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城的钟声穿透晨雾,在青灰色的城墙上撞出悠长的回响。杨辰站在城楼最高处,破邪剑斜倚在垛口边,剑穗上的红绸被风拂得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黑风谷的方向,那里的瘴气正在银翼佩的灵气滋养下渐渐消散,露出底下连绵的青峦——那是灵族曾经守护的土地,如今,轮到他们了。
“统领,中州来的信使到了。”林野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手里捧着个鎏金托盘,上面放着卷明黄色的绸缎,边角绣着繁复的龙纹,“是皇城里来的,说是要召您去中州议事。”
杨辰接过绸缎,指尖触到冰凉的丝线,展开时,一行行工整的小楷映入眼帘:“北境统领杨辰,平定炼魂教有功,特召入京,封镇北侯,择日面圣。”字迹圆润,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当今圣上的亲笔。
城楼下的玄铁卫们炸开了锅。赵奎把枪往背后一甩,嗓门比钟声还响:“统领要当侯爷了?那是不是以后不用守城门了?”秦九正给雷狱炮上油,闻言手里的抹布都掉了:“去中州当侯爷,总比在这风吹日晒强!”
凌月的银翼在晨光中泛着虹彩,她走到杨辰身边,目光落在绸缎末尾的朱砂印上:“这是好事,却也是陷阱。司泊禹虽死,他在中州的势力还在,你此去,怕是会被他们缠住。”
杨辰将绸缎卷起来,随手递给林野:“告诉信使,北境离不开我。这侯爷,谁爱当谁当。”
“统领!”林野急了,“那可是圣旨!抗旨是要杀头的!”
“杀头?”杨辰笑了,指尖的雷丝轻轻跳动,“当年我在红泥城的尸堆里爬出来,就没怕过死。但北境的百姓不能没有玄铁卫,黑风谷的瘴气还没除干净,炼魂教的残部说不定在哪处藏着——我走了,谁来守?”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在城楼上炸开。玄铁卫们渐渐安静下来,赵奎挠了挠头,把枪重新握紧:“统领不走,俺也不走!大不了不当这玄铁卫了,跟您去山里打游击!”
“对!我们都不走!”秦九扛着他的小锤,雷狱炮的炮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谁要是敢来抓统领,先问问这炮答不答应!”
信使在城楼下等得不耐烦,骑着高头大马,对着城楼喊:“杨辰接旨!抗旨不遵,形同谋反!”
杨辰从垛口探出头,目光如炬,落在信使惊慌的脸上:“回去告诉陛下,北境安宁,便是杨辰对大靖最大的忠心。至于封侯,不必了——吾名杨辰,北境玄铁卫统领,足矣。”
“你!”信使气得浑身发抖,马鞭指着城楼,“好个狂悖之徒!等着瞧,不出三日,天兵就会踏平北境!”说罢,调转马头,带着随从扬尘而去。
城楼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卷着红绸的声响。凌月轻轻握住杨辰的手,他的掌心虽有薄茧,却异常温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杨辰望着城楼下忙碌的百姓,有人在修补被雷火弹炸坏的屋檐,有人在药庐前排队领药,孩子们举着木剑在空地上追逐,笑声像银铃,“意味着以后的路会更难走。但你看他们——”他指向那个正在给玄铁卫送热茶的老妇人,正是当年在红泥城冻毙的王婆婆的邻居,“她们需要的不是镇北侯,是能挡住风雨的玄铁卫。”
三日后,中州果然派来了“天兵”。三百名禁军穿着亮甲,举着“奉旨擒贼”的旗号,在北境城外列阵。为首的将军骑着白马,手里的长枪直指城楼:“杨辰叛国,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否则屠城!”
