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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商队被劫

    风雪如刀,割裂长空,云州边境的驿站外,枯枝在狂风中折断,发出清脆的响声。凌川将信纸小心折好,放入怀中贴身的位置,仿佛那不是一封家书,而是一块护心的铜牌。他站起身,披上银鳞战袍,推门而出。

    周灏已在门外等候,脸上覆着一层霜色,声音却依旧沉稳:“将军,斥候回报,王庭残部已开始溃散,东部三部向北逃入雪原,西部五部南下欲投我边关,声称愿归附大周,换取粮草与庇护。”

    凌川眯眼望向北方天际,那里乌云压顶,似有暴雪将至。“他们不是来投降的,是来求生的。”他缓缓道,“拓跋桀一败,胡羯联盟便如沙塔倾塌,各部只顾自保,哪还有半分忠义可言?”

    “那……我们接不接纳?”周灏低声问。

    凌川转身,目光如炬:“接。但不是以‘归顺’之名,而是以‘赎罪’之约。凡愿归附者,须交出兵器、战马、族中青壮三成,编入屯田军,五年内不得持械南下。若有违者,灭族不留。”

    周灏一震:“将军这是要化敌为奴?”

    “不。”凌川摇头,“是要让他们明白,草原的规则变了。不再是强者为王,而是守序者存。我要让整个北疆都知道,背叛代价惨重,而归顺,尚有一线生机。”

    他翻身上马,银甲在晨光中泛起寒芒:“传令下去,开放云州东关,设‘归义营’,由唐岿然亲自镇守。凡入营者,先验身份,再分部落登记造册,孩童集中教习汉话,妇孺安置耕作,男子则随军劳役,修路筑城。我要把这群狼,一条条拔掉牙齿,驯成看门的狗。”

    周灏重重点头,策马而去。

    凌川未动,望着驿道尽头那一片茫茫雪野,心中却无半分轻松。他知道,摧毁敌人的身体容易,摧毁他们的意志难;而更难的,是重建秩序,是在废墟之上立起新的规矩。

    而这,才刚刚开始。

    ***

    数日后,云州东关外,绵延十余里的帐篷连成一片,归附的胡羯各部拖家带口,携老扶幼,在北疆军士的严密监视下列队进入“归义营”。铁栅高耸,哨楼林立,每一处转角都有弓弩手隐伏,气氛肃杀如临大敌。

    唐岿然一身黑甲,腰悬双刃,立于营门高台之上,声音冷峻如铁:“今日本营开纳,非为施恩,实为整肃!尔等既弃刀而来,便当知过往罪孽深重!劫掠边民、焚毁村庄、屠戮百姓者,皆有血债未偿!今日起,你们不再是自由之身,而是待赎之囚!若敢生乱,格杀勿论!”

    人群骚动,有年迈酋长颤声喊道:“我部从未南下,何来血债?”

    唐岿然冷笑一声,挥手示意。两名士兵押出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是前年率部突袭蓟北的贼首兀图。“此人三年前焚村十七,杀我百姓八百余人,昨夜混入归附队伍,妄图藏身。现经指认,证据确凿。”他抽出短刃,一刀割断其喉,“此等凶徒,不必审问,当场处决!”

    鲜血喷涌,尸体重重倒地。

    全场死寂。

    唐岿然扫视众人,一字一句道:“若有下一个,也是如此下场。”

    震慑之下,再无人敢言。

    与此同时,节度府内,卢恽筹正与叶世珍对弈于厅中。窗外雪落无声,屋内炉火微红。

    “凌川这一手,狠得厉害。”叶世珍执白子落下,轻叹道,“既收降众,又立威严,还借机清理了潜藏奸细。此非单纯安民,实为布局长远。”

    卢恽筹拈起黑子,轻轻敲落:“他比我想象得还要懂人心。胡羯各部看似归顺,实则心存观望。若我们软弱以待,他们便会蠢蠢欲动;唯有以雷霆手段镇之,方能让其真正臣服。”

    叶世珍抬眼:“可如此高压管制,是否会激起反弹?万一他们在营中串联作乱……”

    “不会。”卢恽筹打断,“凌川早已防备。你可知他为何命人将孩童集中教习汉话?为何让妇孺参与耕作?这是在斩断血脉传承。十年之后,这些孩子只会说汉语,认同的是大周律法,而非草原旧俗。等到那时,胡羯之名,不过史书一页尘埃。”

