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剑出如龙,寒芒破空,顾剑一剑斩落,那面迎风招展的“景”字帅旗应声而断,旗杆从中劈开,布帛翻飞如血蝶坠地。战马奔腾间,他目光冷峻,直锁前方两人??正是景建成与景建吉。
“陇西顾剑,奉王命,杀你二人!”
这一声喝如惊雷炸响,震得两兄弟心头一颤。景建成脸色铁青,手中长剑紧握,嘶声吼道:“结阵!护主!”可话音未落,已有三名亲卫被顾剑一剑横扫,连人带甲裂成两半,鲜血泼洒如雨,染红了脚下的春草。
“挡我者死!”
顾剑纵马疾驰,黑甲如墨,剑光似雪,所过之处无人能阻。一名昌平军校尉怒吼着挺枪刺来,枪尖未至,顾剑已侧身避过,反手一撩,剑刃自其腋下切入,直透心肺,那人连惨叫都未发出便翻身落马。
“大哥,快退!”景建吉声音发抖,眼中满是惊恐。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悍之人,仿佛不是凡躯,而是从修罗场中走出的杀神。
“退?往哪退?”景建成咬牙切齿,双目赤红,“身后是血归军,前头是剑翎军,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话音刚落,吕青云率领的血归军已然逼近后阵,那一片血色洪流势不可当,战鼓声如雷霆滚动,万余铁骑踏地如地震山崩。血甲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仿佛整支军队是从地狱爬出的亡魂。
“杀啊!给我撕了这些杂牌军!”吕青云狂笑一声,手中血枪高举,猛然一挥,“一个不留!”
“轰隆隆!”
前后夹击,昌平军彻底陷入绝境。
前方剑翎军如黑潮推进,枪林齐发,每一排骑兵冲锋之后迅速后撤,由第二排补上,循环不息,宛如绞肉机般将敌军一寸寸碾碎;后方血归军则如血浪拍岸,毫不留情地冲入步卒阵中,长枪乱刺,刀斧横劈,所过之处尸骸堆积,哀嚎遍野。
景建成眼睁睁看着自己仅剩的数千骑兵在顾剑面前如同稻草人般被一一斩杀,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逐渐熄灭。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手指颤抖地握住剑柄,却迟迟不敢上前。
“大哥!”景建吉猛地拽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咱们不能死在这!父王还在等我们!只要活着,就有机会翻盘!走!现在就走!”
“走?”景建成苦笑,“往哪走?四面都是敌军,我们连马都快没了!”
话音未落,一匹受惊的战马从旁冲撞而来,直接将景建吉掀翻下马。他挣扎欲起,却被一名血归军士卒一枪刺穿大腿,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二弟!”景建成大惊,急忙调转马头去救,可还未靠近,又有一名剑翎军骑兵挺枪袭来,枪尖直取咽喉。他仓促举剑格挡,铛的一声,虎口震裂,长剑几乎脱手。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掠空而至!
“嗤!”
寒光一闪,那名剑翎骑兵头颅冲天飞起,无头尸体犹自端坐马上数步,才轰然倒地。
出手的是景啸安亲授的贴身护卫统领??赵沉舟。
此人原是边关游侠,曾一人独战七名马贼而不败,后被景啸安收为亲卫,擅使双刀,刀法狠辣,行踪如鬼魅。此刻他自乱军中杀出,浑身浴血,左臂已被砍断,仅以右臂持刀,却仍悍勇无比。
“公子快走!”赵沉舟怒吼,一刀劈开两名围上的敌骑,强行在人群中撕开一道缺口,“末将断后!你们先走!”
“可你……”景建成哽咽。
“走!!”赵沉舟猛然回头,眼中竟无惧意,只有决然,“记住今日之耻!他日若还称男儿,必提洛羽首级祭我兄弟英魂!”
说罢,他纵身跃入敌群,双刀翻飞,宛如疯魔,硬生生拖住了数十名剑翎骑兵的脚步。
景建成含泪点头,一把拉起重伤的景建吉翻身上马,调转方向,朝着隘口西侧一处林木稀疏的斜坡亡命奔逃。
“想跑?”顾剑远远望见,冷哼一声,正欲追击,却被副将拦住:“将军,大局已定,残敌不足为患,当先清剿主力,以免生变。”
顾剑眯眼望着那两道仓皇远去的身影,缓缓收剑入鞘:“无妨,他们逃不远。长风渡那边,父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断旗残戈插在泥中,战马哀鸣,伤兵蜷缩在尸堆间苟延残喘。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连春风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吕青云跳下战马,一脚踩在一名尚未断气的昌平军将领胸口,狞笑道:“还喘气呢?不错,有点骨头。”
那人瞪着他,嘴角溢血,嘶声道:“你们……赢不了……景王爷已在长风渡集结十万大军……你们……不过是螳臂当车……”
“十万?”吕青云哈哈大笑,抽出腰刀,一刀斩下其首级,拎在手中掂了掂,“老子就喜欢砍大话多的人脑袋。”
他转身走向顾剑,扔掉头颅,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老顾,你说这仗打完,王上会不会赏咱们点实在的?比如陇西那座金矿?”
