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战王府内院灯火通明，十二位尚衣局顶尖绣娘战战兢兢地站在廊下。
为首的是年过五旬的林嬷嬷，此刻正抖如筛糠。
她偷眼打量着传闻中杀人如麻的战王爷
——那人一袭墨色锦袍端坐绣架前，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王、王爷，\"
林嬷嬷声音发颤，手中绣花针险些掉落，
\"执针需得这样...\"
她强自镇定地示范着穿针引线的动作。
君九霄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布满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
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绣花针，如临大敌。
针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与他腰间玄铁剑如出一辙的锋芒。
\"再示范一次。\"
他沉声道，目光专注得仿佛在研读兵书战策。
林嬷嬷连忙又演示了一遍穿针引线的动作。
君九霄全神贯注地盯着，忽然手腕一抖，针尖扎进了拇指。
殷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滴在红绸上，像绽开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王爷！\"夜鹰惊呼上前。
君九霄抬手制止，目光仍盯着绣绷：\"继续。\"
声音平静得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就这样，白日里他处理军务，批阅奏折；入夜后便挑灯刺绣。
案几上的烛火常常燃至天明，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
每当绣错一针，他便毫不犹豫地拆掉重来，哪怕已经绣了大半图案。
五日后，夜鹰实在看不下去，跪地劝道：
\"王爷，不如让绣娘代劳...\"
\"滚。\"
君九霄头也不抬，指尖又添一道新伤。
烛光下，他原本修长如玉的手指如今布满细密针眼，有些还渗着血丝，触目惊心。
在他的坚持与努力下，红绸上的金凤渐渐成形。
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展翅高飞。
\"王爷这绣工……\"
林嬷嬷看着眼前已经完成大半的作品，不禁惊叹出声，
\"简直像是练了十几年的绣娘啊！\"
\"王爷这...\"夜鹰瞠目结舌。
君九霄终于抬头，凤眸中闪过一丝满意：\"最好的才配得上她。\"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
这一天，京城最热闹的酒楼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众人正围坐在一起，听着说书人讲述各种奇闻轶事。
只听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声音洪亮地说道：
\"列位看官，今日老朽要说的。”
“是咱们大梁朝那位战无不胜的杀神——战王君九霄！\"
说书人捋着花白胡须，眼中精光闪烁。
满座宾客顿时来了精神，纷纷放下酒杯。
谁人不知大梁战神—君九霄？
十二岁领兵出征，十五岁收复失地，得先皇亲封—战王，掌管四十万玄甲军。
传闻他剑下亡魂无数，所过之处血染黄沙，连敌国小儿闻其名都止啼。
楚星瑶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对面的男子。
他今日未束发冠，几缕墨发垂落额前，衬得那张令敌军胆寒的脸愈发俊美近妖。
他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块桂花糕，动作优雅地递到她唇边。
\"瑶儿，尝尝。\"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凤眸中含着温柔笑意，哪有半分\"杀神\"的模样？
\"可就是这位杀伐决断的王爷——\"说书人忽然压低声音，\"
近日竟闭门谢客，跟着绣娘学起了女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议论纷纷。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战无不胜的战神王爷啊！\"
\"是啊，王爷怎么会去学女红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说书人一甩袖袍，露出神秘笑容：
\"千真万确！据说是为了给未来的战王妃绣一顶龙凤呈祥的盖头呢！\"
他故意顿了顿，等满堂抽气声稍歇，才绘声绘色道：
\"那战王爷手执绣花针的模样，啧啧...十指伤痕累累，却偏要亲自捻金线...\"
\"噗——\"楚星瑶一口茶喷了出来，溅湿了君九霄的衣袖。
君九霄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上绣星月云纹——那是他亲手所绣。
他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唇角，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柔软的唇瓣。
\"瑶儿这是怎么了？\"他明知故问，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窗缝漏进的阳光在他玄色锦袍上流淌，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那张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脸上此刻满是温柔。
凤眸微垂时，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世人最畏惧的。
仿佛能凝出实质杀意的眼神。
\"曜宸哥哥...\"
楚星瑶耳尖泛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圆了眼睛，
\"现在满京城都在传你...\"
话到一半又噎住，羞得直扯腰间禁步的流苏。
羊脂玉珏相互碰撞，发出清越声响。
\"传我什么？\"
君九霄倾身向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传我为了心爱的姑娘学女红？\"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还是传我亲手为未来的王妃绣盖头？\"
君九霄低笑一声，忽然将她柔荑整个包覆在掌心。
他的手比她大了整整一圈，温暖干燥，轻轻摩挲时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一个吻落在她掌心，唇瓣温热，舌尖似有若无地扫过生命线。
“让他们传去。”
君九霄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他的凤眸微微眯起，眼眸深处似乎有暗流涌动，
“只要瑶儿开心，便是要本王当街舞剑也使得。”
说完，他突然俯下身，犬齿叼住她珍珠般的耳垂轻轻厮磨。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婚后，瑶儿的小衣...为夫亲自做，可好？\"
\"君曜宸！\"楚星瑶羞得耳尖滴血，抄起团扇作势要打。
君九霄笑着捉住她的手腕，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湘妃榻上。
玄色广袖拂过她绯红的脸颊，露出袖中一个紫檀锦盒。
\"看看。\"他声音忽然染上几分紧张。
楚星瑶好奇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方红绸盖头。
当她完全展开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金线绣成的凤凰展翅欲飞，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细碎光芒；
银线勾勒的龙身盘旋而上，龙睛是两颗剔透的黑曜石，仿佛下一刻就会腾空而起。
整幅绣品精美绝伦，连京都最好的绣娘也难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