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溅了王博文一脸。</br>他脸上的醉意。</br>连同那份根植于血脉的傲慢，瞬间被这股温热腥甜冲刷得一干二净。</br>冯远山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双眼还圆瞪着，仿佛在无声地质问着什么。</br>那无头的腔子，晃了两晃，轰然倒地。</br>鲜血从脖颈的断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名贵的地毯。</br>之前还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冯家家主，此刻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br>“啊——！”</br>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了死寂。</br>是王博文。</br>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br>一股骚臭的液体，迅速从他的裤裆下蔓延开来，与地上的血污混作一谈。</br>他清醒了。</br>前所未有地清醒。</br>也前所未有地恐惧。</br>这个姓赵的，不是在跟他们讲道理，不是在跟他们谈判，更不是在被他们恐吓。</br>他就是来杀人的！</br>“噗通！”</br>“噗通！”</br>剩下的六名家主，包括刚才还威严满满的乔永春。</br>此刻全都双腿一软，齐刷刷地跪了下去。</br>没人敢再站着。</br>他们怕自己是下一个冯远山。</br>之前怀里搂着的美婢，此刻被他们像扔垃圾一样推开。</br>一个个蜷缩在角落里，连哭都不敢哭出声。</br>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浑身筛糠般地抖动。</br>赵锋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br>他缓步走到王博文面前，蹲下身子。</br>那柄还在滴血的佩刀，被他随手插在了王博文身前的地板上。</br>刀锋距离王博文的鼻子，不过一寸。</br>王博文浑身一僵，连抖都不敢抖了。</br>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抹近在咫尺的寒光，他甚至能闻到刀锋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br>“你说，陈广对你们很客气？”</br>赵锋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拉家常。</br>“是……是……”</br>王博文的牙齿在打颤，磕磕巴巴地吐出两个字。</br>“他三番五次登门拜访，还授予你族中子弟要职？”</br>“是……不不不！不是！将军，我……我喝多了，胡说八道！我胡说的！”</br>王博文语无伦次，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br>与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狼狈到了极点。</br>赵锋笑了。</br>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博文那张肥硕的脸。</br>“知道为什么吗？”</br>王博文茫然地摇头。</br>“因为陈广和你，是一路人。”</br>赵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可怜的傻子，“他虽然不是世家出身，却也是寒门子弟。”“他造反，是为了让他陈家，取代吴家，成为天下最大的那个世家。”</br>“陈广要的，是这个腐朽的秩序。所以他需要你们的支持，需要你们帮他一起维护这个秩序。”</br>“他不敢杀你们，因为杀了你们，就等于否定了他自己。”</br>赵锋站起身，环视着跪了一地的“大人物们”，声音陡然转冷。</br>“而我，不一样。”</br>“我不是来加入你们的。”</br>“我是来，宰了你们，然后，取而代之的。”</br>话音落下，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冯远山。</br>“汝南冯氏，是吧？根基在汝南郡，我记下了！”</br>“我会派人上奏朝廷，掌管三县，以此伐陈。”“你猜猜朝廷还会不会为你们报仇？”</br>此言一出。</br>跪在地上的众人，如遭雷击！</br>诛心！</br>这番话，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狠毒！</br>他们瞬间明白了赵锋的意思。</br>杀了他们，非但不会引来朝廷大军。</br>反而会成为向朝廷表忠心，顺势吞并他们家产的绝佳借口！</br>因为先杀世家再向朝廷透露想被招安的意图。</br>这就意味着赵锋没了退路，只能依附朝廷。</br>朝廷现在内忧外患，很可能看在赵锋想要偏安一隅。</br>让他摇身一变，成为正规军，首当其冲的对抗衡山郡的陈广！</br>反正对于朝廷来说，不管是招安后的赵锋还是衡山郡的陈广。</br>都是反贼！</br>狗咬狗，一嘴毛，岂不美哉！</br>“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br>乔永春彻底崩溃了，他手脚并用地爬到赵锋脚下。</br>像一条真正的老狗，不断地磕头。</br>“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老朽罪该万死！”</br>“乔家愿献出所有家产！所有！钱粮、田地、店铺……只要是乔家的，都是将军您的！只求将军能给乔家上下留一条活路！”</br>有了他带头，其余几人也如梦初醒。</br>纷纷磕头如捣蒜，哭喊着献出家产。</br>“我李家也愿意！”</br>“还有我赵家！全部献上！”</br>一时间，厅堂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和磕头声。</br>赵锋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动容。</br>他缓缓拔起身前的佩刀，在王博文那身名贵的绸缎衣服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血迹。</br>“钱粮田地，我自会派人去拿，用不着你们献。”</br>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br>众人惊恐地抬起头，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br>赵锋的目光，落在了已经吓傻的王博文身上。</br>“不过，你们的命，倒也不是不能留。”</br>他将擦干净的刀，递到了乔永春的面前。</br>“乔公，刚才王家主说，他王家的血脉，比我这个泥腿子高贵一万倍。”</br>“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br>赵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br>“证明给我看，你乔家的血，是不是也比他王家的更高贵。”</br>乔永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钢刀。</br>又看了看瘫在地上，同样一脸惊恐望着他的王博文。</br>他明白了。</br>赵锋要他，亲手杀了王博文！</br>“乔公……乔兄……你不能……”</br>王博文惊骇欲绝，挣扎着向后退去。</br>乔永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br>一边，是同为士族的脸面。</br>另一边，是自己和整个家族的性命。</br>这个选择，只在他的脑海里挣扎了一瞬间。</br>下一刻，乔永春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凶光。</br>他一把抓过钢刀。</br>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朝王博文扑了过去。</br>“王兄！对不住了！是你自己找死！”</br>“噗嗤！”</br>刀锋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br>王博文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乔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