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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虚伪矫饰

    汝州这边的一头雾水暂且按下不提。

    然,此时的京中,朝堂之上那叫的一团乱糟。

    倒也不是因为其他事情,饶是那蔡京作妖。

    这老货好死不死的便又是将那“增扩州、县之学”死死咬住不松口。

    饶是将那“乞增、扩之款事”接连上五书!

    于是乎,毫无例外的,又于那朝堂形成了一番的胶着。

    然,此翁的执拗,便又让那新、旧两党一个同仇敌忾。

    然,此番那彗星倒是一个安生,太史局的星官们也是一个静静悄悄。

    咦?怎的都不言语了?还让这帮星官能说什么?我们的老大都让你们给暗算祭窑了,还嫌不过瘾?

    这卸磨杀驴的行为,倒是让那两党不好再拿天象做些个文章。

    于是乎,便也只能推了那东平郡王刘安成出首。

    怎的是那东平郡王?

    又怎的不是他?

    父与女荣,人家女儿毕竟也是个被尊为太后的皇嫂。

    于是乎,这朝堂且是不能看了,那热闹的,跟菜市场一般,便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了一个不休。

    更有激进者,椅子也不坐了,那叫一个“屡抵面问君”。

    也挨着那文青皇帝倒霉,不出一年,便又被群臣殿上围了“唾面自干”,撕扯了不能退朝。

    然,此事不仅殿上的群臣撕咬,且也是让这后宫也是不的一个不宁。

    咦?殿上的争吵,倒是与那后宫有何牵连?

    哈,倒是因那崇恩宫“元符太后”乃东平郡王之女,前朝哲宗皇帝的遗孀。

    这当今的皇嫂,却也是个不安分的主。虽身在崇恩宫被当今尊为“太后”养老,且也为这大殿上的那点事,费心费力的点灯熬油。

    于是乎,这本是朝堂之事,便势不可挡的蔓延到了后宫。

    以至于那文青的官家,频频被自家的嫂子唤了去,到崇恩宫问事。

    咦?不就是一个州、县治学之事,怎的能闹的这般的热闹?前朝后宫都跟着动了?

    哈,历来治学都不是件小事。

    况且,在宋,这次治学,基本上是奔着废了全国的各个书院去的。

    州县立学,本是庆历三年,由范仲淹、富弼二人《答手诏条陈十事》中的一事。

    亦是那“庆历新政”标志性的开端的开端。

    此举意在“精贡举”、“澄清吏治”。

    这玩意儿说是个“精贡举”还能理解,怎的还能“澄清吏治”?

    当然了,什么叫进士?

    进士可不是一个名称,也不是一个官职,指的是经过朝廷考试和筛选的一帮人。

    考中了进士,也就是可以进入“士”这个阶层了。

    而且,朝廷是通过“征辟”二法来任命官员的。

    那位问了,什么是“征辟”?

    “征”,便是征诏,一般是皇帝亲自下的聘书,聘请士为官。也叫“君征”。

    “辟”,也是征召聘请,不过,是高级的官员聘请的,作为属员,帮助自己处理事务。

    通过试用,觉得这个人可用,便可上书推荐到中央,或地方为官。

    只有具有“士”这个资格的这群人,才会有被“征辟”的机会。

    而且,这是一个从隋科举开始,到清科举终结,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的规则。

    也就是说,读书人想要为官的话,只有通过科举考试,等待“征辟”这首要且唯一的一条路。

    进士之所以叫进士,也就是这个意思。

    州县立学,是让学子们通过系统学习经义策论,提升治国理政能力,且不管你的诗词歌赋作的怎么样。

    具体就是,令州县立学,士子必须在州县的学校里学习一定时间,方许应举。

    就这一杆子下来,且是捅了马蜂窝!