城楼上的玄铁卫们早已严阵以待。秦九的雷狱炮填好了雷火弹,炮口对准禁军的阵型;赵奎带着射手伏在垛口,枪口的准星锁定了为首的将军;林野的玄铁盾与其他弟兄的盾连成一片,在阳光下组成道坚不可摧的铁墙。
杨辰走到垛口中央,破邪剑缓缓出鞘,青金色的剑气在晨光中暴涨:“吾名杨辰,北境玄铁卫统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禁军耳中,“你们要抓的人是我,与北境百姓无关。若敢踏前一步,休怪剑下无情!”
“狂徒!”禁军将军怒喝一声,长枪前指,“放箭!”
箭雨如蝗,射向城楼。林野的玄铁盾阵“嘭”的一声合拢,箭矢撞在盾面上,纷纷断成两截。秦九猛地拉下雷狱炮的机括,三枚雷火弹呼啸着冲出炮口,在禁军阵前炸开,紫蓝色的雷光将前排的士兵掀飞,却没伤人性命——杨辰特意嘱咐过,点到为止。
禁军们被雷光吓住了,阵型开始松动。将军还想下令冲锋,却见城楼下的百姓突然涌了出来,手里拿着锄头、扁担,挡在禁军面前。
“不准伤害杨统领!”王婆婆的邻居举着拐杖,白发在风中飘动,“你们这些当兵的,不护着百姓,倒来欺负恩人!”
“就是!杨统领为了咱们,连侯爷都不当!”药庐的伙计举着药杵,“要抓他,先踏过我们的尸体!”
孩子们也学着玄铁卫的样子,举起木剑挡在前面,虽然吓得发抖,却没人后退。
禁军将军看着眼前的人墙,又看看城楼上那道青金色的剑气,突然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对着城楼拱了拱手:“杨统领,末将佩服。这北境,确实离不得您。”他调转马头,对着禁军喊道,“收队!回中州复命!”
雷光散去,人墙渐渐退开,百姓们抬头望着城楼,眼里的敬意比阳光更炽烈。杨辰收起破邪剑,对着下方深深一揖:“多谢诸位。”
“杨统领!”狗剩和二柱子举着刚采的野花,从人群里挤出来,“这是给您的!比侯爷的印好看!”
杨辰笑着接过野花,花瓣上的露珠滴在他的手背上,清凉而温润。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封号与权势,在百姓的心意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
傍晚的演武场上,玄铁卫们围着杨辰,听他讲接下来的打算。
“秦九,继续改进雷狱炮,但要减少威力,能制敌就行,别伤了性命。”
“赵奎,带弟兄们去黑风谷,把剩下的瘴气彻底清了,让那里变成良田。”
“林野,教孩子们练些基础的拳脚,以后他们也是北境的力量。”
凌月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银翼在暮色中泛着柔光,银翼佩的光点闪烁着,像是在应和。
“那中州那边怎么办?”林野忍不住问,“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杨辰望着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燃烧的火焰:“他们来一次,我们就挡一次。只要北境的人心不散,再强的兵,再硬的圣旨,也奈何不了我们。”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吾名杨辰,玄铁卫统领——这身份,我守一辈子。”
演武场的掌声雷动,惊飞了檐下的归鸟。铁牛端来刚酿的烧刀子,给每个人倒了一碗。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暖意,像极了北境的日子,虽有风雪,却总有热血与真情焐着。
夜深了,城楼上的灯笼还亮着。杨辰凭栏而立,破邪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远处的田野里,新种下的种子正在银翼佩的灵气滋养下悄悄发芽,就像北境的希望,在寂静的夜里,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他想起信使离去时的怒吼,想起禁军将军无奈的眼神,想起百姓们举着锄头挡在前面的身影。原来所谓的守护,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千万颗心拧成的一股绳,是无数双手共同撑起的一片天。
吾名杨辰。
这四个字,不是封号,不是权势,是承诺,是责任,是北境城每个清晨的钟声,每个傍晚的炊烟,每个百姓脸上的笑容。只要这名字还在,守护就不会停止。
月光洒在城楼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身后的玄铁卫、与城下的万家灯火,融成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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