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朕,都是为了大汉!》正文 第583章 老登都来欺负我

    风雪漫天,如刀割面。

    那座新建的烽燧孤悬于西北极寒之地,四野茫茫,唯见积雪覆山、冰河凝滞。守燧士兵名叫陈九,年方十七,是镇北城“边政书院”第一批毕业生。他本是流民之子,幼时随母逃荒至辽东,靠织甲坊施粥活命。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儿啊,咱们不是没家的人了,这大汉的土地,就是咱们的根。”后来他被乡学教谕收养,苦读兵书农策,又在山林武塾习得雪地追踪之术,终得入选“雪防军”,戍守帝国最远的火光。

    此刻,他站在烽台之上,双手冻得发紫,却仍紧紧攥着那支燃烧的火把。风吹得旌旗猎袍猎猎作响,界碑上的“大汉永昌”四字已被霜雪覆盖大半,但他知道??只要这火不灭,国门就不倒。

    他低声念起学堂里每日晨诵的誓词:“一燧失,则百里危;一人怠,则万民生灵涂炭。”随即吹响铜哨,三长两短,报平安信号。远处山脊上,另一座烽燧应声点亮,接着是第三、第四……短短片刻,连绵百里的火龙自西向东腾起,在苍茫天地间划出一道炽热的边界线。

    这一夜,不只是陈九值守,也不只是西北一线戒备。从辽东到敦煌,从雁门到疏勒,三千余座烽燧同时燃起烈焰,不是因敌情警讯,而是为一场百年大祭??**襄平之战百周年纪念日**。

    洛阳皇宫内,承平帝亲自主持朝会,颁下诏书曰:“昔我祖光武皇帝以民心为甲胄,以信义为干戈,开万世之安。今逢百载回眸,当追思前贤,昭示后人。”遂命全国边郡同日举行“重走征途”仪式:由当年参战者后代引领青年学子,沿旧战场路线行进,沿途讲述父祖事迹,最终汇聚于镇北城雕像前宣誓效忠。

    而在镇北城,这场祭祀早已筹备数月。

    清晨五更,天尚未亮,城中鼓楼便敲响了第一通战鼓。那是仿照当年百姓出征时所击的老鼓,鼓皮用的是乌桓战马之筋,声音低沉浑厚,仿佛能唤醒沉睡百年的英魂。城门缓缓开启,百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列队而出,他们大多已是八九十岁高龄,有的拄拐,有的独臂,有的目盲,但步伐坚定,神情肃穆。他们是最后一批亲历襄平之战的幸存者,如今被称为“守土元老”。

    为首的正是李远之妻柳氏,她今年九十六岁,年轻时曾是织甲坊中最出色的女工,亲手缝制过上千副皮甲。她的丈夫李远虽已去世多年,但那句“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能丢下同伴”已成为边民信条,刻入孩童课本。今日她手持一根雕有火焰纹的木杖,缓步走在队伍最前,身后跟着七位曾在火牛阵中生还的老兵。

    街道两侧站满了人。

    男女老少皆着素衣,胸前佩戴火把徽记,默默低头致意。孩子们手中捧着写满名字的纸灯笼??那是他们从族谱中找出的、曾在那场战役中牺牲的先辈之名。每走五十步,便有一名少年上前点燃一盏灯笼,放入空中。三百七十二盏灯冉冉升起,恰是当年战死百姓之数。火光映照雪地,宛如星河倒流,引得无数人潸然泪下。

    当队伍抵达广场时,太阳正好破云而出,金光洒落在那尊群像之上。怀抱婴儿的女子面容慈祥,断臂老汉的戈尖依旧指向北方,仿佛仍在警惕着无形的敌人。

    礼官高声诵读《抗胡碑》全文,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 “乌桓寇边,铁蹄踏境。城将陷,援未至。于是田横振臂,妇孺执兵,老者填壕,童子传烽。无令而集,无粮而战,无甲而前。火牛冲阵,油锅泼敌,血染城垣而不退。七昼夜,门不开,终歼贼首。此非帝王之功,实万民同心也!”