    因为,只这一下,便于那些个豪民资助的书院一个灭顶之灾。政治投资行为基本上被从根源上被杜绝。

    于是乎,便是一个诗赋易考,策论“汗漫难知”为由,而罢入学。

    饶是个压力山大,即便是那仁宗皇帝也承担不起。便只匆匆实行了一年,与庆历四年草草的收场。

    后,又有熙宁、元丰再起,然也是个起起伏伏,终不能成事。两党也是谁也弄不过谁,也只能官办县学和民间书院一个相安无事的并存。

    如今,这蔡京旧账重提,那就是往那热油中浇进去了一盆凉水啊!

    咦?这州县立学,怎的就这么招人恨?

    说白了,也是个利益之争。

    然,在表面上却还是一个学生“择师”的问题。

    州、县置学,只接收本州本县所在生员。

    这教员么,自然是由地方官员任教。

    民间书院,择师,且不受生员籍贯影响,学生亦能千里慕名的来拜师。

    这“不可择师”且也能光明正大的拿来攻击州县的官学?

    哈,这只是明面上能说的。

    但这光明正大的后面,还有些个不能细说的。

    不能说的很多。

    比如说,官学兴起,独霸科举,则令民间书院完全的没得玩。大家读书就是为了当官,这条途径给堵死了,书院也就死的很透彻,绝对不会有学子去书院读书。

    然,官学“学田无税”也是这“不能说”的其中之一。

    豪民侵占一事,倒是让两党皆是一个眼红。一看,这官学有“学田”?而且,这玩意儿还不用上税?还有这等的好事?

    于是乎,便纷纷与那地方豪民合作,将那学田侵占下来租与那农人取利。

    如蔡京所言,行增扩之法,势必各州各县所有学田都要重新登记,此为“验田”也。

    这便是要了两党的亲命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生财的门路,你就给堵死了?来,你他妈的堵一个试试!

    这副挡“我财路,几同杀我父母”玩命的表情,也是蔡京只说增扩县学,却不言 “验田”的苦衷。

    怎的?

    就这打击面?能把两党四派给一勺烩了去!

    况且,也就是个烟雾弹而已,犯不着惹得他们跟我拼命。

    而且,一人单挑两党四派?蔡京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毕竟中间的骑墙者,早早的就被两党联合起来给干掉了。比如那持中的商英相。

    然,蔡京何人?断不会效仿了张商英那般的硬来。

    而且,在他的谋划中,“增扩县学”只是为他后来所做的事打的一个掩护,而不是真要死磕了去做了此事。实乃一招明修栈道尔。就怕你们不咬钩。

    不过这事,单就凭他蔡京,倒是把他炼成金身,也成不了一尊佛。

    而且,这事,不是蔡京自己一个人能干成的。

    范仲淹,王安石,章惇,包括他那弟弟蔡卞都干过,不过都是干的一个草草收场。

    那,加上童贯呢?

    不,不,不,别说童贯,即便是加上那位书画双绝,一手丹青妙笔的文青皇帝,他们三绑一块也是个干不成。

    而依照那蔡京“舞智御人”的秉性,断也不会干这扬汤止沸之法。

    此人心性,且是不做便罢,但凡做了,便将事做绝,绝不会给自己留什么后患。

    然,蔡京的如此行事,却苦了皇帝替他顶缸。

    连日来,与那大殿上被群臣围了,扯了衣服狂喷不说,还得每日到那崇恩宫内罚跪,聆听“刘太后”“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思想教育。

    要是亲妈也就罢了,说两句就说两句吧,反正是当娘的,骂到天边也挑不出来个理。但,这“太后”说白了,也就是他众多嫂子中的其中之一。

    这谁受得了?

    别说皇帝,即便是一个平常家庭,你家的嫂子敢让你跪下?反了她的!你答应,你那些个叔伯也不会答应!那都不是一个姓的!