    叶世珍默然良久,终是叹服:“好一个‘化骨为土’之策。凌川不仅会打仗,更懂治国之道。”

    卢恽筹微微一笑:“所以我才说,他是北疆未来的柱石。只要他还站着,这道边墙,就永远不会倒。”

    ***

    而在魏崇山的校场之上,寒冬并未阻止训练的脚步。风雪中,一万新卒负重奔跑于山道之间,脚踩积雪,呼吸凝成白雾。有人摔倒,立刻被身后之人踩过,却无人停下搀扶??这是规则:弱者自灭,强者前行。

    魏崇山立于崖顶,身旁站着两名老将,皆是当年“魏武卒”余脉。

    “这批人,比预想中强。”一人低声道,“已有三百余人完成五十里负重跑,且阵型未散。”

    魏崇山点头:“还不够。真正的魏武卒,能在雪夜中潜行百里,三日不食仍可冲锋陷阵。这些人,现在只是披着皮的野狗,我要把他们锻造成咬人不见血的刀。”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号角声。

    一名传令兵疾驰而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报!凌将军遣使送来战利品三十车,另附亲笔信一封!”

    魏崇山接过信,拆开浏览,眉头渐渐扬起。

    信中写道:“魏兄,胡羯已伤筋动骨,然其根未绝。我留五千俘虏于云州西岭,皆为精壮悍勇之辈。愿以此人为试金石,供魏武卒练阵。生死不论,胜者为卒。”

    老将闻言变色:“将军,这是要拿活人当靶子?太残酷了!”

    魏崇山却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残酷,就不叫魏武卒。”

    他提笔写下回信:“明日午时,西岭演武场,我亲自带队迎战。请转告凌将军??他的礼物,我收下了。”

    ***

    次日,西岭白雪皑皑,寒风刺骨。

    五千胡羯俘虏被驱赶到演武场中央,皆赤膊上身,手持简陋木矛,眼神凶狠如狼。他们被告知:唯有杀出重围者,可得自由。

    而对面,五千新卒列阵而立,身披重铠,手持长戟,背负强弩,脚下踏着整齐的步伐,宛如一台冰冷的战争机器。

    魏崇山骑马而出,声音穿透风雪:“记住!你们面对的不是俘虏,是敌人!他们在草原上烧杀抢掠时,可曾想过 mercy?今日,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伤亡,彻底歼灭他们!”

    鼓声骤起。

    冲锋号响。

    魏武卒如铁流推进,阵型森严,盾牌在前,长戟斜出,强弩齐射。胡羯俘虏虽悍勇,但在纪律与配合面前,如同扑火飞蛾,顷刻间便被撕裂阵型,逐一斩杀。

    有人试图突围,却被两侧包抄的骑兵截断退路,尽数屠戮。

    战斗持续不到两个时辰,五千俘虏仅剩三百苟延残喘,跪地求饶。

    魏崇山策马上前,冷冷道:“降者,编入苦役营,挖矿修渠,终身不得脱籍。其余……全部坑杀,曝尸荒野,以儆效尤。”

    士兵领命,执行如风。

    当晚,消息传遍归义营,所有胡羯部族噤若寒蝉。有人夜里梦魇惊醒,哭喊着“魏武卒来了”,全家颤抖不敢入睡。

    恐惧,已深入骨髓。

    ***

    七日后,凌川抵达节度府。

    他风尘仆仆,战袍染血,却步履坚定。卢恽筹亲自迎出大门,上下打量着他,忽然笑道:“你还真活着回来了。”

    凌川咧嘴一笑:“我说过要喝庆功酒的。”

    两人相视大笑,携手入厅。

    叶世珍早已备好热茶,见他进来,亦露出欣慰之色:“此战之果,远超预期。胡羯三大支柱尽毁,联盟破裂,王庭焚毁,拓跋桀至今下落不明。北疆百年之患,竟在一役之间动摇根基。”

    凌川饮尽一杯热茶,缓缓道:“但他还没死。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仇恨就不会熄灭。”

    卢恽筹点头:“所以我们不能停。接下来,是全面反攻的时刻。”

    他展开舆图,手指划过云州、幽州、朔州三地:“我已下令,三州同时动员,征调民夫二十万,运送粮草辎重至前线。魏崇山的新军将在一个月后正式成军,届时,我们将组建‘北伐大军’,总兵力达八万,直扑黑水河,彻底终结这场百年战乱!”