    诵毕,百名“边政书院”学生齐步上前,身穿仿古粗布战袍,腰佩木刀,面涂灰土,模拟当年百姓出征场景。他们齐声高呼当年口号:“家园所在,即吾战场!”声音震天动地,惊起飞鸟无数。

    就在此时,天空忽然飘下细雪。

    雪花轻柔,落在火炬上瞬间化为水汽,却又被炽热信念蒸腾成雾。人群中有人低语:“看,先人们回来了。”

    一名十岁的男孩突然挣脱母亲的手,跑到雕像基座前,将自己画的一幅图贴在石壁上。纸上是一群小人手持长矛,背后写着一行歪斜的字:“我也要像爷爷那样守家。”

    这一幕被史官记入新修《世祖实录》,题为《童志守疆》。

    祭祀结束后,并未散去。按照惯例,接下来三日将举行“百艺演武”??这是延续自“大校武”的传统,既是检验边民战备水平,也是展示“襄平体制”成果。

    第一天比试弓弩。

    场地设在城南校场,靶标立于三百步外。参赛者不限身份,凡十六岁以上皆可报名。有农夫挽硬弓连中十环,有渔女以手拍弩击落飞鸟,更有归化室韦少年使用双弧反曲弓,一箭贯穿三个移动草人,赢得满场喝彩。裁判由赵弘亲自担任,他年逾花甲,须发皆白,但仍能拉开五石强弓。赛后他点评道:“昔日只求杀敌,今重精准协同。一支箭,不再只为取命,更为护人。”

    第二天演练阵法。

    五千义军按“蜂屯战术”布防,模拟敌骑突袭。只见各保各团依钟声调度,或伏击于沟壑,或包抄于侧翼,更有雪橇小队自山林穿出,投掷烟雾弹扰乱“敌军”视线。整个过程井然有序,进退有度,竟无一人错位。观礼台上,几位来自中原的御史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人叹道:“我在京师统领禁军不过万人,调度尚且混乱,此处民间武装竟能如此精熟,真乃奇观!”

    第三天则是文考。

    地点设在镇北城最大的学堂,考生皆为十五岁以上青年,考试内容涵盖地理测绘、医急救护、律法常识、胡语对话等六项。尤为特别的是“情境判案”环节:主考官设一虚拟案例??某村发现匈奴探子伪装成商旅,欲焚粮库,村民将其擒获后争论该如何处置。考生需现场陈述处理方案,并说明依据哪条《边地律例》。

    一名少女答道:“依《互市令》,外族入境须持通关牒,违者拘押;然其未及行凶,按《宽刑章》应留活口审讯,查明幕后主使。若滥杀,恐激反诸胡,不利长久安定。”言辞清晰,条理分明,引来一片掌声。她名叫霍萤,祖父是当年拆毁学堂的幽州王氏家奴,后因支持新政被逐,举家迁至辽东。如今她不仅考中“边政秀才”,更立志成为首位女边尉。

    三日演武结束,成绩最优者录入“英名录”,其名将被镌刻于新立的“继志碑”上,与百年前的英雄并列。

    然而,正当众人沉浸在盛典之中时,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抵镇北城。

    信使浑身是血,坐骑累毙途中,步行数十里而来。他颤抖着呈上文书,竟是出自西域都护府:

    > “急报:大月氏故地有异动!一支自称‘?哒’的新部族崛起,善用重甲骑兵,披铁网蒙面,号‘鬼面军’。已破康居、劫龟兹,屠戮汉商百余,焚毁互市三处。现正沿丝绸之路东进,前锋距玉门关不足五百里。都护请调辽东义军西援,共卫丝路安宁!”

