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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礁石滩上,柴火已经噼啪作响。阮澜语正蹲在火堆旁,用小树枝拨弄着几片垫在旧瓦片上的小鱼。

    里边最大的不过手掌长短,在瓦片上蜷缩着,被火一烤更显瘦小。

    白未晞的目光落在那些小鱼上,片刻后,轻声说:“有点小。”

    阮澜语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呀……可水洼里就只有这些了。大鱼都在深一点的地方,要么得用网捞,要么得等大渔船出海下拖网。有时潮水特别好的时候,福伯他们会用鱼叉去礁石区叉,可我们不会,也没鱼叉。”

    阿苗小声补充:“叉鱼要手艺的。得看准水里的影子,手要稳……我爹说,没好好练过是叉不中的,白费了力气。”

    林默已经将牡蛎肉处理好,闻言点头道:“确实。而且现在这时节,大鱼多在稍深的水域。这种小水洼退潮时能困住些小鱼小虾已是不错了。”

    白未晞听着,目光投向不远处那片浅海区。潮水正退,露出更多礁石。

    在离岸十余丈处,海水在礁石间形成洄流,隐约可见更大的银灰色身影闪动——那是被退潮暂时困在浅滩的鱼群。

    她没说什么,站起身来,走到水边一丛低矮的木麻黄树旁。选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枯枝,双手握住两端,轻轻一折。

    枯枝应声而断,断面平整得如同刀削。她又掰掉几根侧枝,留下主枝约六尺长短,末端稍粗。

    三个女孩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疑惑地看着。

    只见她从背筐里取出一把匕首,刃身泛着些幽蓝冷光。

    白未晞握住匕首,手腕平稳转动,开始削制木枝末端。

    木屑簌簌落下。不过片刻功夫,木枝末端已被削成尖锐的锥形,表面光滑得仿佛经年使用过。

    “白姐姐……这是做了鱼叉?”阮澜语睁大眼睛。

    阿苗小声喃喃:“可就算有叉子,也不会用啊……”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白未晞的动作,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鱼叉成形。白未晞握在手中试了试分量之后,将其放在了一边。

    接着她将麻布外袍脱下,折叠整齐,放在一块干燥的礁石上。内里的白棉布衫露了出来,袖子宽大。

    她将两边袖口向上卷起,粗布裙摆被她随意提起,在腰间打了个结,裤子挽起一截,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

    白未晞提起叉子,赤足走向海边。

    步入海水之后,她走得很稳,仿佛脚下不是布满湿滑海藻和锋利贝壳的礁石,而是平坦的官道。

    海浪推涌着,在她身侧溅起白色水花,衣裳的下摆渐渐浸透成半透明。

    走到一个小洄流区时,她停了下来。几条鲻鱼正试图冲破水流,还有几条黄花鱼的金黄身影在礁石阴影间闪过。

    白未晞一动不动。海风扬起她湿透的发丝,几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微微侧着头,深黑的眼眸看着水面,却又仿佛穿透了水面,直视水流深处的轨迹。

    这时,一条尺半长的鲻鱼突然加速,银灰色的身影在水中划出急流。

    就在它即将穿过两块礁石间的狭窄缝隙时,白未晞动了!

    手臂抬起、前送、刺出,三个动作浑然一体。木叉破开海水,发出极轻的“嗤”声,精准地从鱼身侧后方刺入,贯穿鳃后要害。

    水花溅起。鲻鱼剧烈挣扎,尾巴拍打出大片水花,但仅仅两三下便僵直了。

    白未晞收回木叉,将鱼从尖端取下,随手抛向岸边。

    鱼“啪”地落在沙石上,银灰色的鳞片依然闪烁。

    沙滩上,三个女孩完全呆住了。

    白未晞没有停。她转身,木叉再次刺入水中。

    这一次是两条几乎并排游过的黄花鱼。木叉在空中划出微小弧线,先刺中左侧那条,收回时顺势一带,右侧那条也被带了上来。

    “一叉……两条?”阮澜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阿苗喃喃道:“她怎么看见的……水里影子那么乱……”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白未晞继续。她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一丝多余。

    每一次刺出都精准无比,破水、刺中、收回,节奏稳定得令人心悸。

    鲻鱼、黄花鱼、黑鲷……不到一盏茶功夫,五条大鱼被抛上岸。

    最小的也有一尺余长,最大的那条黑鲷足有两尺,在沙石上拍打着尾巴,鳞片乌黑发亮。

    最后一叉,她刺中的是一条试图藏身礁石底下的石斑鱼。

    这种鱼通常栖息在岩缝中,极难捕捉。木叉尖从狭窄的石缝间探入,刺穿鱼腹,轻轻一挑,将还在扭动的鱼带了出来。

    她提着木叉和最后那条石斑鱼走回岸边。海水顺着她的衣裙滴落,在沙滩上留下一串深色印记。

    木叉尖端还滴着海水,上面残留着些许鱼鳞和血迹。

    阮澜语猛地回过神,跳起来跑过去看那些鱼:“白姐姐你,你怎么做到的?!福伯叉鱼也要看好久才能出手,你、你就像知道鱼往哪儿游一样!”

    阿苗也跟过来,蹲下身小心地碰了碰那条最大的黑鲷。鱼身冰凉结实,是刚离水的新鲜。

    她抬起头看白未晞,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白姐姐……你以前,是不是在海边住过很久?”

    林默递过来一块干燥的粗布,目光却落在白未晞手中的木叉上,“白姐姐好手艺。”她说,语气里听不出是称赞叉鱼的手艺,还是制作鱼叉的手艺。

    白未晞接过布,擦了擦脸上和手臂上的海水。她没有回答女孩们的问题,只是走到火堆旁,将木叉靠在礁石上。

    她看了眼阮澜语那些快要烤焦的小鱼,轻声道:“火太大了。”

    “啊!”阮澜语这才想起自己的烤鱼,赶紧抢救,但已经有两片边缘焦黑了。她不好意思道:“我光顾着看白姐姐叉鱼了……都看傻了……”

    林默已经蹲下身,开始处理那几条大鱼。阿苗也连忙过去帮忙。

    白未晞在火堆旁坐下,解开了裙摆的结,湿透的衣裙在火光的烘烤下蒸腾出细白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