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悠悦的指尖微微颤抖，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是一道从天刀突破时留下的裂痕，像是皮肤下有星辰在缓缓流动。她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毁掉他的心……”她喃喃重复，“可我们连它在哪都不知道。”
林秀飞没有立刻回答。他坐在残破的石阶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地平线。那里，天空与大地交界处泛着诡异的紫红，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持续灼烧。风里依旧夹杂着金属燃烧后的气味，但更深处，还藏着一丝腐烂的甜腥??那是天武之心过度运转后留下的残息。
“我们知道。”林秀飞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钟鸣余音，“就在刚才，我感应到了。”
所有人一震。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宁斌苑猛地抬头，“为什么不说？”
“因为不能说。”林秀飞闭眼，“一旦说出位置，就会触发‘心锁’反噬。这是白暗王设下的规则??凡窥见其心者，若无相应境界，神魂即刻崩解。”
任性倒吸一口冷气：“那你……你怎么还能坐在这儿说话？”
“因为我不是‘看见’的。”林秀飞睁开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我是被它召唤的。”
寂静。
连风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什么意思？”赵悠悦声音发紧。
林秀飞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道极细的黑线自他手腕浮现，如同活物般蜿蜒而上，最终缠绕至肩头。那不是伤痕，也不是血脉，而是某种铭刻进肉身的符印。
“这是‘心引’。”他说，“只有当一个人真正接近天武之心的本质时，才会被标记。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你明明还没到那种境界！”方圆难以置信，“你的波动等级还在天刀初期，怎么可能触碰到那种层次？”
“因为他体内有东西。”林弃如突然开口，目光冰冷地盯着林秀飞，“碎星决只是表象。你真正的力量来源，是那个被封印在你脊椎里的‘星核残片’，对吧？”
林秀飞嘴角微扬，不置可否。
任性却猛然想起什么：“草原大树前……你说你是靠‘记忆共鸣’才找到马进的。可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你背后浮现出一片星图，和天武团古籍里记载的一模一样……那是星核觉醒的征兆！”
林秀飞轻轻点头：“所以你们现在明白了。我不是靠天赋，也不是靠修炼速度。我是被选中的容器。”
“容器？”赵悠悦皱眉，“什么意思？”
“很久以前，梦想大陆并非如今这般破碎。”林秀飞低声说道，“那时有九大主世界，彼此通过‘星桥’相连。天武之力源自一颗悬浮于虚空中央的‘母星核’，它孕育了所有生命的武道根基。”
“后来呢？”
“后来……母星核碎裂了。”林秀飞眼神幽远，“原因不明。有人说是因为某位至强者试图掌控全部力量，引发了崩解；也有人说，是星核本身产生了意识，主动分裂以逃避吞噬。总之，九块最大碎片散落各处，成为如今各个异世界的‘天武之心’源头。”
“而我的身体里，就有一块。”他指了指自己脊椎，“而且是最核心的那一片??‘初源碎片’。”
众人震撼无言。
“所以你能感知到白暗王的心……是因为你们体内的‘心’，本属同源？”宁斌苑声音发颤。
“正是。”林秀飞点头，“他的心，是由三块次级碎片融合而成的人造产物。虽强，却不稳定。而我的碎片，是原始之源。只要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产生共鸣。”
“那你还敢来？”任性几乎吼出来，“万一你也被控制了怎么办？万一你变成第二个白暗王呢？”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林秀飞环视众人，语气平静却坚定，“如果我失控，立刻杀我。用镜湖传来的封印符文，打入我后颈第七骨节。那里是碎片嵌入点，也是唯一能切断它与意识连接的位置。”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没有人愿意答应这种事，但也没有人能否认它的必要性。
赵悠悦咬牙良久，终于开口：“下一步怎么走？”
“先疗伤。”林秀飞站起身，将肩头黑线用力一抹，竟硬生生从皮肉中抽出一缕漆黑丝线，随即捏碎，“这是心引的残留，再留下去会引来更多尸兵。”
