。

    如碎片般分裂的躯体,在呼啸的风中化作齑粉飘散。

    即便如此,血魔仍对我留下话语。

    [下次再见吧]

    这么说着。

    风将张善渊的肉身从视野中彻底抹去。

    ...呼。

    直到确认到那个地步。

    我才吐出粗重的气息。

    好不容易才卸下极度紧绷的紧张感。

    狗东西。反正每次想干点啥总会有破事搅局。

    这该说是运气太背才撞上的破事吧。

    太阳穴突突直跳。

    偏偏莫名其妙冒出个血魔算怎么回事。

    ‘到底在发生什么状况。’

    光是试图回忆前世的记忆。

    那些我从未知晓的秘密就接二连三在眼前炸开。

    真不知道这些破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该死的命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世间积累的业障又算什么东西。

    仇家持有的所谓种子究竟为何物。

    光是其中一件就够操蛋了还接连不断冒出来。

    我心里乱成一团。

    所以才会找到这里。从决定寻找神龙馆开始。

    从确认铁志善存在的那刻起。

    这里就是我要来的地方。

    想着栖息于此的那位应该知晓答案。

    我转头说道。

    要现身就早点现。干嘛非得拖这么久。

    正当我带着烦躁抱怨时。

    取代无尽荒芜平原出现在眼前的。

    是遮蔽天空的庞然巨物。

    虽然前世也曾见过。

    但这尺寸实在离谱到难以用树木简单形容。

    散发的气场与威压根本不在次元。

    更何况。

    这棵树拥有自称的名号。

    记得它曾如此自我介绍。

    确实这么说过。

    说自己是扎根于此的第五世界树。

    名为——无我。

    沙啊啊啊啊——

    仿佛回应我的话语,蔓延至云端的枝条同时颤动起来。

    树叶早已凋零,只剩干枯枝桠密布。

    更显萧索。

    就在那时。

    [真高兴见到你啊]

    耳畔传来声音。

    那声音空洞得可怕,浸满哀伤。

    与当时听到的嗓音完全相同。

    那时的问候语也和现在如出一辙。

    但紧接着的第二句话,却与前世不同。

    [我的使徒啊]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皱起眉头。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