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br>大堂外的空地上，很快就变得拥挤不堪。</br>一辆辆装满了金银、铜钱、布帛、珠宝的大车，被各家的家仆们推了进来。</br>车轮在青石板上压出沉重的吱嘎声，每一声都像是在割那些世家家主的心头肉。</br>旁边，还有一车车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粮食，堆成了几座小山。</br>更远处，是各家的管事。</br>手里捧着一沓沓厚厚的田契、地契，脸色比死了爹娘还难看。</br>十九家世家的家主，全都站在一旁。</br>他们一夜未眠，此刻个个眼窝深陷，面如金纸，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br>看着自家的财富，如流水一般汇入赵锋的府库。</br>心在滴血，肠子都悔青了。</br>忙活了足足一个时辰。</br>这堪称搬空了小半个邾城的财富，才总算清点完毕。</br>赵大牛背着手。</br>像个巡视自家菜园子的地主，在堆积如山的财物间走来走去。</br>他时而拿起一锭金子掂掂，时而抓起一把粮食看看成色，嘴里啧啧有声。</br>所有家主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期盼。</br>终于，赵大牛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br>何庸连忙上前一步，挤出一个谦卑的笑容：“赵统领，您看……这……可还齐全？”</br>赵大牛摸了摸下巴，那张憨厚的脸上，表情却有些古怪。</br>他摇了摇头。</br>“不对。”</br>这两个字，像两柄大锤。</br>狠狠砸在了所有家主的心口上。</br>“什么不对？”</br>一个家主尖叫起来，“我们都按将军的吩咐，交了九成了！田产、粮食、金银，一样没少！连祖上传下来的夜壶都拿出来了！”</br>“是啊！赵统领，我们是真的不敢藏私啊！”</br>“我们连压箱底的私房钱都凑出来了，就怕将军不满意！”</br>众人七嘴八舌，生怕赵大牛一句话，就让他们万劫不复。</br>赵大牛却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挨个扫过他们。</br>那眼神，看得众人心里直发毛。</br>突然，一个脑子转得快的家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br>他悄悄拉了拉旁边人的袖子。</br>几个人凑到角落里，嘀嘀咕咕起来。</br>“我明白了！这泥腿子是在嫌我们不懂事！”</br>“什么意思？”</br>“他娘的，这是在变相要孝敬！咱们光把东西交给赵锋了，没给他这个经手的好处！”</br>“有道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孙子是赵锋的亲卫统领，不喂饱他，他能给我们好果子吃？”</br>“妈的，这些丘八，一个个都贪得无厌！”</br>几人一边骂，一边肉痛地从自己仅剩的一点私产里，开始凑份子。</br>很快，他们凑出了一堆价值不菲的珍宝玉器，用一个锦盒装着。</br>由何庸这个“带路党”的头子，亲自捧到了赵大牛面前。</br>“赵统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br>何庸的腰弯成了九十度，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您日夜操劳，兄弟们也辛苦了，拿去喝杯茶，润润嗓子。”</br>锦盒打开，里面珠光宝气，差点闪瞎人的眼。</br>粗略一算，这里面的东西，至少价值万两白银。</br>这可是他们十九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最后一点体面了。</br>赵大牛看了一眼，眼睛都没眨一下。</br>他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把锦盒接了过来，随手递给身后的亲卫。</br>“算你们懂事。”</br>何庸和一众家主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这回总该没事了。</br>虽然肉痛，但能用钱解决问题，总比掉脑袋强。</br>然而，他们这口气还没松到底。</br>就听赵大牛又开了口，声音还是那两个字。</br>“不对，还是缺东西。”</br>“噗！”</br>有家主当场就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br>“你……你什么意思？！”</br>“我们孝敬也给了，你还想怎么样？！”</br>“贪得无厌！你简直是贪得无厌！我们要去告诉赵将军！你这是公然索贿！”</br>众家主彻底炸了。</br>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戏耍的猴子，被这个看起来憨厚的壮汉，玩弄于股掌之间。</br>面对众人的咆哮，赵大牛却一点也不生气。</br>他反而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白牙。</br>“告诉主公？好啊，你们去。我这就带人去取那‘缺少的东西’，咱们回头在主公面前对质。”</br>说完，他根本不理会这群快要气疯的家主。</br>大手一挥。</br>“来人！跟我走！”</br>他带着一队亲卫，大步流星地就朝府外走去。</br>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的世家家主。</br>“他……他要去哪？”</br>“跟上！我倒要看看，他能从我们家里，再搜出什么花来！”</br>一群人骂骂咧咧，也跟了上去。</br>赵大牛带着人，在城中街道上穿行。</br>最后停在了衡山郡十九家之一，王家的府邸门前。</br>王家家主跟在后面，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br>只见赵大牛一脚踹开大门，根本不往金库、粮仓的方向去。</br>而是径直朝着王家后院，最大的一座阁楼走去。</br>那是王家的藏书楼！</br>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赵大牛站在楼前，对着手下下令。</br>“主公有令！此次抄家，除了田产、存粮、金银之外，最重要的，是各家的藏书！”</br>“一卷竹简，一张纸，都不许落下！”</br>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一丝朴实的困惑，自言自语般地嘟囔着。</br>“真搞不懂，主公要这些破竹竿、烂纸片干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br>“不过主公说了，这些东西，比金山银山都重要！谁敢损毁一卷，就砍谁的脑袋！”</br>说罢，他一挥手。</br>“给我搬！搬空了！”</br>亲卫们轰然应诺，如狼似虎地冲进了藏书楼。</br>而跟在后面的所有世家家主，全都石化在了原地。</br>他们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br>藏书？</br>完了！</br>所有人如五雷轰顶！！！</br>赵锋真正想要的……</br>竟然是我们各家耗费几代人心血收藏起来的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