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那面索道!”
白蛇山的老道,抬袖一挥,当即起飞梭,不客气的对那镇山猛士警告一声,随后便卷起诸多白蛇道徒,遁入断峡对面。
而随着这白蛇山道人的动作,黎卿与白龙两坛道人亦是迅速跟上。
来时大院首的青鸾法舟也未再唤出,与黎卿二人颔首示意后,唤出了一头鸾鸟,领着众人跳上鸾鸟背部,当即寻了一个方向而去。
既如此,黎卿掣指掐诀,唇齿轻吐,顷刻丈许方的庆云两簇,将诸道徒立地一托,霎时融入虚空之里。
此云柔如棉絮,似虚还实,将众人往庆云中一托,眨眼便往断另一面而去。
庆云融于山涧云雾,若非有特殊的探查法术,肉眼几乎无从分辨。
而这将天南与西土隔开的断?亦是足够幽深,非紫府以上,修得法力、驾驭法器者,未必能轻易渡过这山高涧深之地。
中途要是被那镇云豹猛士发现,一轮秘银投矛再加上三阳符弩齐射,绝难有幸免的道理。
黎卿几人隐于云间飞腾,俯瞰下方亦觉惊险非常。
这断峡西去,有一条绵延的山路,原是巴国岭间邑商与天南走私所开辟,两道旁时不时还有简陋搭建的庇护所,恐是行商歇脚所筑,沿着此道便能深入巴国边隅。
然葬神教占了此方二十七山,叫那寻常游商再不敢随意靠近。
而黎卿等人,此刻便是要分兵同时出手,拔了那东侧数座灵山上的据点。
“那法教岁前得封,山门道场应在诸山西南,尚在搭建之中,此方的逞凶的不过寥寥数支而已。”
“前日白蛇山的诸位已与葬道修士斗将过了,他等人人长拜葬地尸,练气道称巡使,紫府境界唤执事,紫府上基呼法王......目前露面的,有两尊法王、六位执事……………”
白清烨与诸道徒半伏在青云之上,稍稍稳住临面的风势,将其中的情报一一点出。
三方道人各分一路,他们所要处理的,便是北面的两座大山。
黎卿此刻并未出言,虽立于云头之上,但手上所持,却是一卷刚刚自白蛇山送来的巴国近况有关玉简。
葬神教,大半之众尚在那山门道场处,这边仅有的两位法王,料想诸道也能处理。
他所疑惑的,是西土巴国到底崛起了哪几家大教?有阴神几尊?五灵神教又比原太阳神教差了多少?怎短短一载便招致了这般境地。
然而踏云过境,往北不过三十里,那山中某座树屋中立时就有了反应。
“山那边的道人,又越境了。”
“三个方向,比上次来的更多更强......”
原本盘坐在木榻上的男子腾地站起,他已经发现了十数里外那两朵飞速切近的庆云。
南国的玄门道人十分难缠,术、器、法手段之多,令人咋舌,他等先前交手已经坏了数尊地游神尸。
真不想再跟他们有牵扯啊!
天南的阴神级仙门,并非是他等所能力抗的,真惹恼了临渊,只怕哪天外一掌降下,整座葬神山都要被抹了。
玄门那些老真人才是真正的大恐怖,资深的修行岁月为他等积攒了近乎全能的道法脉络,比之外道阴神而言,强了太多太多,他曾有幸见识过南国太一道的神游真人深入莽荒捉缚阴神蛊王,亲眼见识过那拘山赶岳、戏弄江河
的伟力。
那根本就是人力无法反抗的。
“吕巡使,请尸神压阵,某家前去挡上一挡!”
这面教中巡使得来了情报,旁侧的紫府体修便从架上取来鹿头,头落地,葬生黑气于木板地上迅速蔓延,眨眼构作四方法阵,约莫八尺高的壮硕身影亦缓缓从法阵中升起。
教内有死令,葬神山中命门之所正在垒筑,在这期间决不能让任何一道活物进入二十七山,不论是来自西土还是巴国的任何人。
违者,尽屠之!
哪怕是他等教中巡使、法卒也不例外。
“挡?你拿什么挡?”
木榻上的紫府巡使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面色极不好看。
“前日交手,本使手下的尸神便损了元气,今日天南的道人兵分三路,其势更甚,这一战必定会出现死伤。”
作为在太阳神教当盛时代下安然活过了两百载的巡使,他对危险的感知是极为敏锐的,自然知晓那道人公然入山意味着什么。
那定是有了底气,有了定鼎的人物到来。
二十七山临近东南,乃是西土与天南的缓冲地带,下辖不过两郡,州中五灵祭司将此处封予葬神教本就是不安好心。
谁叫大教筑在强人间的缓冲带上?