    然,更要命的是,这后宫前朝相互配合,且是让那官家有些个为难。

    看眼前这乱糟糟的情景,倒是让他想起他那苦命的哥哥。虽是在殿上坐了龙椅,然,后面,却还有个帘子。

    然,自家身后虽没有帘子。不过,看今天这样子,这一天却也是个指日可待。

    且在犯愁之时,却见那御史刘荣出班,殿上参奏:

    “有诏:诸州‘给田十顷赡士’……”

    说罢,便看了自家手中的笏板,口中念道:

    “江东路建康府学田,额定十顷。现扩至三十八顷有余。据查:有,府提举学事司勾结地方豪势‘侵佃’获利!”

    说罢,便拿了笏板遮了脸,躬身道:

    “臣断,州县学增、扩不可取!”

    得,这一杆子下去,便又是捅了一个马蜂窝。

    然却,这马蜂窝到不见个炸营。饶是令那大殿之上,群臣无言,百官无语的一个静悄悄。

    不是不愿意搭理他,实在是不晓得这突然冒出来的货,到底是哪头的。

    咦?这平章先生又叛变了?

    他倒不会,好不容易才借了宋邸治丧暗中攀附了蔡京,且是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咦?那他这回唱反调,却为哪端?闲的?没事干逗闷子?活跃一下大殿上压抑的气氛?

    也不是他闲极生事。

    此举,犹是一手不可多得得好棋。

    这手好棋,好就好在,并不是明面上帮助蔡京,而是殿上直击蔡京增、扩州、县学堂有资利贪腐之嫌。

    这就是明打明方的,将那些年两党在州县学上的贪腐之事,给当众扒出来现眼了。

    然,且在这黑云压城的静悄悄中,便见那刘荣有躬身与阶下稳坐的蔡京,又言道:

    “国公言之州县学,增、扩之事,皆不可行!”

    那东平郡王也是个傻眼,拿了眼四下看了为他马首是瞻的群臣,疑惑了问:这货哪来的?

    还没等他问出来个究竟,便又听那刘荣朗声:

    “今有,官员私扩学田避税,且豪民侵占之……”

    说了,遂,环视了一下围了那官家的群臣一眼,又躬身道:

    “然,侵佃之事已呈常态,断不可再行增、扩之事,以资官员贪污获利!”

    此话一出朝堂便是一片的哗然。

    倒不是那平章先生刚才那杆子捅的不给力,而是,马蜂窝里的马蜂,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现在反应过来了。

    皆瞠目心道:合着你是奔着这事啊!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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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乎,那大殿上遂呈鼎沸之势。

    那东平郡王眼色之下,见有礼部员外郎出班,躬身言:

    “‘给田十顷赡士’乃熙宁旧法。诸州学初立,额员三十,给田十顷可用也。而经三帝,现额员过百,诸州学田入不敷出……”

    那意思很明确,那会才给了十顷地,现在这点地养活不了这过百的学员!不扩的话,维持不下去!

    话未说完,便见吏部侍郎出列,躬身上奏,也是个面色随和:

    “各州提举学事司早先均有上报,扩学田之事诸州均有……”

    说罢,拿眼看了一眼刘荣,继续道:

    “然,御史所言:‘侵佃’获利,倒无耳闻。”

    倒是两人的一唱一和,三言两语的,欲将此事压下。

    他们也是很明白,今天主要攻击的对象是蔡京,不宜再树敌分散火力,先压下去再说。

    然,那平章先生却不这样想,喷笑了一声,又躬身拱手于那两位尚书,低眉顺眼了道:

    “可有旨?”

    这表情虽是个恭谨谦卑的紧,然那话,却说的一个犀利,刀刀直奔了命根去。

    意思就是:我不管你你那些个‘侵佃’获利的烂事,我就想知道,到底有没有旨意让你们扩地!

    说罢,便躬身抬头,眼睛眨呀眨的看了两位侍郎,道:

    “无论是中书下的旨,还是圣上与你的手诏,您随便拿出来一个就行……”

    这下麻烦了,干这事谁还有胆请圣旨?疯了,分赃,中书省的倒是有份,但是担责?那帮人肯定不会!