    全场骤然寂静。

    百年前,敌人来自北方草原;百年后,战火竟延烧至万里之外的西域。

    有人低声议论:“辽东离西域何止万里?纵有雄兵,如何驰援?”

    也有人说:“此乃西域之事,何必劳我边军远征?”

    更有保守派官员摇头:“穷兵黩武,恐耗国力。”

    但就在这纷杂之声中,柳氏缓缓起身,拄杖前行,直至广场中央。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你们忘了么?当年我们为何而战?不是为了争地盘,不是为了抢财货,是为了不让我们的孩子再被人夺走家园!现在,那些在龟兹教孩子识汉字的先生,那些在疏勒种麦子的汉户,那些嫁给胡人却坚持说汉语的妻子……他们,也是我们的亲人。”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泪光:“我丈夫说过,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能丢下同伴。今天,我要问你们一句??谁愿替他们去挡那一刀?”

    话音落下,全场静默。

    片刻之后,第一个少年走出人群,摘下胸前火把徽记,郑重放在地上??这是请战的标志。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到一炷香时间,三千多枚徽记整齐排列在雕像脚下,如同一片燃烧的赤浪。

    当晚,镇北城议事厅灯火通明。

    陆议之孙陆承奉旨主持会议,参会者包括赵弘、司马师之子司马亮、阿勒泰创办的山林武塾总教头、以及多位归化族裔代表。议题只有一个:是否出兵西域?如何出兵?

    争议激烈。

    有人主张只派使者谴责,避免卷入远方战事;有人建议联合乌孙、于阗共抗?哒,借力打力;更有人提出重启“屯田西进”计划,在河西走廊以西设立新屯区,步步为营。

    最终,一位沉默已久的老人开口了。

    他是楼班之孙,名叫拓跋渊,现任归化乌桓部族长,亦是“双语学堂”的倡导者之一。他缓缓说道:“我族曾是你们的敌人,后来成了你们的子民。今天我们坐在这里讨论如何保护别人,是因为你们给了我们‘家’的意义。所以,请让我带三千乌桓骑兵先行,不必等朝廷大军,不必等粮草齐备??我们带着干粮去,一路打,一路补给。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把那扇门守住。”

    厅内鸦雀无声。

    良久,陆承提笔写下军令:“准其所请。另调辽东义军两千、虎贲旧部五百,组成‘西征先锋营’,由赵弘统帅,即日起程。沿途各郡县务必配合,优先供给,不得延误。”

    命令传下,全城动员。

    工匠日夜赶制改良连弩与轻便铠甲;织甲坊妇女连续七日不眠,缝制御寒衣物;学堂暂停授课,组织学生为将士包扎伤药、准备干粮。就连那些曾在战火中失去亲人的老人们,也纷纷拿出珍藏多年的护身符,塞进军士行囊,喃喃道:“替我看看那边的孩子们,别让他们经历我们受过的苦。”

    一个月后,西征军出发。

    出城之日,全镇百姓夹道相送。孩子们再次点燃灯笼,放飞天际。这一次,他们写的不再是先辈之名,而是未来之愿:

    “愿你们平安归来。”

    “等你们回来教我们骑马。”

    “我要长大,接替你们守门。”

    陈九也在队伍之中。他主动请缨加入侦察小队,任务是穿越帕米尔高原,绘制?哒军行动路线。临行前,他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

    > “我不知能否活着回来,但我知道,若我不去,将来我的孩子就得去。所以我必须走,为了让他们永远不必走出家门。”

    大军渐行渐远,消失在黄沙尽头。

    而在他们身后,镇北城的灯火依旧明亮。学校里,新的学期开始,《守土要略》课本翻到了第十一章??《远方的守护》。老师指着地图上的西域,对学生说:“同学们,国土不止是我们脚下的土地,更是所有愿意为之付出的人共同守护的地方。无论多远,只要还有一个汉人在那里生活,那里就是我们的边疆。”

