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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新帝登基

    三日后,皇极殿前的广场上,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王磊身着锦袍,作为世家领袖站在丹陛之侧,面容肃穆,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广场:“吉时到,恭请新帝登殿!”

    十七岁的信王穿着沉重的龙袍,被内侍小心翼翼地扶着,一步步踏上那三十九级台阶。

    龙袍的刺绣硌得他皮肤发痒,十二旒的冕冠压得他脖颈发酸,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浑身僵硬得如同木偶。

    广场上百官跪拜,山呼“万岁”,那震耳欲聋的声浪让他头皮发麻。

    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身旁的内轻轻推了一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眼神发憎,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听着那些繁复的仪轨唱喏,脑子里一片空白。

    袖口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这一切都太陌生了,陌生得让他恐惧。

    三日前还在藩王府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今日却要站在这里,接受百官朝拜?

    他张了张嘴,想问身边的王磊“接下来该做什么”,可眼角余光瞥见王磊投来的目光,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信王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喉咙像被堵住一般。

    登上丹陛,站在龙椅前,他更慌了。冕冠的流苏晃来晃去,挡住了视线,他想抬手拨一下,又想起内侍教的“帝王仪态”。

    手抬到一半又在半空,最后只能做着脖子,任由那流苏在眼前晃荡。

    王磊主持着仪式,声音清晰而威严:“新帝就位!”

    信王被内侍引着坐上龙椅,冰凉的触感从身下传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偷偷瞄了眼阶下的百官,每个人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他总觉得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针一样扎人。

    他想说句“平身”,可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出声,只是紧张地攥紧了龙椅的扶手。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献祭、读诏,受印......每一步都由王磊主导,信王像个提线木偶,被人引着完成一个个动作。

    他偶尔想问问“这印玺要举多高”“这祭文念到哪了”,可每次对上王磊那看似?和却暗藏警示的眼神,所有疑问都只能憋回去,化作额角渗出的细汗。

    其实,根本没人在意他的慌乱与不适。百官低着头,心里各有盘算;

    王磊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全场,关注的是仪式能否顺利完成,能否借这“登基”的名义稳住人心。

    对所有人而言,信王不过是个符号,一个拥有皇室血脉的符号,一个能暂时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为各方势力争取喘息时间的幌子。

    只要他坐在那龙椅上,这场戏就算演成了。至于他心里怕不怕、懂不懂,又有什么要紧?

    直到仪式结束,信王被内侍扶着走下龙椅,他的腿还在发颤,脑子里依旧是懵的。

    他回头望了眼那空荡荡的龙椅,又看了看转身与百官议事的王磊,忽然觉得,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比藩王府的角落还要冷。

    十五日后,北城城门缓缓开启,李提督一身戎装,亲自率领东使团入城。

    使团一行人坐在装饰华丽的马车中,撩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街道两旁商铺林立。

    绸缎庄的幌子随风摇曳,酒肆里传来阵阵喧嚣,虽偶有战后修补的痕迹,却已恢复了大半烟火气。

    往来行人衣着虽不奢华,却也面色平和,市集上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一派鲜活热闹的景象。

    东檀使团的首领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望着眼前这绵延数里的繁华,眼中满是惊叹,忍不住对身边的随从感叹:

    “传闻天朝气象万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般富庶与生机,我东檀拍马难及啊。”

    随行的年轻使者们更是看得目不暇接,指尖在车帘上轻轻点着。

    低声议论着街边的奇珍异玩、精巧物件,脸上写满了对这盛世景象的向往。

    他们却不知,这份“繁华”背后,藏着细密的布置。李提督早已命人乔装成小贩、脚夫、路人,分布在使团行经的街道两侧。

    这些人看似于寻常百姓无异,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使团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

