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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都是为了大汉!》正文 第582章 蹋顿身死

    夜深,镇北城的风依旧凛冽,吹过雕像脚下的青石板路,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守夜的老卒拄着拐杖走过广场,抬头望了一眼那尊高耸的群像,低声嘟囔了一句:“老田头,今儿又刮北风了,你说他们还敢来不?”

    无人应答,只有风穿过戈尖,发出细微呜咽。

    但在这片土地上,记忆从不曾真正沉睡。每一个寒冬的夜晚,村寨中的火塘边,总会有老人向围坐的孩子讲述那一战??不是讲帝王将相的运筹帷幄,而是讲一个断臂老汉如何挥动长戈,讲一群妇人如何把锅里的油烧沸泼向敌军,讲十岁的娃娃冒着箭雨传递烽烟信号,最终倒在路上,手里还攥着半块干饼。

    这些故事没有载入正史,却比任何诏书都更深入血脉。

    十年光阴流转,镇北城已非昔日残垣断壁。城墙重筑,高达三丈,外包青砖,内填夯土,每隔五十步设一敌台,其上架设改良连弩与铜钟报警装置。城外挖有双重壕沟,冬日注水成冰,夏日灌毒蒺藜,野兽难行。更远处,三十里内设有七座烽燧,昼夜有人值守,一旦发现异动,钟声可传百里,邻近五县义军两日内必至。

    而这背后,是一整套被称作“襄平体制”的治理模式在悄然运转。

    每年春耕之后,各县便举行“大校武”,凡十六至五十之男丁,皆须携械参演。不拘兵种,不论出身,猎户可为斥候,铁匠能造兵器,渔夫习水战阵法,农夫练推车运粮。演练结束,按表现记功,录入“义勇簿”,日后若有战事,依簿征召,优先授田、免赋、赐爵。

    女子亦不得闲。官府设“织甲坊”,召集妇人学习缝制皮甲、编织盾牌藤网,兼习投石、泼油等守城技艺。每逢秋收后,各村还会组织“夜防轮值”,由青壮男女分班巡村,手持火把、锣鼓、手拍弩,遇狼群驱之,遇贼寇击之,早已养成全民戒备之风。

    最令人称奇的是“边学”制度。自刘邈下诏兴办乡学以来,辽东七郡共设学堂三百余所,教材并非仅读《论语》《孝经》,更编有《守土要略》《地形图说》《胡语入门》等实用之书。孩童八岁入学,先识汉字,再习算术与地理,十二岁起加授弓马基础,十五岁便可参加“小试”,优者选送镇北城“边政书院”深造。

    书院之中,不仅教兵法谋略,更重实务:如何勘察水源、修渠引灌;如何辨识草药、救治伤员;如何与胡商谈判、订立互市契约。毕业生不分士庶,皆可任保长、团正、屯令乃至边尉佐吏,真正实现“贤能治边”。

    一位来自南阳的御史初至辽东,见此景象惊诧不已,回奏朝廷道:“臣所见边民,虽衣褐带索,然谈吐有礼,知国势利害,晓战守机宜,较之中原膏粱子弟,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邈览奏,只批八字:“民心如铁,国运方久。”

    然而,并非所有变革都顺遂无阻。

    就在《屯民实边策》推行第三年,一场风波险些动摇根基。

    时有幽州豪族王氏,世代为官,拥田万亩,奴婢数百。朝廷下令在其封地内试行“均田授兵”,即将荒地分予流民垦殖,并编入义军团练。王氏震怒,暗中勾结朝中亲贵,散布谣言,称“陛下欲夺富济贫,废私田归公”,又买通巫祝,在民间宣扬“天降灾异,因逆天改制”,一时间人心浮动,数县百姓拒不受田,甚至有人拆毁新建学堂。

    消息传至洛阳,廷议哗然。丞相陈群力主罢策息怨,言:“边策虽善,然触贵戚之利,恐生内乱。”司徒华歆更直言:“百姓愚昧易动,若纵其持兵自卫,他日尾大不掉,反噬朝廷,悔之晚矣!”

    朝堂之上,一时“收权”之声高涨。

    刘邈沉默良久,忽问:“当年襄平之战,是谁开门迎敌?”

