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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柳,退!”

    穗安清冽而急促的声音穿透轰鸣响起。她一直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眼中七彩流光急速旋转,双手印诀一变!

    那一直隐于地下的阵域光华大盛,七道颜色各异、分别对应喜、怒、忧、思、悲、恐、惊的璀璨光柱,自阵域边缘七个辅助节点冲天而起,于岩魁头顶上空交汇!

    光柱交汇处,七情树庞大而凝实的虚影轰然降临,带着情绪法则与造化之力,玄奥莫测。

    巨树虚影的根须无视了岩魁坚不可摧的岩石外壳,直接朝着它那猩红双目的眉心、胸膛等意识与情绪汇聚之处“扎根”而入!

    “吼——!什么东西?!”

    岩魁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它挥舞双臂,想要将头顶那讨厌的光树虚影撕碎,巨大的手掌却直接从虚影中穿过,仿佛击打空气,无法触及分毫!

    更让它恐慌的是,它试图调动更深处的地脉之力来震碎这古怪的束缚,却发现与地脉的联系几乎被彻底切断!

    就是现在!

    穗安的神魂,自她眉心飞出,顺着七情树虚影的“根须”,瞬间没入了岩魁的眉心。

    岩魁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双臂还保持着撕扯的姿势,猩红的目光却骤然失去了焦距,变得混乱而茫然。

    在它那黑暗、冰冷、充斥着尖锐碎石般意念和污浊情绪残渣的意识海中,穗安的神魂如同一颗落入死水的种子。

    她“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属于不同妖族的绝望面孔;感受到了对力量永无止境的贪婪攫取;触摸到了统治亿万生灵、生杀予夺带来的冰冷快意;更深处,甚至还有一丝亘古以来,作为非血肉之灵、被天地孤立遗忘的……孤独?

    “原来如此……” 穗安轻语,带着一丝了然与悲悯。

    她没有试图去摧毁这混乱的一切,那只会激起更凶猛的反扑。

    她所化的碧绿种子悄然舒展,探出细细的、散发七彩微光的根须,温柔却坚定地扎入“淤泥”之中。

    七情树虚影在外与之呼应,光芒流转。

    暴怒的火焰被抽离,化作滋养种子的养分,岩魁意识中的狂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

    贪婪的触手被软化、分解,那永不知足的攫取欲望变得淡薄;

    冰冷的统治快意如同阳光下的积雪,渐渐消融;

    就连那最深处的孤独,也被七彩流光包裹、安抚,仿佛得到了久违的理解……

    岩魁体外,它那山岳般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眼中的猩红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最终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失去了所有激烈色彩的灰暗。

    它撕扯虚影的动作早已停止,手臂无力地垂落。

    它变得茫然,像一个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目标和记忆的巨人,站在自己制造的废墟中,不知所措。

    紧接着,茫然也淡去了,支撑它庞大形体与意识的“意志”开始涣散,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的沙塔,从内部开始崩塌。

    它“存在”的感知在飞速流逝,变得空洞,虚无……

    它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正在失去光泽、裂纹悄然蔓延的岩石手掌,最后一个清晰的意念微弱地闪过:

    “我是……谁?”

    轰……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积灰散去般的叹息。

    岩魁那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庞大身躯,自内部透出缕缕七彩光华,然后,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崩塌、瓦解。

    七彩光华收敛,七情树虚影消散。

    穗安的神魂自碎石堆上空浮现,略显疲惫,但眼神清明。

    她看向不远处挣扎着站起的相柳,他气息萎靡,却仍执刀而立,目光紧紧锁定着她这边。

    四目相对。

    相柳染血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下一瞬,穗安的神魂一晃,倏地没入下方盘坐的本体。

    她还没站起,眼前便是一黑,体内传来被强行塞满、几乎要胀裂的饱胀与晕眩感。

    吸收转化一尊妖王积累了无数岁月的庞杂情绪,即便有七情树和功法为基,也远超她此刻身体能立刻消化的极限。

    功法自行急速运转,试图梳理那海啸般涌入的养分,却也加剧了神魂的负担。

    她连一个字都没能吐出,便脑袋一歪。

    相柳嘴角那抹还未成形的笑意瞬间僵住,眼底的平静骤然被惊骇撕碎!

    “穗安!”

    他嘶哑的低吼被灌入喉间的血腥气堵住大半,人已如离弦之箭扑至。

    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人淹没,战场上断头都未曾颤抖的手,此刻按向她心口时却抖得厉害。

    指尖灵力小心翼翼探入,另一手死死扣住她的腕脉。

    没有重伤的痕迹,没有本源溃散的征兆。

    反而是……体内灵力澎湃汹涌得不像话,仿佛吞下了一整条灵脉,正被功法疯狂引导、炼化。

    这是……吃撑了?消化不了,暂时晕过去了?

    相柳脸上那混合着惊恐、绝望、疯狂的表情,一点点凝固,然后慢慢化开,变成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荒谬的哭笑不得。

    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松开,带来一阵虚脱般的眩晕,随之涌上的,是劫后余生般的后怕与庆幸。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骇浪终于缓缓平息。

    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那侧臂弯里,指尖依旧搭着她的脉门。

    又过了几息,他才彻底确定,她真的只是……暂时“睡”了过去。

    低头看着怀中人沉静的、甚至因为消化能量而隐隐透出玉质光泽的侧脸,相柳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轻地吐出一口气,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微颤。

    风依旧在吹,卷动他染血的白发与她的青丝短暂交缠。

    他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直到确认她气息彻底平稳,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

    动作轻缓,避开了自己身上仍在渗血的伤处,身形一闪,带着怀中人,消失在了渐起的、属于北荒的沉沉暮色之中。

    远处,黑石山脉边缘,隐隐传来妖族试探的、惊疑不定的骚动。

    而此刻,他只想带她去一个能安心消化、恢复的地方。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