他转向方圆：“你之前说的干扰阵法，还能复刻吗？”
“可以，但需要材料。”方圆翻出随身包裹，“缺两种：一是‘断脉石’，产自第五异世界的干涸河床；二是‘逆鳞粉’，必须取自未驯化的撇撇幼兽。”
“撇撇？”任性格外警觉，“你是说那种能撕裂空间的变异兽？现在整个第六异世界都在通缉它们，连八小组织都不敢轻易招惹！”
“那就去第五异世界。”林弃如冷冷道，“至少那里还没有被完全占领。”
“不行。”林秀飞摇头，“第五异世界的断脉石矿区，已经被林弃如的本体划为禁地。任何人靠近，都会触发‘血雾警戒’??那是她布下的监视系统。”
“那你有什么主意？”宁斌苑问。
林秀飞沉默片刻，忽然看向赵悠悦：“你姐姐临死前，有没有留下任何遗物？比如日记、信件，或者……贴身佩戴的东西？”
赵悠悦一怔，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铃铛，表面布满铜绿，摇动时却无声无息。
“这是她的护身符。”赵悠悦低声说，“小时候母亲给的，她说……这铃铛能听见‘死去之人的心跳’。”
林秀飞眼神骤亮：“就是它了。”
“什么意思？”
“断脉石并非只能从矿中开采。”林秀飞伸手接过铃铛，指尖轻抚表面纹路，“它真正的原生形态，是‘亡者共鸣结晶’??只有在极度悲伤与执念交织之地，由逝者的不甘凝结而成。而这枚铃铛……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怨念能量。”
“你是说……我们可以用它催化出新的断脉石？”方圆恍然大悟。
“没错。”林秀飞点头，“只要找到一处天武力紊乱强烈的区域，将铃铛埋入地底，辅以逆向震荡波，就能逼出结晶。”
“那种地方……”宁斌苑思索，“最近的就是三天前我们遭遇尸兵的山谷。”
“好。”林秀飞收起铃铛，“明天一早出发。今晚所有人休息，调整状态。特别是你。”他看向任性，“断臂再生需要大量天武力支撑，别勉强。”
“我知道。”任性苦笑，“不过……你说的那个‘撇撇幼兽’，真的非杀不可吗？”
“不一定。”林秀飞眯眼，“如果你能找到一只自愿献出逆鳞的撇撇，也可以。”
“哈？”任性瞪眼，“你当我是什么圣母吗？那种凶兽会听人话？”
“未必。”林弃如淡淡开口，“我在复制前的记忆里，曾见过一个孩子，养过一只瘸腿的撇撇。”
“真的假的？”
“是真的。”林秀飞神色认真，“在第四异世界东部边境，有个被遗忘的小村，名叫‘哑河屯’。村里有个少年，五年前捡回一只受伤的幼年撇撇，靠喂食自己的血养活它。后来那兽长大，从未伤人，反而成了村子的守护者。”
“听起来像童话。”任性撇嘴。
“但它存在。”林秀飞看着她，“而且，那只撇撇至今仍在等那个少年回来??因为他临走前说过一句话：‘我去替你摘天上的星星，很快就回。’”
任性愣住。
良久，她低声问：“那个少年……死了吗？”
“不知道。”林秀飞摇头，“但他没回去。”
夜深了。
众人各自歇息。
任性独自坐在屋檐下，望着灰暗的天空。她的左肩已经开始再生，新肉如嫩芽般缓慢生长，伴随着阵阵刺痛。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强者肆意妄为，弱者无声消亡。亲人失散，朋友背叛，信念一次次被碾碎。可即便如此，仍有人愿意为一头野兽许下归期，仍有人抱着一枚听不见声音的铃铛，在废墟中寻找希望。
她摸了摸袖中剩下的玉符碎片??那是镜湖最后留给她的东西。
也许，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白暗王，也不是天武之心。
而是人心的冷漠。
只要还有人愿意相信，愿意等待，愿意为不可能之事迈出一步……这场战争，就还没输。
第二天清晨，队伍再度启程。
他们穿越荒原，跨过焦土，终于抵达那片死寂的山谷。
方圆按照计划布阵，将铃铛置于阵心。林秀飞引导众人注入天武力，形成螺旋状波动场。
半个时辰后，地面开始震动。
一道赤红色晶石破土而出，形状宛如心脏，表面流淌着暗金色纹路。
“成了！”方圆激动大喊。
与此同时，远方天际，一道银灰色身影跃过山脊，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那是一只体型修长的撇撇，背生双翼，眼中闪烁着人性般的智慧光芒。
它停在百丈之外，静静注视着他们。
然后，缓缓低下头，露出颈侧一片泛着寒光的逆鳞。
任性怔住了。
她慢慢走上前，伸出手。
那兽没有退缩，反而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
风，忽然变得温柔。
林秀飞看着这一幕，轻声说道：“走吧。去毁掉那颗不该存在的心。”
队伍重新集结，踏上下一段旅程。
而在他们未曾察觉的阴影深处，一块碎裂的石碑之下，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瞳孔之中，映照出九颗坠落的星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