而教内某些蠢货利禄遮眼,还真以为有了灵山灵地,就能广开山门、立道场,乘师作祖享万人朝拜了。
心头暗恨间,这位吕巡使也知方才的话带了些火气,冲撞了教内这位从事,稍稍平复了情绪后,再才对身侧的紫府修士缓缓道来。
“此行甚是危险,你我背后本无靠山,一旦落入那炼气士手中,怕是就要成了人座下护法道奴,也无人会来赎救。”
“这样......且让下面的儿郎们去,再造两尊尸走个过场。”
“若两位法王那边得胜,再现身不迟;可要是真生了大祸,你我还是自保为妙呐!”
如此做法,方显生存之道。
旁侧那鹿杖修士却显然是个老实人,心头杂念交织,面上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敢冒险。
紧了紧手上的宝兵,苦涩摇头道;
“吕兄,慎言啊!俞睚法王手段酷烈,青法王喜怒无常,若是被秋后算账,腐骨毒丹可不好受。”
若是真因二人坏了教中大业,那可就不是一个死字能幸免了的。
“哎呀呀,刑老弟,什么狗屁俞睚青的......他是紫府,你我亦是紫府,怎就低那老东西一头了?”
“实话实说吧,天南道人如此强硬的原因,我自有渠道打听清楚了,此事极为严重,哼,那家伙搭上命去也打不住。”
“走不走随你便,反正本使是不会再出去了。”
既然教中这位兄弟不信,吕巡使也不强求,他有自己赖以生存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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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此还未话出个所以然来,一道重如山崩的恐怖魂压紧接着便从天外扫来,霎那间,半座荒山的天色都暗了下来,天外寒风凛冽,百气飞扬。
忽然,哗啦一声,这木屋上的门栓骤裂,两扇并不算厚重的大门【哐当】砸开。
正在此时,气脉呼啸而入,降真衣袍迎风飒飒,木屋前的某道身影矗立风中,将内中一切尽扫于眼底。
“离开了么?”
环视那木屋之中简陋的陈设,黎卿轻抬云履,一步一步走近那木榻附近,最终,垂眸将那旁侧案几上的酒壶拾起,掂在了手心。
尚且温热。
“倒是跑得快。”
魂压如幕,掠扫半山,然黎卿方至,原本在此的两道紫府气息就已经飞速遁离了。
山外狂风依旧呼啸,侍候在山中的葬神教法卒当场就被两位巡使抛弃,于那雄浑风气的笼罩下,再无脱身之机。
而刚刚自云头落下的护坛道徒们自是起了法术,借着山中气流飞速靠近那些法卒所在。
山魈道兵青毛碧眼,体壮如猿,借着那毫无规律的狂乱气流攀山越石,径直跃入那法卒营寨之中,二十来头老魈双拳似金刚鼓,体态强如林外松,吼声齐震,拳爪同出,数击便将那木寨营房摧毁,撞向隐藏其中的法卒尸
修。
下方法卒为魂压铺盖,初时惊恐仓皇,当即便祭出地游老尸,披甲葬尸饮地气,食绝阴,尸身坚硬,挡在诸修身前,恰与那撞进营房的山魈道兵贴身撞上。
自那恐怖的魂压起,葬神教内诸法便有防备,摇动法器,驱策阴尸,乃至兴雾吐霾,眨眼便将山魈兵马淹没在朦胧之间。
那吕姓女冠见山魈道兵眨眼中招,凤眉一挑,当场便抬起法袖,素手拈针。
于是又有飞针耀目,一生三,三生九,重重发散若暴雨梨花,锋芒锐气坠入谷间无差别的爆发开来,金火二气化身火树银花,连带着那四方山石墙寨崩作湮粉。
如此杀招,当即引得诸多道徒瞩目而来。
吕青漱,此女.......历来如此,行将斗法,向来只求一个“速”字,她修气经,唯持天南离火?咒,性情恰似离火精,烈得很。
这飞针分化,火树银花的确惊艳。
“放心,定不伤你那几头丑宠儿。”
见那林蛟有些面色冷凝,吕青漱轻哼一声,她这门离火飞针融金于火,凝火为咒,祭咒为针,针也气也虚也实也,可随心变化,炸不死他的道兵爪牙。
离火精气肆虐飞溅,灼烫低吼声此起彼伏,谷中火雾混合,红烟殉葬,不少黑衣法卒已然骂骂咧咧的顶着浓烟四散开来。
此处得不得了,那不知名的袭击属实狠辣,金光火气似是打铁花般飞溅,炎息肆虐,草木即烧,再待一会儿怕是就要灼灭在谷里了。
恰谷外渐弱的大风伴随着烟雾,此刻正好是开溜的大好时机。
然而,诸法卒还未遁走太远,天南道徒就已将他等的退路堵死。
掣火者荧荧耀目,呼风者连绵不绝,持剑者杀机密布......拦路男子俯瞰凌人,各类元?与呼啸风气融于一体,不似善茬。
“临渊东来,汝却占山拦路,数日不休,今要拘汝等索讯。”
“莫要反抗!”