    众臣默然。

    “是田横那样的百姓。”他缓缓起身,踱至殿前铜鼎旁,“朕常思,若当日城门紧闭,任乌桓屠戮,而后坐等援军,会如何?答案很简单??城破人亡,尸骨无存。正因为那些‘愚昧易动’的百姓敢提戈而出,才换来今日安宁。”

    他环视群臣,声如洪钟:“现在有人告诉朕,这些人太强了,该管住了?可朕想问,若再来一次蹋顿,你们指望谁去挡?你们的门客?还是朕的禁军?三千虎贲能守万里边疆吗?”

    满殿寂然。

    次日,圣旨下达:**《屯民实边策》不得更改,违令者以误国论罪**。同时派遣赵云为“巡视使”,率五百轻骑直赴幽州,查办王氏勾结叛逆、阻挠新政之罪。

    赵云行事果决,未及月余,便查获王氏私藏兵器三千件、通敌书信十余封,并当场擒获其豢养刺客两名,供出欲刺杀推行新法的县令之事。证据确凿,刘邈下诏抄没家产,流放族中主事者三人于交趾,其余子弟贬为庶民,永不得仕。

    此举震慑四方,自此再无豪强敢公然对抗边策。

    而更深远的影响在于,它向天下昭示了一个道理:**这江山,不只是庙堂之人的江山,也是千千万万愿为之流血的百姓的江山**。谁若试图割裂这份共业,便是与整个大汉为敌。

    风波平息后,边地建设反而加速。五年之内,从辽东到朔方,共新开屯田四十余万顷,筑堡寨八百余座,训练义军超过十万。西域诸国闻风而动,龟兹、于阗相继遣子入质,请授汉印;康居使者更献宝马千匹,愿为大汉牧马于葱岭之外。

    与此同时,文化融合日益深入。归附乌桓人三代之后,多已改用汉姓,习读诗书,有子弟考中秀才者,竟得授九品中正评定“上中”之评。楼班之子主动请入洛阳太学,苦学三年,归乡后倡建“双语学堂”,既教汉字,也传乌桓古歌,谓之“不忘本源,亦知大道”。

    甚至连语言也在悄然变化。边境集市上,一种混合汉话与胡语的新腔调逐渐流行,被称为“边音”。起初士人嗤之为“鄙俗”,但后来连陆议巡视边郡时也笑言:“听此音,方知天下一家。”

    某年冬,大雪封山,一支商队被困于辽西山谷。领队是一名年轻的汉商,名叫李远。他本可独自突围,却选择留下,带领众人掘雪为屋,宰牛取暖,轮流值守,靠讲述襄平故事鼓舞士气。七日后获救,全队三十七人仅亡二人。事后有人问他为何不走,他答:“我爹就是襄平之战里敲鼓的那个少年。他说过,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能丢下同伴。”

    这句话后来被刻在镇北城新立的一块石碑上,与“抗胡碑”并列,题曰:“**同生共死,乃为人本**。”

    岁月如河,奔流不止。

    又过了二十年,刘邈驾崩,庙号“世祖”,谥“光武皇帝”。举国哀悼,边郡百姓自发罢市三日,焚香遥祭。镇北城万人齐聚广场,在雕像前摆下千盏油灯,灯火连成一片,宛如星海倒悬。

    新帝登基,年号“承平”,意为承接太平,不负先辈血汗。

    然而就在这一年秋天,北方再起阴云。

    一支从未见过的部族自极北雪原南下,自称“室韦”,骑白狼,披熊皮,善滑雪行,来去如风。他们不事耕种,专事劫掠,攻破数座边寨,屠戮百姓,抢夺粮秣牲畜,随即遁入茫茫林海,踪迹难寻。

    并州告急,凉州震动,朝廷再度召集重臣议事。

    有人主张增派正规军北征,深入雪原剿灭;有人建议闭关固守,待其自退。唯有已致仕归隐的司马师??司马懿长子,曾任幽州刺史,熟悉边情??上书直言:“此敌非常,不可用常法治。彼居无定所,逐猎而迁,若大军深入,补给难继,反遭伏击。当以‘蜂屯战术’应对:于要道设卡,每十里一哨,三十里一堡,广布陷阱、鸣钟联防,使其每进一步皆受袭扰,寸步难行。”