    凌川凝视舆图,久久未语。

    终于,他开口:“大将军,末将有一请。”

    “讲。”

    “请准我为先锋。”

    卢恽筹笑了:“我还以为你会争主帅之位。”

    “主帅需统筹全局,运筹帷幄。”凌川淡淡道,“而我……更适合做那把最先刺入敌 heart 的匕首。”

    卢恽筹深深看他一眼,郑重颔首:“准了。先锋印,即刻交付。”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急奔而入,脸色苍白:“大将军!紧急军情!”

    “说!”

    “玉门关急报!西域诸国遣使团前来通好,称愿与大周结盟,共抗胡羯余孽!使者已在关外等候,为首者……乃前朝遗族,西凉公主李昭阳!”

    厅内一时寂静。

    叶世珍皱眉:“西凉?那不是三十年前被胡羯所灭的古国吗?怎会有公主幸存?”

    卢恽筹目光深邃:“或许,是天意。胡羯横行西域多年,压迫诸国,如今势衰,自然有人想借我之势复国。”

    他看向凌川:“你觉得如何?”

    凌川沉默片刻,缓缓道:“可以结盟,但不可轻信。西凉亡国已久,公主身份真假难辨。若她是真心抗胡,我北疆自当扶持;若她另有图谋……那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铁血边军。”

    卢恽筹大笑:“好!明日我亲赴玉门关迎接使团。凌川,你也去,代表北疆军方。”

    “末将遵命。”

    ***

    三日后,玉门关城楼高悬大周龙旗,风雪初歇,阳光洒落关隘,映照出一片金辉。

    卢恽筹与凌川并肩立于城门之上,远眺远方沙道。

    一支车队缓缓驶来,旌旗残破却依旧挺立,车上绘有古朴图腾??一只展翅雄鹰,爪握长剑。

    为首女子骑白马而来,身穿紫貂斗篷,面容清丽却带着几分沧桑,眼神坚毅如铁。她勒马于城下,仰头望来,声音清越如钟:

    “西凉李昭阳,奉先祖遗志,携西域十七国盟约,前来拜见大周北疆统帅,愿缔结同盟,共诛胡羯,还我河山!”

    卢恽筹尚未开口,凌川却已迈出一步,朗声道:“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但我有一问??你凭什么证明,你是真正的西凉血脉?又凭什么相信,你不是拓跋桀派来的细作?”

    女子抬眸,直视凌川双眼,毫不退让:“我手中所持,乃西凉王室世代相传的‘鹰符’,上有先祖血誓铭文;我臂上烙印,乃亡国当日所受火刑痕迹;我心中所念,是十万被屠百姓的冤魂。”

    她解下斗篷,露出左臂一道狰狞疤痕,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鹰形令牌,高举过头:“此符可召西域残兵三千,皆为忠于西凉之士。若将军不信,可派人查验。若我有半句虚言,愿当场自刎于此城之下。”

    风起,吹动她的长发,也吹动了城楼上那一面大周战旗。

    凌川凝视她良久,忽然笑了。

    他走下城楼,一步步走近,最终在她马前停下,伸手接过鹰符,细细查看背面铭文,随即抬头,郑重道:“我相信你。”

    他将鹰符递还,拱手一礼:“从今日起,北疆与西凉,同仇敌忾。胡羯一日不灭,我凌川,便一日不归故里。”

    李昭阳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随即微笑:“好。那就让我们一起,把这场火烧到草原的尽头。”

    风雪再起,天地苍茫。

    而在遥远的雪原深处,一座孤帐之中,拓跋桀蜷缩于火堆旁,右肩缠着破布,眼神浑浊却燃烧着不甘的怒火。

    他手中紧握着一块焦黑的木片,上面依稀可见“凌川”二字。

    “等着吧……”他喃喃低语,“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一口一口吃下你的骄傲……”

    火焰跳动,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命运的齿轮,早已因那一场奇袭而彻底逆转。

    北疆的黎明,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