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盛回到云雾7号的时候已是深夜,城市灯火渐次熄灭,唯余珠江对岸几栋写字楼还亮着零星的光。他站在阳台抽了半支烟,烟灰落在瓷砖上碎成粉末,像某种无声的隐喻??旧秩序正在崩解。
手机震动,是魏莉莉发来的消息:【《深海》首日拍摄顺利,陈默导演说赵佳琪情绪非常稳,余佳瑶也超预期。投资人那边已经开始问能不能提前看样片。】
他回了个“好”字,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仰头望天。今晚有薄云,月亮藏在后面,只透出一圈朦胧的光晕。他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刚来羊城时,住在城中村八平米的小屋里,每晚听着楼下大排档的喧嚣入睡。那时他最大的梦想,不是拿影帝,不是当顶流,而是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走进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堂,不用被人用异样眼光打量。
现在他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可他知道,真正的门槛从来不在门禁系统里,而在那些看不见的手掌之中。
第二天清晨,陆雨淙准时出现在华璨总部会议室,身后跟着三位穿着西装、神情干练的男人。她没多解释,直接开口:“这三位是我在投行的老搭档,负责接下来影视事业部的资本运作。我们今天要敲定第一笔两亿资金的具体用途。”
投影屏亮起,一张详细的预算表浮现眼前。
“一亿用于南沙影视基地的土地预付款和前期设计;五千万组建核心团队??包括编剧工作室、美术指导组、后期特效筹备组;三千万做品牌联动与IP孵化基金;剩下两千万作为应急储备金。”
方盛看着那串数字,忽然问:“编剧工作室招人标准是什么?”
“不看资历,只看作品。”陆雨淙答得干脆,“哪怕你是刚毕业的学生,只要剧本够锋利、有洞察力,我们就签。首轮海选已经收到四千多份投稿,初步筛选出一百二十七个潜力项目。”
“名字呢?”方盛又问。
“还没定。”她顿了顿,“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个工作室,得有个让人记住的名字。”
方盛沉默片刻,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浮夸的命名方式,最后却轻轻吐出三个字:“破茧社。”
“破茧?”有人低声重复。
“对。”方盛点头,“我们都曾被困在别人的规则里,被定义、被否定、被压着头活。但现在,是时候破茧了。不只是我们,也包括那些一直写不出头的年轻创作者。他们需要一个出口。”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随后陆雨淙轻笑一声:“好名字。就叫‘破茧社’。”
会议结束前,投行代表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未来其他公司效仿这种模式,形成新的垄断怎么办?”
方盛接过话筒:“那就让他们也建厂。越多越好。我从不怕竞争,怕的是没人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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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深海》放出首支预告片。
没有明星站台,没有热搜买榜,仅靠一支三分四十秒的短片,在24小时内播放量突破八千万。画面真实到令人窒息:幽暗海底、扭曲钢筋、氧气面罩上的血迹、被困者颤抖的手指……配乐极简,只有心跳声与呼吸机的滴答作响。
最后一幕,一道微弱的光从裂缝中渗入,画外音响起:“我们不是英雄,只是不想死。”
全网炸锅。
#深海预告片看哭# #这才是现实主义# #华璨真的在认真做内容# 等话题接连爆上热搜。豆瓣未映先开评分,8.9起步,最高一度冲到9.2。
有影评人撰文写道:“过去十年,我们总说国产剧脱离现实,可真正敢拍现实的,却被斥为‘负能量’。如今终于有人愿意俯身去看泥泞中的普通人,这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李尔维罕见地在个人微博转发了这支预告片,附言一句:“技术层面值得肯定。”
短短十几个字,却被网友解读出千层意味。
“李导这是认输了?”