    其弟司马昭补充:“更当启用山林哨队旧制,募善雪行之士,穿兽皮、踏木板(即雪橇),昼伏夜出,追踪其巢穴。一旦定位,遣精骑突袭,焚其囤粮,毁其营地,迫其归顺或远徙。”

    朝廷采纳此议,下令重建“雪防体系”,并公开招募“猎雪勇士”,凡能生擒室韦首领者,赐爵三级,田百亩,金银五百斤。

    令下三月,应者云集。不仅汉人踊跃,连归化乌桓、鲜卑青年也纷纷报名,皆言:“我族也曾为祸边疆,今愿戴罪立功,护此土安宁。”

    其中最出色者,乃一名叫阿勒泰的少年,父为乌桓猎户,母系鲜卑牧女,自幼生长山林,能辨兽迹、识风向、听雪崩之声。他率九人小队潜入北境三月,终在一处冰谷发现室韦主营,立即放出信鹰报警。赵云之孙赵弘奉命出击,率两千轻骑踏雪奔袭,一夜斩首八百,俘获老弱五百,余众溃散。

    战后,阿勒泰拒绝封赏,只求设立一所“山林武塾”,专教边民子弟野外生存、追踪侦查之术。朝廷允准,并拨款兴建。

    数年后,室韦残部遣使求和,愿归附大汉,接受教化。新帝欣然接纳,诏曰:“昔乌桓归心,今室韦来附,皆因我德政广被,非唯兵威所致。自今日始,凡北疆诸族,愿学者入学,愿耕者授田,愿仕者量才录用,不分种裔,一体视之。”

    于是,边塞之地,胡汉杂居,婚嫁相通,言语互融,风俗渐合。昔日刀兵相见之处,今成歌舞共欢之所。每逢节庆,草原上可见汉装男子与胡裙女子对舞,孩童口中吟唱的,既有《诗经》篇章,也有古老的狩猎长调。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那部《拓边纪要》终于不再只是手抄秘本。新帝下令将其正式刊行,列为边郡官员必读典籍,并亲撰序言:

    > “朕观前代兴亡,莫不始于边隙。秦恃长城而亡于内乱,晋务清谈而溃于五胡。唯我大汉,以民为城,以心为垒,故能历劫不堕,转危为安。田横一呼,万众响应;孔明一策,百年承平。此非天幸,实乃道胜。愿后世执政者铭记:

    > **安边不在千里之塞,而在寸心之间。**”

    时光荏苒,百年之后。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士带着弟子游历至镇北城,立于雕像之下,久久凝望。

    弟子问:“先生,此战已过百年,如今四海升平,边无烽火,我们还需记得这些吗?”

    老学士不答,只指向不远处的一所学校。

    正是课间,孩子们正排队走出教室。他们穿着统一的粗布校服,胸前绣着小小的火焰徽记??那是当年百姓点燃火牛阵时用的火把图案。每人腰间别着一把短木刀,作为日常操练之用。

    忽然,警钟响起??原来是例行的“突袭演练”。只见师生们毫不慌乱,年长者迅速组织低龄学生进入地下掩体,少年义勇队则持械列阵,按照方位奔赴指定防守点。不到一刻钟,全城进入战备状态。

    演练结束,孩子们回到操场集合,齐声诵读铭文:

    > “汉家男儿,寸土不让!

    > 家园所在,即吾战场!

    > 纵使孤身,亦敢开城!

    > 信念如炬,照我前行!”

    声音嘹亮,直冲云霄。

    老学士这才转身,对弟子说:“看到了吗?他们记得的不是战争,而是责任。不是仇恨,而是守护。这才是大汉之所以为大汉的原因。”

    他顿了顿,仰望湛蓝天空,轻声道:

    “有些门,一旦打开,就永远不能再关上了??那是通往勇气、尊严与共同体的大门。而守住这扇门的,从来都不是金戈铁马,而是每一个平凡人在关键时刻的选择。”

    风起,旌旗猎猎。

    在帝国最遥远的西北边陲,一座新建的烽燧刚刚点亮第一束火光。守燧的士兵是个年轻人,脸上还带着稚气,但他目光坚定,将火把高高举起,映红了身后界碑上的四个大字:

    **大汉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