    但是,话说回来了。无旨?那就做实了一个私扩了。

    而且,你刚才也承认了“扩学田之事诸州均有”。这红口白牙的,倒是不好往回坐。

    关键是,作为御史,这事我问的也是个应当应份,亦是我的职责所在。也由不得你不答。

    况且,吏部执掌文、武官员的选试、注拟、责任、升迁、叙复、荫补、考课。

    你这知其为,而不上奏,饶是失职的有些过分,且有“考课”失责之嫌。事不大,但是也能劳动我这御史,大殿上弹劾你一下的。

    倒是这一声“可有旨”问得两位尚书一个收声,相互看了,饶是一个哑口无辨。

    只将眼光偷偷望向那东平郡王。

    怎的不说话了,还说话,平章先生本身就是个两头堵的话。无旨,这事你自己死,有旨,那就拿出来,大家一起死。你们还是自己人先商量好了,再想着怎么对付我吧。

    且是片刻,班中又闪出礼部主客郎中,出班躬身道:

    “臣觉不妥,择才天下,乃天下才子幸甚,天下之幸甚。天下才子应“择师”而成其学。良师教化先德而后才,或因材施教,方为稳妥。”

    说至此,倒是把眼看向那刘荣,继续道:

    “反观州县设学,唯才而教,反而助长了虚伪矫饰之风。”

    这话却让那刘荣着实的愣了一下,心下道:啊呀?来了一个高手啊!一句话就转移了斗争大方向了。

    虽,故作惊讶了道:

    “在下亦有言,州县学,增、扩皆不可行!不知郎中的虚伪矫饰何来?”

    说了,便有眨了纯真的眼睛,看那郎中,那意思就是:怎么了你?咱们是一头的啊!都不主张增扩!你想好了再喷!

    然,这般的示好,却遭那郎中的一个冷眼回来。闭目蔑言道:

    “御史自知我口中的虚伪矫饰何去,何故再问?”

    意思就是,我骂你了,怎么招吧!小东西,跟我比你还嫩了点,来自使坏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呢!给我玩里格楞?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是稀是稠!

    这礼部也是被那刘荣挤兑的没办法,且已经开始人身攻击了。

    那刘荣一听,得,踏实了,他是在说我来着。,得嘞,你这样说,就让我很兴奋了!

    心下自是个不服,索性糊涂了脸道:

    “在下,且不明郎中所言!”

    说罢,便是个不吱声,眼睛死死的盯了那郎中,却做了谨慎状,道:

    “在下所知,这县学依制应设教谕、直学、讲书、司计、斋长、斋谕、学正、学录、掌谕……”

    说了,且拿眼看了那郎中,询问了一个口否。

    然见那郎中始终无视于他,遂,又望那郎中近身一步,躬身一揖,问了一句:

    “敢问郎中,莫不是有耳闻此间且有无德之人?”

    说罢,便拿了笏板提笔欲书。

    意思就是,你说吧,我记着。我这个做御史得也就这点能耐,只要你敢说,我就敢写。既然你舍得死,我也不在乎受点累。搭把手添把土的事,我也乐意干。

    如此倒是一番礼、吏、台谏,两下三方的于殿上撕咬了一个热闹。

    且是独留的那总领门下、中书、尚书三省之事的蔡京,与那同列班首,却啥事不管的东平郡王刘安成,脸对脸的坐了,一起抄手旁观,亦是一脸的风轻云淡的相敬如宾。

    然,很快,这表面上的相敬如宾,且也要维持不下去了……

    但是,剑拔弩张之前,还是要有些个矜持的。

    矫饰也罢,虚伪也罢。

    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有辱斯文的事,倒是我们不愿意干,还有大把的人抢着干的。

    不信啊,你看眼前这帮人,那一嘴的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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