    使团的下榻之处被安排在城南一处僻静的驿馆,四周看似开阔,实则被暗哨层层围住,所有能通往外界的路口都有人“守株待兔”。

    确保使团的活动范围被牢牢锁在划定的区域内,既让他们能窥见天朝的“盛景”,又绝不给他们接触北城核心与皇城秘辛的机会。

    傍晚时分,皇宫内摆起盛大的宴席。太和殿前灯火通明,宫灯如昼,丝竹之声袅袅传来。

    殿内铺设着锦绣地毯,案几上摆满了珍馐佳肴,玉杯里盛着琥珀色的美酒,处处透着皇家的奢华与礼遇。

    信王端坐主位,虽依旧带着几分局促,却在王磊的示意下,依着礼制举杯,对东使团表示欢迎。

    李提督与几位重臣作陪,席间谈笑风生,话语间尽是对两国邦交的期许,将一场精心编排的“盛宴”演绎得滴水不漏。

    宴席正酣时,东使团的老者起身,对着主位上的信王拱手行礼,声音洪亮:

    “陛下,我东檀久慕天朝威仪,感念天朝向来对我的照拂,特备薄礼,恭呈陛下,以表敬意。”

    话音刚落,几名东檀士兵抬着十多口沉甸甸的木箱鱼贯而入。

    箱子打开的瞬间,殿内顿时泛起一片璀璨的光泽,一箱箱金银珠宝堆叠如山,硕大的珍珠圆润饱满,映着灯火流转着晕彩;

    各色宝石红似火,绿如翠、蓝若海,切割得棱角分明,折射出夺目的光芒;

    还有成锭的赤金、银元宝,码得整整齐齐,沉甸甸的分量透着实打实的诚意。

    老者看着这些宝物,语气诚恳:“区区薄礼,不足挂齿。

    此次天朝于危难中援手,东檀上下感激不尽,这些远不及天朝付出的万分之一。

    后续我邦还将遣使臣送来良马、皮毛与海东青,愿与天朝世代友好,互通有无。”

    信王坐在主位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些珠宝吸引,瞳孔微微放大,嘴角下意识地向上扬起。

    他自被软禁以来,哪里见过这等规模的珍宝,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

    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摩挲着,差点就要脱口说出“好”字。

    但他很快意识到场合不对,慌忙收敛神色,想摆出帝王的从容。

    可眼底的光亮却怎么也藏不住,脸颊微微发烫,像是被戳穿了心事的孩子。

    “咳咳。”两声轻咳从旁传来,是王磊与李提督。两人端着酒杯,看似随意地抿了一口,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信王。

    信王被这咳嗽声惊得一个激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脸上的局促瞬间褪去,努力起面容,缓缓抬手:

    “东檀的心意,天朝心领了。两国睦邻友好,本就是应有之义,这些礼物,朕替天下百姓收下了。”

    他的声音虽还有些发紧,却已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威严,总算没失了天朝帝王的体面。

    东檀老者见状,躬身行礼:“陛下圣明。”

    王磊与李提督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这位新帝,还需多磨啊。

    宴席散后,信王屏退了众人,独自留在偏殿,目光紧紧盯着那几箱尚未收起来的金银珠宝。

    灯火下,宝石的流光在他脸上跳跃,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些璀璨的物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身边伺候的老太监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蹙,正要上前低声提醒“陛下当以国事为重”。

    却听见信王忽然喃喃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殿内每个人耳中:

    “这些......若是都换成粮食,该能救多少挨饿的百姓啊。”

    老太监的脚步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殿门口,王磊本因信王方才在宴席上的失态而有些不悦,正准备进来敲打几句,闻言也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信王的背影,少年皇帝依旧望着那些珠宝,眼神里却已没了方才的贪慕。

    反倒多了几分茫然与怅然,仿佛透过这一箱箱珍宝,看到了城外饿殍的惨状。

    王磊的神色渐渐变了。起初的不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

    他一直以为,这位被软禁多年的亲王,不过是个怯懦又贪于享乐的废物,是世家用来稳定局面的工具。

    可此刻这句脱口而出的嘀咕,却像一块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涟漪。

    是故作姿态?还是......这深宫牢笼里,竟还藏着一丝未泯的仁心?

    王磊站在阴影里,看着信王轻轻合上箱盖,转身时脸上已没了先前的失态,只剩下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他沉默片刻,终究没有进去,只是对着身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示意将珠宝收入国库,自己则转身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