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干涸河床,蜿蜒如巨蟒匍匐在大地上。
河床两岸是被洪水冲刷出的陡峭土崖,高约数丈,黄土裸露,寸草不生。
这是通往克鲁伦河方向最近、也是相对好走的一条路。
河床底部平坦,布满碎石,足够马队通过,但两岸的土崖却是绝佳的埋伏地点。
刘暤在河床入口勒住马,微微抬手。
整个队伍立刻停下,只有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他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这段长约百步的河道。土崖沉默地矗立着,投下深深的阴影。
风吹过崖顶,卷起几缕枯草和尘土,发出呜呜的怪响。
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反常。
“庆叔,带两个人,上左边崖顶看看。小心。”
刘暤低声道。
癿庆点头,点了一名刀盾手,一名弓手,三人下马,手脚并用,沿着陡峭的土坡向上攀爬,动作迅捷如猿。
其余人散开,将诃额伦三人护在中间,面朝外,弓上弦,刀出半鞘,凝神以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崖顶上毫无动静。
诃额伦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手心渗出冷汗。
她死死盯着癿庆他们消失的崖顶方向。
突然!
“有埋伏!”
一声短促的厉喝从左侧崖顶传来,是癿庆的声音!
几乎同时,“咻咻”几声尖利的破空声从右侧土崖后方响起,数支羽箭居高临下,朝着河床中的队伍激射而来!
“举盾!护住人!”
刘暤暴喝,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他手中长刀已然出鞘,舞成一团雪亮的光幕,将射向他和身侧诃额伦的几支箭磕飞。
箭矢叮叮当当打在盾牌和甲胄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右边!至少十人!”
崖顶上的弓手大声示警,话音未落,他自己也开弓还击,箭矢嗖地射入对面崖后,传来一声闷哼。
袭击来自右侧土崖!
而且显然埋伏已久,就等着他们进入河床中心地带。
“下马!依托河床碎石,结圆阵!”
刘暤迅速判断着形势,组织反击。
在狭窄河床中被居高临下攻击,骑兵优势尽失,不如下马结阵固守。
护卫们反应极快,纷纷滚鞍下马,将马匹牵到河床中央凹陷处,人则依托马匹和河床边缘的乱石,迅速结成一个小而紧密的圆阵。
盾牌向外,长枪如林,弓弩手位于内侧,冷静地寻找着反击机会。
诃额伦被两名护卫不由分说地拉下马,塞到圆阵最中心,与两名惊惶的老仆挤在一起。
她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到箭矢不断从右侧崖后飞射而来,偶尔还有投掷出的短矛和石块。
左侧崖顶,癿庆和刀盾手正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激烈厮杀,呼喝声和兵刃碰撞声清晰可闻。
敌人数量不明,但占据地利,箭矢又准又狠,显然是老手。
刘暤蹲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右侧土崖。
崖顶离河床底部约有四五丈高,敌人藏身崖后,只露出手臂和弓箭,很难有效杀伤。
强攻上去,损失必大。
“弓弩手,压制射击!目标,崖顶露头处,不必求命中,让他们抬不起头!”
刘暤下令。
几名手持强弩的护卫立刻瞄准崖顶边缘,扣动机括。
强劲的弩箭带着厉啸钉入黄土崖壁,溅起一片尘土,果然逼得崖后的箭雨为之一滞。
就在这时,左侧崖顶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黑影翻滚着摔下土崖,重重砸在河床碎石上,抽搐两下不动了,看装束,正是伏击者之一。
紧接着,癿庆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崖顶边缘,挥舞着染血的横刀,朝下面打了个手势。
左侧威胁已清除!
“干得好!”刘暤精神一振。
少了左侧夹击,压力顿减。“庆叔,带人从左侧绕过去,抄他们后路!”
“得令!”癿庆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崖顶。
右侧崖后的敌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妙,箭矢更加密集,还夹杂着听不懂的、充满恶意的呼喝,像是催促加紧进攻。
“是蔑儿乞人!”一名通晓一些草原部族语言的护卫低吼道,“他们在喊别让那个女人跑了!”
果然还是冲着诃额伦来的!
刘暤眼神一冷。
看来昨天那队抢亲人马覆灭的消息已经传回,这是派出了更精锐的追兵,甚至可能提前预判了他们的路线,在此设伏!
诃额伦听到喊声,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里除了母亲留下的戒指,已空无一物。
她看向刘暤的方向,只见他沉稳地指挥着,侧脸在箭矢呼啸的背景下,显得异常冷硬而坚定。
不知怎的,她狂跳的心,竟奇异地安定了一丝。
突然,右侧崖后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嚣和惊呼,紧接着是兵刃撞击和惨叫声!
癿庆他们得手了!
“冲出去!”刘暤抓住战机,一跃而起,长刀前指,“杀!”
圆阵瞬间变为锋矢,以刘暤为箭头,朝着右侧土崖脚下猛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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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一处坡度稍缓的缺口,是登上崖顶的唯一路径。
箭矢从头顶飞过,但已稀疏凌乱。
众人冒着零星的箭雨,迅速冲到崖下。
崖上的战斗已近尾声。
癿庆带着两人如同虎入羊群,将七八个埋伏的蔑儿乞人杀得节节败退。
这些蔑儿乞人虽然悍勇,但装备和配合远不如刘暤的精锐护卫,又失了地利,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最后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被癿庆一刀劈翻,滚落崖下,正好摔在刘暤脚边,瞪着眼睛,喉咙里嗬嗬作响,很快断了气。
战斗结束。
河床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护卫们快速打扫战场,检查伤亡。
己方只有三人轻伤,一人被流矢擦过脸颊,问题不大。
而埋伏的蔑儿乞人,共有十五具尸体,加上左侧崖顶摔下来那个,总共十六人。
“殿下,都是蔑儿乞部的精锐猎手,”癿庆踢了踢一具尸体旁的复合弓和精致的箭囊。
“装备不错,埋伏得也刁钻。看来是铁了心要留下我们,或者说,留下那个女人。”
刘暤蹲下身,翻检着那名头目的尸体,从他怀里搜出一个小皮袋,倒出几枚粗糙的金银饼子和一块刻着狰狞狼头的骨牌。
“不止是抢亲。”他掂了掂那骨牌,目光冰冷。
“是灭口。他们知道她身上带着要命的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惊魂未定的诃额伦面前。
她正靠着一块石头喘息,两名老仆瘫坐在旁,脸色灰败。
“没事了。”刘暤声音不高,却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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