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螺上前一把攥住寄桃的手腕,寄桃被当场抓住,浑身抖得像筛糠,强辩道:“嬷嬷向来怕苦,我就是想加点糖粉调调味!”
青螺冷笑一声,从她袖袋里摸出那个揉成团的油纸包,展开一看,里面还残留着少许细白粉末,指尖捻起一点凑到鼻尖轻嗅,只觉气息微涩,绝无糖粉的甜香。
“糖粉?哪有糖粉藏得这般隐秘,还带着这等涩味?你当我是傻子不成!”青螺拽着她往崔嬷嬷卧房去。
问桃端着那碗看不出异样的药紧随其后,到了卧房,崔嬷嬷刚醒,见这阵仗,虚弱地开口:“怎么了?”
“嬷嬷!问桃撞见寄桃往您的药里掺不明粉末,她还狡辩说是糖粉。”青螺语气急切,“您近日服药后是不是腹泻更甚?”
崔嬷嬷心头一动,看向寄桃:“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实话。”
寄桃跪倒在地哭嚎:“嬷嬷,我没有害您!这真的是糖粉!”
“胡说!”问桃反驳,“我亲眼看见你从袖中摸出油纸包,倒粉进去,哪有糖粉用油纸包藏着的?”
崔嬷嬷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沉声道:“寄桃,你三年前进的宫,我将你要在身边教导,对你从未苛责,你若受人指使,直说便是,我不怪你。若执意狡辩,宫规难容。”
寄桃咬着牙关,半晌不语。
青螺见状,抬脚踹在她膝弯,厉声道:“死到临头还嘴硬!这粉末是何东西,送去御药房一验便知!若是有毒,你便是死罪;就算无毒,私改嬷嬷汤药也是大错!真到了慎刑司,烙铁、夹棍样样伺候,一顿皮肉之苦下来,你什么都会说,到时候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戳中了寄桃的软肋,她本就心虚,被“慎刑司”三字吓得浑身一颤,终于崩溃大哭:“是有人指使我的!她给我这粉末,让我每隔一日加一点,说您病着她才能掌事,还许我调去正殿。我一时糊涂,求嬷嬷饶我!”
崔嬷嬷眼神一凛,追问道:“是谁指使你?”
寄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是……是郑嬷嬷!”
“你说谁?”崔嬷嬷不敢置信。
“郑、郑嬷嬷。”寄桃小声重复道。
“是她!”崔嬷嬷哂笑,“共事十余年,我待她亲如姐妹,事事提点帮扶,竟换来这般背后捅刀的阴毒算计!”
“嬷嬷!”青螺担忧地看着她。
“把她带去交给娘娘,请娘娘处罚她。”崔嬷嬷收敛翻涌的气血,声音带着难掩的沙哑与决绝,“连同郑嬷嬷一并禀明,这碗药和油纸包都是证据,带去给娘娘过目。”
“是,嬷嬷。”青螺拽着瘫软在地的寄桃往外走,问桃立刻端起案上的药碗,拿着油纸包紧随其后,一同往正殿而去。
正殿内,皇后余少云听闻原委,目光先落在问桃捧着的药碗与油纸包上,脸色沉了沉,又扫向跪在下首的郑嬷嬷。
郑嬷嬷立刻膝行几步,连连叩首,声音带着哭腔辩解:“娘娘明鉴!老奴冤枉啊!寄桃这丫头定是被人挑唆,或是自己贪心不足想攀高枝,才胡乱攀咬老奴!老奴与崔嬷嬷一同伺候娘娘多年,情同手足,怎舍得害她?这些日子崔嬷嬷病着,周嬷嬷又在宫外未归,启元宫琐事繁杂,老奴临时帮衬打理,忙得顾头顾不腚的,连与旁人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哪来的机会给她粉末、许她好处?求娘娘查明真相,还奴才清白!”
她说着,额头磕得青红一片,哭得涕泪横流,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
余少云眉头微蹙,有证据有证人,她很难相信郑嬷嬷是被冤枉的。
只是崔嬷嬷病中卧床、周嬷嬷出宫未归,启元宫确实无人可用,郑嬷嬷虽不算得力,却也能暂解燃眉之急。
她瞥了眼那碗药汁,淡淡摆了摆手:“药碗与油纸包留下,本宫会让太医过来查验的。”
说罢,她看向郑嬷嬷,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既喊冤,便暂且留职,往后行事更要谨慎,若太医查验出端倪,你可脱不了干系。”
郑嬷嬷心头一松,连忙叩首:“谢娘娘信任!老奴定当安分守己,静候太医查明真相!”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侥幸。
余少云又转向寄桃,神色骤然严厉:“你私改嬷嬷汤药,还攀咬同僚,虽有受人指使的可能,却也罪无可赦!拖下去杖责三十,发往浣衣局终身劳作,不得再踏入启元宫半步!”
“娘娘饶命!奴婢是听命于郑嬷嬷的呀!”寄桃哭着挣扎,却还是被粗使宫女拖拽着往外走,哭喊声响彻回廊,最终渐渐远去。
青螺看着这处置结果,心头满是诧异,却不敢多言。
问桃也悄悄攥紧了衣角,只觉皇后的偏袒来得太过明显。
余少云似是看穿了她们的心思,淡淡补充道:“眼下启元宫离不开人,此事暂且按下,等崔嬷嬷病愈、周嬷嬷归来,再做细查。青螺,你回去好生照料崔嬷嬷,莫要将今日处置结果过多透露,免得扰了她静养。”
“是,奴婢遵旨。”青螺躬身应下。
问桃将药碗与油纸包交给殿里的内侍,便跟着青螺一同退了出去。
返程路上,青螺面色凝重,一路无话。
问桃也识趣地不多言语,只将刚才的情形默默记在心里。
回到崔嬷嬷房里,青螺斟酌着将皇后的处置告知:“嬷嬷,娘娘已罚了寄桃,杖责三十发往浣衣局,也留了药碗与油纸包,说会让太医查验。只是……只是娘娘念及启元宫无人可用,暂未处置郑嬷嬷。”
崔嬷嬷躺在榻上,闻言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唇边泛起一丝苦涩:“暂未处置?说到底,还是我病得不是时候,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十几年忠心,竟抵不过一时的‘无人可用’,真是可笑。”
青螺连忙劝慰:“嬷嬷莫要心寒,太医查验后,总能还您一个公道。”
“公道?”崔嬷嬷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终是没再多言,只侧过身,默默淌下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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