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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城的集市在初雪后格外热闹,积雪被往来的脚步踩成细碎的冰晶,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在空气中弥漫出甜暖的气息。杨辰裹着厚氅站在一个摊位前,看着铺在蓝布上的一堆零碎物件——生锈的铜铃、缺角的玉佩、磨平的箭头,最显眼的是块巴掌大的黑石头,表面坑坑洼洼,却在雪光下泛着极淡的虹彩。

    “杨统领,您看这破石头干啥?”林野捧着个刚买的烤红薯,热气糊得他眯起眼睛,玄铁盾被他斜靠在摊位的木柱上,盾面的积雪正在融化,“还不如买两串糖葫芦,阿吉肯定爱吃。”

    摊主是个瘸腿的老货郎,见杨辰盯着黑石不放,连忙搓着手笑道:“客官好眼光!这可是我从黑风谷深处挖来的‘玄铁母’,别看模样丑,里头藏着真东西!”他用指甲刮了刮石头表面,露出底下银亮的纹路,“您看这金属性灵力,打把匕首能削铁如泥!”

    杨辰没说话,指尖轻轻拂过黑石表面。第七道仙骨突然微微发烫,一股微弱却精纯的金行之力顺着指尖传来——这确实是玄铁母,而且是蕴含着先天金气的极品,只是被一层厚厚的顽石包裹,寻常修士根本认不出来。

    “多少银子?”他抬头问道,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

    老货郎眼珠转了转,伸出三根手指:“不多,三两银子!这可是能遇不可求的宝贝……”

    “一两。”杨辰打断他,目光落在黑石边缘的一道裂痕上,“里面的玄铁母最多只有拳头大,还带着杂质,一两银子顶天了。”

    老货郎的脸瞬间垮了,嘟囔着“客官您真懂行”,却还是点头应了:“成交!看您是玄铁卫的贵人,就当结个善缘!”

    林野看得直咋舌:“一块破石头要一两银子?能买半车红薯了!”

    杨辰刚把玄铁母揣进怀里,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争执。一个穿锦缎的中年妇人正揪着个卖布的姑娘不放,唾沫星子溅在姑娘冻红的脸上:“你这粗麻布敢当云锦卖?骗到我李夫人头上了!今天不赔我十两银子,这事没完!”

    卖布姑娘哭得肩膀直抖,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卷,布上绣着几枝歪歪扭扭的梅花:“我没有骗您……这就是家织的粗布,我娘说了只卖三十文……”

    “三十文?”李夫人把布扔在雪地里,用脚狠狠碾着,“你看这针脚,歪歪扭扭的,给我擦桌子都嫌硬!我说十两就十两,不然我让我家老爷封了你的摊!”

    周围的摊贩都敢怒不敢言,有人悄悄对杨辰说:“这李夫人是盐商李富贵的婆娘,出了名的蛮不讲理,前几天还抢了张寡妇的鸡。”

    姑娘突然跪坐在雪地里,抓起被碾脏的布,眼泪掉在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是我攒了三个月才织好的……我弟弟还等着买药……”

    杨辰走过去,弯腰捡起布卷。粗麻布确实粗糙,但针脚细密,显然费了不少功夫,尤其是那几枝梅花,虽绣得质朴,却透着股倔强的生气。

    “这布我买了。”他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姑娘,“不用找了,剩下的钱给你弟弟买药。”

    姑娘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不敢接银子:“太、太多了……”

    “拿着。”杨辰把银子塞进她手里,转身看向李夫人,“北境城的集市有规矩,买卖自愿,强买强卖者,按律处置。”

    李夫人认出了他身上的玄铁卫统领服饰,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却依旧嘴硬:“杨统领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买布?这丫头以次充好,难道不该罚?”

    “她明码标价,是你自己看错了货。”杨辰将布卷展开,雪光落在梅花上,竟显得格外鲜活,“而且这布织得不错,比某些只认价钱不认人心的绸缎强多了。”

    周围的百姓纷纷叫好,卖菜的王二喊道:“杨统领说得对!这姑娘的布结实着呢,我家囡囡的棉衣就是用她的布做的!”

