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年故作惊讶说道:“不至于吧,好歹你也是一个县的县委书记。”
邱文亮说道:“怎么不至于?千真万确。”
“邱书记骂我的那个话,是丝毫不给面子,那叫一个劈头盖脸,冷水浇头。”
贺时年就知道是这样一个情况,心里有些小畅快,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姚书记对工作很严谨,平时对我们的要求也很严格。”
“或许他骂你是因为信任你,看重你。”
邱文亮却叹了一口气:“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可实际上并不是,姚书记对我和我的工作很失望。”
贺时年说道:“今天你去汇报工作,不是主要谈大数据和云存储的项目吗?”
“对,我的确是想向姚书记争取这个项目落地勒武县。”
“因为勒武县距离省城比较近,交通也比较便利和发达。”
“但是当我汇报了这个事情之后,姚书记直接撇开了这个话题。”
“然后询问我勒武县东开区的相关工作。”
说到这里,邱文亮看了贺时年一眼。
“时年老弟,我不得不承认。当初对于东开区发展的决议,我的方向是错误的。”
“在东开区的相关事宜上,我不应该否定你的计划和制定的发展方向。”
“我对你的否定,其实就是对勒武县历史的否定。”
“但是老弟,今天我给你透个底,这件事也并不是我个人单纯反对的。”
“当时的州委政局还有勒武政局是什么,你应该都清楚。”
“上面给我压力,我不得不妥协,不得不这样做。”
贺时年自然知道邱文亮这里说的‘上面的压力’指的是来赵又君的压力。
赵又君当时以州长的身份主持州委全面工作。
只要是方有泰认同的东西、在意的地方,赵又君都全盘否定。
如果从这个角度而言的话,也并不只是针对贺时年。
因为在成安新区、安蒙市、勒武县、宁海县,也有很多方有泰力主抓的项目被全盘否定了。
“时年老弟,打造勒武县高新企业园区、高新科技基地。”
“我知道,这和勒武县的现状不相符,是和地方的实践背道而驰的。”
“但是上面给了压力,并且以命令的口吻要求我,我不得不服从。”
贺时年默不作声,也不给予评价。
邱文亮今天能说出这些,贺时年还是敬他三分,算半条汉子。
但是政治就是这样,政治没有回头路。
既然邱文亮走错了路,弄错了方向,就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邱文亮又说道:“我毕竟是新来的书记,虽然是一把手,但是在常委会上不能绝对说了算。”
“阮南州在勒武县两年多,他的根基比我深厚,话语权比我更重。”
“很多想法我都想按照自己的来,但是并不一定能通过。”
“不说其他的,就说村镇道路这件事!”
“事情是我提出来的,但是最后的主导却是阮南州。”
“而阮南州主导的结果,是弄出了一啪啦不好收尾的事情来。”
“最后上面的板子打下来,首先打的还不是我这个县委书记。”
“因为是我主抓的,但是我没有控制好方向,那就说明我的权力控制有问题。”
“仅凭一点,我就应该被批评,我也认,姚书记批评得对。”
邱文亮说了很多,也自我批评了很多。
但是贺时年知道,邱文亮既然是赵又君扶持上位的。
那么他现在是旧锡帮的一员无疑。
也就是说,哪怕邱文亮说得再天花乱坠,说得再委屈。
他为的就是打感情牌,博得贺时年的同情,以求度过目前的难关。
因为就现在而言,赵又君和姚田茂没有正面开战的矛头。
两人似乎都在等机会。
但邱文亮已料定,以后必有一战。
而这一战的结果,将直接关乎他邱文亮的命运。
只不过邱文亮没有选择,他既然上了赵又君的船,那就只能和赵又君站在一起。
贺时年也明白,邱文亮向自己哭诉那么多、抱怨那么多,将自己说得多无辜和可怜。
将属于自己的责任撇到阮南州身上,撇到其他人身上。
为的,就是贺时年在机会合适的时候,将这些话传到姚田茂的耳朵里。
让姚田茂网开一面,不要对他痛下杀手。
等邱文亮声情并茂、期期艾艾说了一大堆之后,贺时年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否则今晚就变成了邱文亮一个人的独白。
这比之在姚田茂的办公室批评他一顿,更让他的脸上无光。
贺时年吸了一口烟说道:“邱书记,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向姚书记说明,不能让姚书记误会了你。”
邱文亮拍了拍膝盖:“时年老弟呀,这些话我怎么说?”
“难道告诉姚书记,勒武县形成如今的局面,都是因为阮南州造成的吗?”
“亦或者州委州政府不支持形成的?”
“这个口我没办法开呀,我也不知道这个话怎么说。”
贺时年点了点头:“但是这个误会要解释开,否则以后你在勒武县的工作不好开展。”
“所以说时年老弟,你一定要帮帮老哥我呀。”
贺时年故作惊讶道:“老领导,虽然我顶着副秘书长兼任副主任的头衔,但我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秘书。”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帮你说什么?”
“哪怕说了姚书记也不一定会听我的。”
邱文亮不死心说道:“时年老弟,这些话我不能对姚书记说,但你可以。”
“你是他钦点的秘书,他对你是信任的,只要你说出来,姚书记不会抵触。”
“老哥在这里给你郑重道歉了,以前都是我的不是,我对不起你。”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补偿时年老弟。”
如果换做几年前贺时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有一天,邱文亮这个县委书记会在自己的面前卑躬屈膝,甚至谄媚讨好。
完全没有了一个县委书记该有的根骨和傲骨。
贺时年暗自摇头,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还真是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初在勒武县,邱文亮、阮南州等人联合将贺时年压得有多惨。
贺时年此刻轻描淡语的话语,对他们的打击就有多么的沉重。
贺时年将一切看在眼里,想在心里。
“老领导,机会合适的时候,我会提一提,但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