顾剑淡淡道:“你若想要,不如去问洛帅。”
“洛帅?”吕青云撇嘴,“那厮心比天高,眼里只有天下棋局,哪看得上咱们这点功劳。”
“所以他才是主帅。”顾剑望向远方,目光深远,“而我们,只是执子之人。”
吕青云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宋涛的尸体找到了吗?”
顾剑神色微动,沉默片刻,轻声道:“在那边。”
两人并肩走去,在一堆乱尸之中,找到了宋涛的遗体。他仰面躺在泥水中,胸前血洞狰狞,双眼圆睁,仿佛至死都不肯闭目。
吕青云蹲下身,伸手合上他的眼皮,低声道:“好汉子。明知必死,还敢向蒙虎冲锋……值得敬一杯。”
顾剑解下腰间酒囊,倾洒于地:“宋兄,一路走好。待此战功成,我必亲赴昌州,为你立碑。”
远处,传令兵策马而来,高声禀报:“启禀二位将军!前锋斥候回报,景啸安确已在长风渡集结兵马,号称十万,实则约七万有余,且多为新募之众,战力堪忧。另据细作密报,景啸安已于三日前下令焚毁长风渡所有船只,封锁江面,意图诱我军深入,而后聚而歼之!”
“哦?”吕青云咧嘴一笑,“老头子倒是有点脑子。”
顾剑却摇头:“不对。景啸安老谋深算,若只为伏击,何必焚船?他分明是不想退。”
“你是说……”吕青云眉头一皱。
“他是要死战。”顾剑凝视远方,“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所以宁可断自己后路,也要与洛帅决一死战。”
“那就成全他。”吕青云冷笑,“正好我也想看看,所谓的‘平王’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敢跟王上争天下!”
……
夜幕降临,长风渡。
江水滔滔,波光粼粼,两岸火把连绵数十里,映照得如同白昼。
一座高达十丈的将台巍然矗立江畔,台上大纛猎猎,上书一个斗大的“景”字。景啸安披甲登台,须发皆白,却目光如炬,俯瞰着脚下集结的七万大军。
他身穿玄铁重铠,腰悬祖传宝剑“断河”,左手拄着一根青铜权杖,右手缓缓举起,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诸位将士!”他声音苍老却洪亮,穿透夜风,“今日,我景氏一族面临生死存亡之秋!玄军犯境,屠我百姓,夺我城池,辱我宗庙!此仇不共戴天!”
台下将士群情激愤,齐声怒吼:“杀!杀!杀!”
“我儿建成、建吉率军突围,至今未归,生死不明!”景啸安声音陡然提高,“但我相信,他们一定在回来的路上!因为他们知道??父亲在这里等他们!昌平道的百姓在这里等他们!中原的江山在这里等他们!”
他又顿了顿,环视四方,一字一句道:
“今夜,我不再是王爷,只是一个父亲,一个老兵。我要用这把老骨头,为我的儿子们,杀出一条回家的路!”
“谁愿随我,血战到底?!”
“愿随王爷!血战到底!”七万将士齐声呐喊,声震江河,连江水都仿佛为之停滞。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飞奔上台,跪地急报:“报??!少主二人已至十里外,正星夜赶来!另有急讯:云城已破,宋涛将军……殉国!”
全场骤然寂静。
景啸安身体微微一晃,握着权杖的手指关节发白,良久,才缓缓闭上双眼,低声喃喃:“宋涛……我欠你一条命。”
随即,他睁开眼,眼中再无悲痛,只剩杀意。
“传令!”他厉声喝道,“点燃烽火!擂鼓三通!全军听令??明日辰时,渡江迎敌!不破玄军,誓不还!”
“诺!!!”
鼓声再起,响彻云霄。
而在江对岸,洛羽独立船头,白衣胜雪,负手而立,遥望对岸烽火连天,唇角微扬:“终于来了。”
身旁谋士低声问道:“主帅,是否调集各部,准备迎战?”
洛羽轻轻摇头:“不必。让他们渡江。”
“啊?”谋士大惊,“若敌军尽数登岸,我军岂非腹背受敌?”
“正要他们尽数登岸。”洛羽眸光如电,“我要的不是击退,而是全歼。景啸安既然想决战,那我就成全他??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部将、军队,一个接一个地死在我面前。”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传令顾剑、吕青云,休整一夜,明日辰时,随我渡江接战。另外……派人去告诉景建成、景建吉??他们的父亲,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他们了。”
江风猎猎,吹动他衣袍翻飞。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