    李夫人见众怒难犯,狠狠瞪了姑娘一眼,扭着腰骂骂咧咧地走了。

    姑娘捧着银子,对着杨辰重重磕了个头:“谢谢您……您真是好人……”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布筐里掏出块巴掌大的棉布,“这是我连夜绣的帕子,送给您……”

    帕子上绣着只笨拙的小兔子,正啃着一根胡萝卜,针脚虽不精致,却透着股憨态可掬的暖意。

    杨辰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姑娘冻裂的指关节,心里微微一动。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半瓶复元丹的药粉:“用这个擦手,能治冻疮。”

    姑娘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笑。

    林野啃着红薯,看着杨辰手里的帕子和那块黑石头,突然笑道:“统领今天买的东西,都挺特别啊。”

    “有用的东西,不在乎贵贱。”杨辰把帕子折好放进袖袋,玄铁母的冰凉与帕子的余温在怀里交织,“就像这玄铁母,看着不起眼,却能铸成好兵器;这粗麻布,看着不金贵,却能挡风御寒。”

    他们往前走了没几步,就见阿吉站在一个泥人摊前,眼睛瞪得溜圆。摊主是个捏泥人的老艺人,正用竹签子给一个泥娃娃安眼睛,那娃娃的眉眼竟有几分像凌月,银翼用金粉勾勒,在雪光下闪着细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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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哥,这个好看!”阿吉指着泥娃娃,小脸上满是期待,“给凌月姐姐买一个吧!”

    老艺人笑道:“这是照着天羽族的仙子捏的,全城就这一个,要五十文。”

    杨辰刚要掏钱,就见凌月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银翼上沾着未化的雪花,眼里带着笑意:“不用买,我自己会捏。”她说着,从摊位上拿起一块湿润的黄泥,手指翻飞间,一个小小的泥貔貅就捏好了,圆头圆脑,正张着嘴仿佛在打哈欠。

    阿吉拍手叫好:“比老爷爷捏的还像!”

    老艺人也看得直点头:“仙子好手艺!这泥人送您了,就当讨个彩头!”

    凌月笑着接过自己捏的泥貔貅,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玉坠,上面刻着只展翅的银翼:“这个换你的泥娃娃,如何?”

    老艺人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换!当然换!”玉坠的温润质感一看就不是凡物,比他的泥娃娃珍贵百倍。

    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集市的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杨辰看着手里的玄铁母,凌月掌心的泥貔貅,阿吉怀里抱着的糖人,突然觉得,所谓“买它”,买的从来不是物件本身,而是物件背后的心意——是老货郎讨生活的不易,是卖布姑娘的坚韧,是老艺人对美的向往。

    林野把最后一块红薯塞进嘴里,抹了抹嘴道:“前面有卖年货的,咱们给军械库的弟兄们买点灯笼吧?过年总得有点喜气。”

    “好。”杨辰笑着点头,玄铁母在怀里微微发热,像是在呼应着这份暖意。

    集市尽头的年货摊挂满了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林野挑了个最大的灯笼,举在手里像举着个小太阳;阿吉缠着摊主买了串鞭炮,攥在手里生怕被人抢走;凌月则选了几匹红绸,说要给玄铁卫的甲胄系上,添点年味。

    杨辰站在灯笼下,看着伙伴们的笑脸,突然明白,生活里最该“买”的,从来不是金银珠宝,而是这些琐碎的、温暖的瞬间——是一块能铸剑的顽石,一方能御寒的粗布,一个笨拙却用心的泥人,一盏照亮前路的灯笼。

    这些东西,或许不值多少钱,却能拼凑出一个热腾腾的人间,让每个在北境城生活的人,都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安稳与幸福。

    他掏出钱袋,对着摊主笑道:“这些灯笼,我全买了。”

    红灯笼被一个个取下来,堆在雪地上像一片小小的火海。过往的百姓看到了,都笑着驻足,连空气里的寒意,似乎都被这抹红色驱散了不少。

    这,才是最该买的东西——买一份热闹,买一份团圆,买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安心过年的北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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