“不是输,是被迫承认:你方盛建的这套工业化体系,他已经绕不过去了。”
“以前是他定义什么是好电影,现在,轮到观众说了算。”
方盛看到这条转发时正在剪辑室审片,听完助理念完评论,他只是笑了笑:“他不是认输,是在重新评估局势。聪明人总会给自己留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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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中旬,华璨迎来一位特殊访客。
林知远,国内最具影响力的院线联盟“星联影业”的CEo,亲自登门。
他在会客厅坐下,开门见山:“方盛,我想谈谈《深海》的排片。”
方盛坐在对面,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林总,您知道我们现在不靠求排片活着了。”
“我知道。”林知远坦然道,“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我不想错过下一个《无双》。”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可以给你黄金场次35%起跳,全国一万两千块银幕同步推。条件只有一个??优先点映权。”
方盛眯起眼:“为什么是你来找我?按理说,你们一向跟传统制片方绑定更深。”
“因为我看得懂趋势。”林知远苦笑,“上个月,我们旗下影院票房前十的作品,七部来自流量系新公司。观众早就变了,可有些人还抱着老黄历不放。再这样下去,不是你们淘汰我们,是我们自己把自己淘汰了。”
两人相视良久,方盛终于伸出手:“成交。”
握手那一刻,他明白了一件事:权力的天平,已然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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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破茧社”正式对外发布招募令。
公告只有一句话:“如果你写的东西让审查员皱眉、让资本害怕、让观众流泪,那就来找我们。”
短短三天,投稿邮箱塞爆,服务器一度瘫痪。其中有大学生写的校园暴力题材剧本,有外卖员记录的真实职场困境,还有一个退伍军人写的边防哨所故事,手写稿扫描上传,字迹潦草却充满力量。
方盛亲自参与初筛,连续熬了两个通宵,最终选出七个重点项目进入孵化池。
其中一个名叫《信号》的剧本引起他的特别关注??讲述一名山区女教师如何用一台旧电脑和一部二手卫星电话,为全村孩子接入网络课堂的故事。剧本没有任何宏大叙事,全是细节:冻裂的手指敲键盘、停电后点蜡烛改作业、家长质疑“读书有什么用”……
他把剧本递给陆雨淙:“这个,我想亲自监制。”
陆雨淙翻完最后一页,抬头看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要拍一部几乎没有商业价值的电影。”方盛平静地说,“但它值得被看见。”
“投资人不会乐意。”
“那就别告诉他们。”他笑了,“等成片出来再说。反正现在,咱们有自己的发行渠道。”
陆雨淙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摇头:“你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制片人了。”
“不。”方盛望着窗外,“我是想成为一个不说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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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初,《深海》完成中期拍摄,转入后期制作阶段。
与此同时,一则行业新闻悄然流传:彭树良的新片《潮汐》宣布撤换男主角,原定人选因“档期冲突”退出,新任男主空降??正是方盛。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彭树良不是最瞧不上流量演员吗?怎么转头就用了方盛?”
“听说是方盛主动找上门,还答应零片酬出演。”
“关键是剪辑权归谁?导演还能保住创作主导吗?”
面对质疑,彭树良在接受采访时罕见表态:“艺术不该设门槛。方盛建议我加入一段年轻人视角的旁白,起初我不接受,但试拍之后发现,确实让影片更有代际共鸣。有时候,固执不是坚持,是恐惧改变。”
而方盛则在微博回应:“我只是个演员,不是救世主。但我相信,真诚的作品终会被真诚对待。”
《潮汐》开机当天,方盛第一次以主演身份走进彭树良的剧组。两人在片场握手,镜头定格下这一幕,被媒体称为“新旧时代的交接仪式”。
拍摄过程中,方盛完全放下身段,每天最早到现场,背台词、对走位、研究人物心理。他饰演的角色是一个返乡创业的青年渔民,在父亲去世后接手破败渔村,试图用电商直播拯救传统产业。
有一场戏,他在暴雨中跪在码头喊话村民:“你们都说我没资格说话,可这片海养活过我的祖辈,我也想让它活下去!”
一遍过。
全场寂静,连摄影师都忘了关机。
彭树良坐在监视器后,久久未语,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你让我看到另一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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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将至,娱乐圈进入总结季。
各大平台发布年度榜单,《无双》毫无悬念拿下“年度最佳影片”“年度票房冠军”“年度社交影响力作品”三项大奖。方盛本人包揽“最具突破演员”“年度风云人物”“观众选择奖”等多个荣誉。
但在一场私人聚会上,有人问他:“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了,下一步想做什么?”
方盛喝了口酒,淡淡道:“我想拍一部没人敢拍的电影。”
“什么题材?”
“关于这个行业本身的。”他说,“关于潜规则、资源置换、资本操控、舆论引导……关于所有藏在光鲜背后的肮脏事。我要把它拍出来,明明白白放在阳光下晒。”
众人愕然。
有人劝他:“太危险了,会得罪整个圈子。”
方盛笑了:“我早就是公敌了。再多一个罪名,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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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8日,华璨发布新年战略。
除了继续推进《深海》《潮汐》《信号》三大项目外,正式宣布启动“星辰计划”??未来五年,扶持一百位新人导演,每人提供五百万启动资金,作品版权归创作者所有,华璨仅收取15%发行分成。
公告末尾写着一句话:“我们不相信天才,我们只相信机会均等。”
当晚,方盛更新微博,附上一张照片:破茧社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剧本标题,最中央用红笔圈出三个字??**破壁者**。
配文只有五个字:
**我们在路上。**
夜色深沉,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李尔维们不会轻易退场,旧势力仍掌握着大量资源与话语权。
明天或许会有更多的封杀、抹黑、资本围剿。
但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观众开始学会分辨什么是真内容,什么是假热闹;
创作者开始敢于表达,而不只是迎合;
市场开始由数据驱动,而非由关系网决定。
他不再是那个被嘲讽为“流量下水道”的男人。
他是风暴中心,是规则重构者,是无数想要发声却始终沉默者的扩音器。
他或许不够完美,但他足够真实。
而在这个谎言横行的世界里,真实本身就是一种颠覆。
窗外,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他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江面游轮划过的轨迹,轻声说道:
“等着吧,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