    百年风云变幻,王朝兴衰更替,唯有这份信念未曾磨灭。

    又过了三十年,西征军凯旋。

    他们带回的不只是胜利的消息,还有更深的融合:?哒部族战败后分裂,其中一支归附大汉,定居敦煌以西,建新城曰“归义”。他们学习汉语,改用汉历,甚至将祖先传说改编成汉戏演出。而当年出征的将士中,有许多人选择留在西域,娶当地女子为妻,开垦绿洲,兴办学堂。他们的后代,肤色各异,语言混杂,却都自称“汉人”。

    一部新的《拓边纪要?续篇》悄然流传,作者不详,但据说是由多位边地官员合撰。书中明确提出:“守边之道,不在拒外于门,而在纳异于心。胡汉之别,非血缘之分,乃教化之差。教化至,则四夷皆兄弟;教化废,则骨肉亦仇雠。”

    新帝阅后感慨万千,亲批:“前人固边以墙,朕固边以心。墙可塌,心不毁。自此以后,凡我疆域之内,不论出处,皆授田、入学、参政,一体同仁。”

    于是,“大汉子民”的定义彻底改变。

    它不再局限于血脉与出身,而成为一种精神认同??**凡是愿以生命守护这片土地、传承这份文明者,皆可称之为汉**。

    时光流转,再过百年。

    曾经的镇北城已成为北方最大都会,人口逾十万,商贾云集,学宫林立。那尊雕像历经风雨,表面斑驳,却被一代代人精心维护。每逢春祭,仍有孩童围着它跳舞唱歌,唱的不再是战歌,而是一首新编童谣:

    > 小火把,亮堂堂,

    > 照着爷爷上战场。

    > 不为夺地不为王,

    > 只为家里有爹娘。

    > 门开了,不怕狼,

    > 因为人人是城墙。

    而在遥远的南海,一座新建的海岛要塞上,年轻的守军正在教一群黎族少年识别海图。教官是个黑皮肤的汉子,名叫文黎,祖上是交趾土著,三代前归附大汉,父亲曾参与平定南蛮叛乱。他指着远处波涛对学生们说:“你们看,海那边也有觊觎我们家园的人。但我们不怕,因为我们知道??哪怕只剩一个人,也能点起一把火,告诉世界:这儿,有人守着。”

    与此同时,在西南深山之中,一支由羌、僚、巴人组成的联合巡防队正穿行密林。队长是个女子,名叫秦娥,佩剑上刻着七个字:“**寸土不让,代代相传**。”

    她停下脚步,望向东方。

    朝阳初升,万丈光芒穿透云层,洒落在崇山峻岭之间,仿佛为每一寸土地加冕。

    她轻声说:“听,风里还有鼓声呢。”

    的确。

    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从未真正平静过。外患时起,灾疫频发,权争不断,岁月无情。但每当危机降临,总会有那么一群人,默默拾起父辈的戈矛,走上城墙,点燃烽火。

    他们不是天生英勇,也不是渴望建功。

    他们只是记得??

    **门一旦打开,就不能再关上**。

    而那扇门后,不是宫殿,不是宝藏,不是权力与荣耀。

    是灶台上的粥还在冒着热气,是院子里的孩子正学着写字,是妻子在灯下缝补衣裳,是老人坐在门前晒着太阳,嘴里哼着那首古老的歌谣。

    这才是他们誓死守护的一切。

    这才是大汉之所以为大汉的原因。

    风继续吹,穿过千山万水,掠过城池村落,拂过学堂书声、田野耕牛、边境哨岗。

    它带走尘埃,也带来希望。

    在帝国最遥远的东北角,一个新生婴儿呱呱坠地。接生婆洗净襁褓,在孩子手腕系上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枚小小的铜牌,刻着两个字:

    **守土**。

    窗外,第一缕晨光照进屋内,照亮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是全家福,背景正是镇北城广场上的群像雕塑。

    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百年,也悄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