“否则,可谓言之不预咯。”
林蛟环顾四面遁光,依旧事先讲究个师出有名,这是天南历来的宗旨。
同时,身前令牌滴溜溜一摇,缠在浓烟中的山魈道兵立时便受召攀岩越壁,重聚而来,做这事儿,他伐院有经验了。
各方道徒掣起法术,风火席卷,剑芒纵横,亦是与那法卒的护身尸神正面碰撞,将他等圈禁了下来。
刺耳轰鸣与那林蛟的勒令重叠,以致于那群法教的卒子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本就不通南国官言,不惧所谓的谕言,更加激烈的夺路而逃。
咻!
破空声起,却不知以何骨练就的小箭骤然撕开风壁,竟是欲将这碍事的拦路者打落当场。
葬神教于巴国,也谈不上什么正教,弟子门人手段心思各异,见教内巡使迟迟不露面,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能跑一个是一个。
“好好好。”
林蛟掌托青铜古战车一座,见到那卒子悍莽,丝毫不听人言,乃至还要反向逞凶,眸光渐冷。
紧接着便见这位敕伐院中声名赫赫的上品道徒将掌心镇器一祭,长达数丈的青铜战车上辕轴霎起,狰狞利齿与巨轮悍然转动,化作一方杀器遁空而来。
青铜战车携黑烟滚滚,往石脊那小箭射来的方向一撞,二者还未相触,恐怖的气浪径直就将那骨箭震碎。
寻常下品法器,怎能伤得了他?
而林蛟更是身形一转,单足踏在战车之上,掌旗令,不逊于飞梭遁宝的速度,足以碾灭山河的威势合而为一,追逐那施术者的遁光,一路横冲直撞,各处打来的黑钉、短剑亦只是在战车蒙皮上留下半道印子。
只在十数个呼吸后,黑烟骤起,这战车不知从何方撞来,【砰】的一声连带着那法卒与身侧的神尸齐齐碾过,四支撞角顶着二撞入百丈青岩之中,并以剧烈的震感破开山崖的另一侧出来。
仅此一击,莫道那法卒如何,便是体坚如铁的地游尸也直接被战车前的狰狞撞角撕成了肉屑。
再有其他法卒尸击来,这位林道五指反手一抓,聚气为风,凝风为柱,眨眼便将一粗壮的罡风大柱握持在掌心,待那奔来的上品法卒携老两座近得十丈,反手一?。
砰!
高速转动的风柱再伴随着林蛟浑厚的元?,一击便将那两头老尸镇落山涧,乃至那刀兵不破甲的老尸血肉亦被恐怖的风刃削尽,堪称千刀万剐尔。
唯有那操唤地游神尸的另一位上品法卒心惊,及时抽身退走,望着那掉落山涧的神尸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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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伐二字,乃顺天心,伐不臣,伐院本不修丹法器道,亦不悟道法经义,专擅伐山破庙,屠虐凶灵。
乃是观内四院中专业的打手院。
“林蛟......他不是要争敕伐院的红衣真传么?怎未能争过那几位老牌真传。”
黎卿缓缓走出那人去楼空的树屋,俯瞰山下,恰好望见了谷中你奔我逐的一幕。
他对这位林道徒的印象颇深,窥其一角,元?浑厚,法术纯熟,心智果断,再加上那座青铜古战车,真谓神通不小。
出手的时机也颇为毒辣,两位上品法卒,不过数个回合间,便一死一逃。
虽未得真传法,但有真传气象。
“真传弟子又不是谁拳头硬就得谁当的,何况气经修行,在练气圆满本就是一道分水岭,其他几位也并不简单。’
白清烨稍晚于黎卿落在这树屋上,同是嘱咐俯去。
她亦曾是真传弟子之一,知晓观中九位真传虽谈不上人中龙凤,但也不比其他仙门要差,假以时日,待这一批真传筑得紫府,完全能与其他道宗同辈并肩。
练气之法,本就是个年积月累的水磨功夫,其他的真传手段可是更甚,怎如此小看人了?
毕竟,这位黎峰主可没经历过其他道徒一缕缕元?打磨的艰辛,天降玄阴之?早就为他贯通了道途,与观中盘桓练气打磨十数载的真传并不同路。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执着,向来不曾对等!
“可......那两名遁走的修士,真不管了吗?不用出手?”
谷中道徒勉强阻截下了大部分葬神教的法卒,但其中除了寥寥几名练气上品外,余者皆为喽?,并无意义。
反倒是那两名提前出走的法教巡使。
黎卿的手段,不可能留不下二人,一道杀咒足以。
“无甚必要了,州中之事恐怕与这葬神教干系不大。”
“只让他等归去报信,自会有事的寻来。”
黎卿抬眸望了望西南,那是两名巡使借助地游走的方向,此法倒是与六面游猖的五鬼挪移有两分相似,但留个报信的也好。
且拘禁了此间诸多卒子,与其他几位道人会合才好。
至于这葬神教,一兵一卒也问不出什么内情来,届时寻了其中核心人物,直接入梦搜魂更能省却诸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