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天穹仍压着一层铁灰色的云。霍元鸿已立于院中三炷香之久,双足如钉入土,三体式稳若山岳。他闭目凝神,体内两股“涨”来的年功正在交融??昨日两次涨幅叠加,两年功力如江河汇海,在经脉间奔涌冲刷。可这力量不再狂躁,而是被他以《形意真解》中的“归元导引术”缓缓驯服,沉入丹田,化作一股温润却不容忽视的内劲雏形。
他知道,明劲将破。
这不是靠时间堆出来的蛮力突破,而是一次次生死边缘的叩问、一场场血战后的沉淀所催生的质变。昨夜那一战,他伤了眼镜陈,也真正看清了自己的路:**武道无捷径,但若有日日可涨一年功力之机,那便要把每一天都活成百年磨砺。**
【今日涨幅:+1年】
热流再起,却非单纯灌注四肢,而是自脊椎一路向上,直冲百会!刹那间,霍元鸿眼前一亮,仿佛神识外放,竟能感知到十丈之内飞虫振翅、落叶轻颤。他的呼吸变得极细极长,心跳如鼓点般与大地共鸣。
“听劲……初成。”他低语。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落地无声,却又带着某种不容回避的威压。
林守一来了。
他手中无枪,只穿一件灰布短褂,脸上不见往日冷峻,反而多了几分审视后的认可。
“你能在这般虚浮的增长中守住本心,打出‘诚’字根基,已是万中无一。”林守一站在三步之外,“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三天。”
“三天后,津门西城‘八极门’掌门洪震南将设宴招徒,实则暗藏试炼杀局??你要在宴会上击败其亲传大弟子洪烈,并在其父眼皮底下全身而退,才算过关第一城。”
霍元鸿皱眉:“为何是三天?不是七日?”
“因为洋人已经开始动作。”林守一声音低沉,“昨夜,俄国大力士伊万被人发现死于租界监狱,喉骨碎裂,筋脉尽断,死状极惨。租界当局已宣布封锁消息,但我知道??这是有人灭口,也是警告。”
霍元鸿瞳孔微缩。
伊万明明只是昏死,怎会突然暴毙?
“有人不想让你继续走下去。”林守一道,“而武盟令内部也已分裂,眼镜陈虽保你一命,但他那一派势力有限。剩下的两大馆主,一个是北城太极宗师杨清源,一个是南城螳螂拳魁首韩九指,皆与洋人有暗中勾连。他们不会等你慢慢成长,只会趁你尚未完全觉醒时,提前扼杀。”
风起,吹动窗纸哗啦作响。
霍元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纹深刻如刀刻,虎口新伤未愈,旧茧叠生。他知道,这一关,不只是比武,更是一场生死博弈。
“我该怎么做?”他问。
“不做准备。”林守一直接答道,“真正的试炼,从不给你时间演练。你唯一能依仗的,是你每天都在变强的事实,以及……你是否敢把命押上去。”
说罢,他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飘散在风中:
“记住,八极讲的是‘刚猛暴烈,一击必杀’。你要赢,就不能跟他硬碰,而要让他自己崩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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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黄昏,西城八极门。
朱漆大门敞开,红绸高挂,锣鼓喧天。宾客络绎不绝,多为本地武行人士,也有不少洋人记者混迹其中,手持相机频频拍照。正厅之上,悬挂一幅巨匾:“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落款正是洪震南亲笔。
霍元鸿一身黑衣布鞋,背负木剑匣(实为空壳伪装),缓步踏入。
立刻有人认出他来。
“那是昨天打伤眼镜陈的人!”
“疯子一个,竟敢来八极门撒野?”
“听说他是来闯关的?哈哈哈,洪烈可是能一拳震塌砖墙的狠角色!”
议论纷纷中,一名青衣少年迎上前来,满脸倨傲:“你就是霍元鸿?师父说了,若想挑战,先过我这关??我是二弟子周通。”
霍元鸿看也不看他,径直往里走。
周通怒极,猛然一掌拍出,正是八极“顶心肘”前奏,劲风扑面!
霍元鸿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一拂,竟用太极缠丝劲将其手臂带偏,右脚轻勾,顺势一绊??
“啪!”
周通整个人摔了个狗啃泥,满堂哄笑。
“放肆!”一声暴喝炸响。
大厅深处,一人踏步而出。
身高八尺,肩宽背厚,赤膊披虎皮坎肩,肌肉虬结如岩石垒砌,行走之间地面微颤。此人正是洪烈,洪震南独子,自幼习练八极,十六岁便能单手举起三百斤石锁,号称“津门小霸王”。
他盯着霍元鸿,眼中杀意凛然:“你摔我师弟,就得跪着出去。”
霍元鸿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摆出三体式。
“我不跪。”他说,“但我可以让你躺下。”
全场哗然。
洪震南坐在主位,眯着眼并未阻拦。他早知今日有变,也早已授意儿子借机立威??若霍元鸿真有本事,那就当场镇压,杀鸡儆猴;若无能耐,更是正好羞辱一番,挫其锐气。
“好!”洪烈狞笑,“那就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让我躺下的!”
话音未落,他人已暴起!
一步抢中线,八极“猛虎硬爬山”轰然发动,双拳如炮弹齐发,直取霍元鸿胸口!
劲风扑面,空气都被压缩出爆鸣!
