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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9章 把她惯成昏君

    他语气轻松,条理清晰,往往三言两语便切中要害。唐玉宣一开始还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接过他递来的奏折仔细批复。

    可渐渐地,她的眼皮开始发沉。

    昨夜本就睡得晚,今晨又早起。此刻坐在凉爽的树荫下,耳畔是李长风平稳低缓的嗓音,远处荷花池飘来淡淡的清香,身旁宫女煮茶的咕嘟声轻柔绵长……

    她强打精神批了几本,又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

    再抬头时,发现李长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陛下若是困了,不妨歇会儿。”他说得体贴,“这儿有臣盯着。”

    唐玉宣脸一红,强撑道:“朕不困。”

    说着又拿起一本奏折,可看了没两行,字迹就开始模糊。她摇摇头,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试图提神。

    李长风也不戳破,继续低头忙自己的。

    又过了一刻钟。

    唐玉宣悄悄挪了挪身子,目光飘向旁边小几上的那碟瓜子。是今早新炒的,粒粒饱满,香气隐隐飘来。

    她瞥了李长风一眼,见他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兵部奏报,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机会来了。

    唐玉宣轻轻放下奏折,装作活动脖颈,慢慢站起身。见李长风没注意,她悄步挪到小几旁,拈起一颗瓜子。

    “咔嚓。”

    极轻微的一声。

    李长风笔尖顿了顿,没抬头,嘴角却悄悄弯了弯。

    唐玉宣见他没反应,胆子大了些,干脆抓了一小把,坐回藤椅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假装还在看奏折——虽然那本折子已经半晌没翻页了。

    夏风穿过树梢,带来沙沙的响动。荷花池里偶尔有鱼跃出水面,噗通一声,漾开圈圈涟漪。

    两个小宫女垂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抖动,憋笑憋得辛苦。

    李长风批完手头那本,抬起头,就见唐玉宣正捏着颗瓜子,小口小口地嗑着,眼睛望着池中荷花出神,脸上那点倦色被慵懒取代,竟有几分娇憨模样。

    他轻轻咳了一声。

    唐玉宣猛地回神,手里瓜子差点掉地上,慌忙坐直身子,抓起奏折假装认真阅读。

    “陛下,”李长风忍着笑,声音平静,“这本兵部的奏报,说北境军中马匹损耗超出预期,请求增拨采买银两。

    但臣看了去岁的记录,同样数量的兵马,损耗只有今年的一半。臣怀疑其中有人虚报数目,中饱私囊。”

    唐玉宣立刻正色:“此事必须严查!”

    “臣也是这么想。”李长风将奏折递过去,“建议陛下准了增拨,但需派户部、兵部、都察院三方联合稽查组,亲赴北境核对马匹实数。若确有问题,一查到底。”

    “好。”唐玉宣接过,提笔批复,神情专注。

    可等这本批完,她的手又不由自主伸向瓜子碟。

    李长风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以前多么励精图治的皇太女,怎么登基之后,这么懒政了?

    是了,她这是有了依赖,全仰仗到我身上了啊。

    我该不会……把她惯成“昏君”了吧?

    这念头让他差点笑出声,忙端起茶盏掩饰。

    茶水温热,入口微苦回甘。他看向对面——唐玉宣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拈着瓜子,眼睛半眯着,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罢了。

    李长风低头,继续翻看下一本奏折。

    昏君就昏君吧。

    有他在,总归……不会让她真昏到哪儿去。

    ……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起初是唐玉宣每日下朝后便遣人去段府,召李长风进宫。

    后来也不知从哪一日起,李长风自己就掐着时辰来了——通常是午后,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他摇着把不知从哪儿顺来的折扇,溜溜达达穿过宫门,熟门熟路往御书房或荷花池边的老槐树下走。

    侍卫宫女们早习惯了,见他来了,该行礼行礼,该问安问安,连通报都省了。

    有时唐玉宣还在前朝议事,他便自个儿在书房里翻翻书,或是溜达到小厨房,顺两块刚出炉的点心,逗逗新来的小宫女。

    等唐玉宣回来,奏折已经按轻重缓急分好了摞,茶也沏得正到火候。

    这日也是如此。

    李长风午后进的宫,与唐玉宣在槐树下批了一下午折子。

    夏日的天黑得晚,酉时过了,天边还泛着橘红的霞光。两人挪回御书房时,殿内已掌了灯。

    烛光摇曳,将满室书卷映得温暖。

    李长风坐在那张专属的小书案后,手里拿着一本工部报上来的水利工程奏折,眉头难得地蹙紧了。

    这是一项大工程,涉及三州九县的河道疏浚,预算庞大,牵涉甚广。

    他看得仔细,时不时提笔在纸上演算,或是翻找去岁的相关卷宗对照。

    唐玉宣坐在御案后,批完最后一本吏部考核的折子,搁下笔,长长舒了口气。

    她抬眼望去,见李长风仍低着头,侧脸在烛光里显得格外专注。

    他今日穿了件竹青色的常服,衬得肤色愈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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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看得久了,他无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后颈,又转了转有些发僵的肩膀。

    唐玉宣心中一动。

    她轻轻起身,走到李长风身后。他正全神贯注,竟未察觉。

    “可是此处不适?”她声音放得很柔,手指轻轻点在他后颈某处。

    李长风这才回神,侧头看她,笑了笑:“有点酸。这工部的折子写得弯弯绕绕,看得人头大。”

    “那便歇歇。”唐玉宣说着,双手已搭上他肩膀,力道适中地按捏起来。

    李长风微微一怔。

    那双平日里执朱笔、握玉玺的手,此刻正贴着他的肩颈,指尖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软,却又因常年习武而有着柔韧的力道。

    她按得很认真,寻着穴位,一下一下,揉开紧绷的肌肉。

    “陛下还会这个?”李长风放松了身子,任由她摆布,语气里带着戏谑。

    “小时候跟太医学的。”唐玉宣声音低低的,就在他耳后,“母妃时有头痛,朕便学了,时常为她揉按。”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

    李长风只觉得肩上的酸胀感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的舒适,直透进四肢百骸。他闭上眼睛,喉间逸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殿内极静,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唐玉宣按完肩膀,又顺着手臂往下,替他揉捏小臂和手腕——那是长时间握笔书写最易疲劳的地方。

    她的动作很轻,很缓,指尖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所过之处,疲惫尽消。

    李长风忽然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唐玉宣动作一顿。

    李长风转过身,仰头看她。烛光从侧面打来,将她笼在一层暖黄的光晕里。

    她今日未戴冠冕,青丝松松绾着,几缕碎发垂落颊边。

    许是因为方才动作,脸颊泛着淡淡的粉,眼中水光潋滟,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只剩下全然的温柔。

    四目相对,一时谁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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