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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7章 不认识我了?我的好大儿

    北境城的夏夜总带着蝉鸣,军械库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将墙角那道蜷缩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杨辰刚检查完新铸的连弩,就看见林野正揪着个少年的后领,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破衣烂衫,手里还攥着半块偷来的麦饼,嘴里呜呜咽咽的,眼泪把脸上的泥污冲得一道一道。

    “统领,这小子胆肥得很,敢往军械库偷东西!”林野把少年往地上一掼,玄铁盾“哐当”砸在旁边,惊得屋檐下的夜鸟扑棱棱飞起,“搜他身时还摸着把小刀,指不定是哪个乱党余孽!”

    少年突然梗起脖子,把麦饼往怀里紧了紧,含糊不清地喊:“我不是余孽!我是来找人的!”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眼神却透着股不服输的执拗,像极了当年初入玄铁卫的林野。

    杨辰注意到他脖颈上挂着的半块玉佩,玉质粗糙,边缘还缺了个角,上面刻着个模糊的“赵”字。这玉佩他见过——三年前玄铁卫围剿黑风寨时,战死的赵副将脖子上就挂着块一模一样的,当时赵副将的妻儿被掳走,都说早已死在乱军里。

    “你叫什么名字?”杨辰蹲下身,避开少年警惕的目光,指着他怀里的麦饼,“饿了吧?我那儿有刚烙的葱油饼,比这个香。”

    少年的喉结动了动,显然是饿极了,却依旧把麦饼护得死死的:“我叫赵虎……我找赵奎,他是我爹!”

    这话一出,林野手里的铁钳“当啷”掉在地上:“你说啥?赵副统领是你爹?”他上下打量着赵虎,突然一拍大腿,“嘿!还真有点像!这倔脾气,跟赵副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奎恰好提着药箱过来,听见这话脚步一顿,药箱上的铜锁撞在铁皮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地上的少年,鬓角的白发在灯笼下泛着银光,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句:“你……你说你叫啥?”

    “赵虎!”少年抬起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却多了几分希冀,“我娘临终前说,我爹叫赵奎,是玄铁卫的头头,脖子上有块月牙形的疤!”

    赵奎猛地扯开衣领,脖颈左侧果然有块月牙形的疤痕——那是当年为救杨辰被暗影兽抓伤的。他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娘……你娘她……”

    “娘去年冬天没挺过去,”赵虎低下头,手指抠着麦饼上的霉斑,“她让我来找你,说你要是还活着,肯定在北境城……”

    灯笼的光突然被风吹得一暗,赵奎的影子在墙上剧烈晃动。他突然冲过去,一把将赵虎搂在怀里,铁甲撞得少年生疼,却没人敢出声——这还是第一次见铁骨铮铮的赵副统领掉眼泪,那哭声闷在少年的破衣里,像头受伤的老兽。

    “我的儿……我的好大儿啊……”赵奎的胡茬蹭得赵虎脖子发痒,“爹以为……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虎被勒得喘不过气,却没挣扎,只是愣愣地举着那半块麦饼,眼泪突然决堤,把三年来的委屈全倒了出来:“爹……我找了你三年……他们都说你死了……”

    周围的玄铁卫都红了眼眶。谁都知道赵奎这三年过得有多苦,白天操练弟兄,晚上就对着块褪色的手帕发呆——那是他妻儿唯一的念想。林野悄悄把铁钳捡起来,背过身去抹了把脸,玄铁盾上的反光照出他泛红的眼角。

    杨辰往灶房走去,刚烙好的葱油饼还冒着热气,他用油纸包了满满一包,又盛了碗热粥。回来时,赵奎正给赵虎擦脸,粗粝的手掌在少年脸上小心翼翼地摩挲,像对待稀世珍宝。

    “先吃饭。”杨辰把饼和粥递过去,赵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葱油饼,却先往赵奎手里塞了一块,自己才抓起另一块狼吞虎咽,烫得直吐舌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赵奎笑着抹掉他嘴角的饼渣,眼里的光比灯笼还亮,“当年你娘总说,你吃起东西来像头小老虎,果然没说错。”

    赵虎突然停住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麦芽糖:“这是娘留给我的,说等找到你,让我给你尝尝……”

    麦芽糖上还沾着点绒毛,显然被揣了很久。赵奎接过来,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里带着点苦涩,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你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夜深时,赵奎把赵虎领到自己的住处——军械库旁一间简陋的小屋,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就只有墙上挂着的那把手枪,枪柄被摩挲得发亮。

    “这枪是你爷爷传下来的,”赵奎取下枪,塞到赵虎手里,“当年我就是用它救了你杨叔叔……”他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脑袋,“看我这记性,你小时候见过你杨叔叔的,他还抱过你呢!”

    赵虎握着枪,枪身冰凉,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他看着杨辰,突然“呀”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给我买过糖葫芦?红色的,裹着糖霜!”

    杨辰笑了:“可不是嘛,你当时非要抢我手里的剑穗,还把糖葫芦蹭了我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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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野凑过来,用玄铁盾敲了敲赵虎的胳膊:“小子,以后跟哥混,保证没人敢欺负你!你爹当年可是玄铁卫的神射手,这手艺可得好好学!”

    赵虎把枪抱在怀里,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当玄铁卫,像爹一样守着北境城!”

    赵奎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沉甸甸的期许:“好小子,有志气!明天爹就教你练枪!”

    夏夜的风带着麦香吹进小屋,灯笼的光晕在地上织成温暖的网。赵虎靠在赵奎身边,听他讲当年的战事,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抱着那半块麦芽糖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

    赵奎给儿子掖好被角,走到屋外,看着杨辰和林野。三个人都没说话,却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杨统领,”赵奎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暖意,“谢谢您……”

    “谢啥。”杨辰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林野扛着玄铁盾,往军械库走去:“我再去看看连弩,明天让这小子开开眼,让他知道他爹当年有多威风!”

    月光洒在北境城的屋顶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赵奎站在屋门口,看着屋里熟睡的儿子,又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墙,突然觉得,这三年来的苦熬都值了。

    有些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有些等待,终究会等来圆满。就像那句带着点糙气的“不认识我了?我的好大儿”,藏着多少思念,多少愧疚,多少失而复得的珍重。

    第二天一早,军械库就传来了枪响。赵虎举着那把老式手枪,在赵奎的指导下瞄准靶心,虽然手抖得厉害,却学得格外认真。林野在一旁用玄铁盾当靶子,嚷嚷着“往这打,打准了哥请你吃糖葫芦”。

    杨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子,心里暖暖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们身上,也照在北境城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说:只要心存念想,再远的路,再久的等待,终会迎来那句带着笑意的——

    “我的好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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