霍元鸿却不硬接,脚下搓步滑移,身形如烟后撤,险之又险避开正面冲击。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扫过四周??大厅宽阔,桌椅密集,不利于腾挪;而洪烈体型庞大,一旦近身贴打,极易受制。
“他想逼我进死角。”霍元鸿心念电转。
果然,洪烈一击落空,毫不停滞,拧腰坐胯,转为“抱肘撞钟”,整个人如战车推进,步步紧逼,将霍元鸿逼向角落。
眼看退无可退,霍元鸿忽然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今日涨幅:+1年】
热流自丹田炸开,瞬间贯通四肢百骸!更关键的是,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八极讲究贴身短打,越是狭窄越占优势,但我若反其道而行,以松柔破刚猛呢?**
念头一起,他不再后退,反而迎着洪烈冲势,矮身钻入其怀中!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预料!
八极最怕的就是被人近身压制,可霍元鸿偏偏反其道而行,利用对方前冲惯性,左手拂面扰神,右手二指点出,直取膻中穴!
“找死!”洪烈怒吼,双臂交叉格挡。
“铛!”
指劲击中铁臂护具,发出金石交鸣之声,霍元鸿手指剧震,几乎折断,但他咬牙坚持,劲力透入,震荡其心脉!
洪烈闷哼一声,脚步微晃。
霍元鸿抓住破绽,右腿突扫,低踢其踝关节,同时左掌切颈侧动脉!
“啪!”
洪烈脑袋一偏,躲过致命一击,却被掌风扫中脖颈,气血翻涌,踉跄后退数步,额角渗汗。
全场寂静。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年轻人,竟能在八极主场逼退洪烈?
“有点意思。”主座上的洪震南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雷,“小儿不才,未能制敌。既然客人有意切磋,不如我们加点彩头?”
霍元鸿站定,喘息未平:“什么彩头?”
“若你能在十招之内再进一步,触碰到我面前这张桌子,我便承认你有资格挑战三大馆主。”洪震南淡淡道,“否则,自断一指,滚出八极门。”
众人大惊。
这不仅是羞辱,更是杀局!
那张桌子距离霍元鸿尚有十五步,中间全是八极门弟子列阵而立,且洪震南本人就在旁边,随时可出手干预。
这是要他以一敌众,还要突破宗师防线!
“如何?”洪震南冷笑。
霍元鸿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脑海之中,无数画面流转:父亲临终的手、面摊油灯的摇曳、陈思巧归还的铜扣、林守一的枪尖、眼镜陈咳出的鲜血……
然后,他睁眼。
三体式,起!
【今日涨幅:+1年】
这一次,不仅仅是力量增长,而是五感再度升华!他能听见洪震南心跳的节奏,能看见空气中尘埃流动的轨迹,甚至能预判出左侧弟子眨眼的瞬间!
他动了。
第一步,踏地无声,身形如影掠出!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霍元鸿已欺近前三丈!两名弟子挥拳拦截,却被他以“钻拳化劲”斜穿而过,拳风擦臂而过,竟未伤其分毫!
“快!”洪烈怒吼,欲再扑上。
可霍元鸿速度更快!
第二步,拧腰坐胯,炮拳爆发,轰向右侧围堵者胸膛!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劲风掀飞,撞倒一片桌椅!
第三步,腾跃而起,借力踩踏一张桌面,凌空翻越人群!
洪震南眉头一皱,终于起身。
“够了!”他低喝,一掌推出,掌风如潮,直逼霍元鸿下盘!
霍元鸿人在半空,无法借力,眼看就要被掌风扫中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运转体内新涨之力,将劲力集中在脊椎一线,强行扭身,竟在空中完成“鹞子翻身”!
“砰!”
他单膝落地,溅起尘土,距那张桌子仅剩三步!
洪震南眼神骤冷,大步踏出,掌势再催!
霍元鸿却不退反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暴喝一声:
“崩!!!”
最后一记崩拳,凝聚百日苦修、四次涨幅、无数次生死推演的意志,轰然打出!
拳风撕裂空气,竟带出一声尖啸!
洪震南仓促横臂格挡,只听“咔”一声轻响,护腕铁片崩裂,整个人被震退半步,脚下砖石龟裂!
而霍元鸿的指尖,轻轻触到了桌沿。
全场死寂。
良久,洪震南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臂,缓缓吐出三个字:
“……你赢了。”
霍元鸿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却仰头大笑。
第一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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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小院灯火未熄。
霍元鸿盘坐疗伤,体内经脉如火烧灼,连续四日涨幅叠加,虽让他实力暴涨,但也让身体濒临极限。若非意志坚韧,早已筋脉尽断。
门外,老张头送来一碗参汤,叹道:“小霍啊,你这是拿命在拼。”
“值得。”霍元鸿接过,一饮而尽。
“接下来是北城太极杨清源吧?那人可是深藏不露,据说年轻时曾与林守一交过手,平分秋色。”
霍元鸿点头:“他不动手,专以‘化’字诀耗人,最难应付。”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望着窗外月色,“但我知道,明天,我又会比今天更强一点。”
话音落下,远处巷口闪过一道黑影。
片刻后,一封信悄然落在门槛上。
信封无字,打开一看,是一张泛黄照片??上面是二十年前一群武者的合影,其中有林守一,有眼镜陈,还有一个身穿太极袍的中年人,眼神温润却藏着锋芒。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 “杨清源,非敌。小心韩九指。他已与俄国人合作,研制‘血药’,可短暂激发人体潜能,代价是三年寿元。你若遇之,切勿硬拼。”
没有署名。
但霍元鸿知道,是陈思巧。
他又一次,在黑暗中为他点亮了路。
他握紧照片,低声自语:“还有六天……两城未破,风暴将至。”
风穿陋巷,灯影摇红。
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而他的功力,也将继续上涨。
一年,又一年。
直到,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