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会议室，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会议的余温。舒敬玉一早便到了办公室，手里抱着厚厚一叠文件，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刚从机场回来，昨夜飞赴新加坡与律所团队会面，今晨五点落地，六点半已坐在工位上整理材料。
“毕总，SEC那边反应比预想快。”他将一份标注“紧急”的函件递过去，“他们要求我们在七十二小时内提交补充说明，重点质疑musVid海外子公司向碳硅集团支付的技术授权费是否构成利润转移。”
毕胜接过文件，翻了两页，嘴角微扬：“来得正好。”
“你还笑得出来？”舒敬玉压低声音，“一旦被认定存在关联交易操纵，不仅IPo可能搁浅，连带国内科创板的审核都会受影响！更别提舆论现在正盯着你‘过山峰’的身份不放，已经有媒体在写专题??《空头变上市公司实控人，合规性何在？》”
“让他们写。”毕胜合上文件，目光沉静，“我本就没打算靠包装过关。真金不怕火炼，如果我们的商业模式经不起 scrutiny（审查），那也不配上市。”
话音未落，手机震动。是俞兴发来的消息：【马?刚召集团队开了闭门会，阿里内部已启动对拼少少的流量反制预案，预计今晚就会开始限流。】
毕胜盯着屏幕看了三秒，随即回复：【通知运营中心，立刻启动B计划，把主站推流重心转向直播电商和本地生活服务板块。同时联系百联、永辉、中石化这几家战略合作伙伴，今天中午前必须签完资源置换协议。】
发完消息，他抬头看向舒敬玉：“告诉法务，我们不但要交材料，还要主动申请接受中国证监会与财政部联合发起的‘平台经济财务透明度试点’。把过去五年所有关联交易台账全部公开审计，邀请普华永道、德勤、天健三家同步进场。”
舒敬玉愣住：“你是说……全面裸奔？”
“对。”毕胜点头，“既然他们怕黑，我们就把灯全打开。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真正干净的。”
窗外，临港新区的高架桥上车流渐密。一辆印有“碳硅出行”标识的自动驾驶测试车缓缓驶过，车顶激光雷达不停旋转，如同?望未来的哨兵。
与此同时，阿外总部大楼B座28层，马?站在落地窗前，手中咖啡早已凉透。他刚刚结束与投行的电话会议，对方语气谨慎地提醒：“毕胜此举极可能引发监管连锁反应，建议阿里暂缓原定的东南亚扩张融资计划，优先处理境内合规风险。”
“他这是拿自己当祭旗。”马?低声说，“可他也太小看这个局了。”
身后的高管们沉默不语。谁都清楚，毕胜这一手看似疯狂，实则步步为营。他以“过山峰”身份自曝，等于把自己置于阳光之下，反而获得了道德高地；而阿里这些年通过复杂架构隐藏亏损、用生态输血核心业务的操作，在业内早已不是秘密。
“要不要反击？”钟志凌试探性地问，“我们可以放出风声，说碳硅集团曾通过离岸基金操控多家P2P平台收割散户，或者扒一扒毕胜早年创业失败欠债的事。”
马?摇头：“没用。现在的舆论风向不在我们这边。一个敢自揭伤疤的人，你拿陈年旧账去攻讦，只会显得心虚。”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但我们也不是没有牌。通知财经公关团队，今天中午发布《关于支持中小企业健康发展的倡议书》，强调‘平台责任’与‘长期主义’，顺便提一句‘某些企业打着改革旗号行投机之实’。”
“另外，”他转身坐下，语气平静却带着杀机，“让风控部门查一下拼少少商户资质问题，特别是那些低价倾销、涉嫌假冒伪劣的店铺。我不信他们能做到百分之百干净。”
指令迅速下达。不到两个小时，社交平台上便出现大量匿名帖，标题诸如《拼少少上的名牌鞋穿三天就开胶》《九块九包邮的电饭煲能用几次？》。一些消费者维权账号也开始集中发声，矛头直指拼少少品控体系。
午间，毕胜正在食堂吃简餐，助理匆匆跑来递上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热搜截图：#拼少少假货泛滥成灾#，阅读量已达4.2亿。
他看完后放下手机，继续扒了一口饭。
“你不着急？”助理忍不住问。
“急什么？”毕胜淡淡道，“他们终于开始攻击具体问题了，说明之前的震慑奏效了。要是我是他们，也会选择从供应链下手??毕竟这是我们最薄弱的一环。”
他站起身，擦了擦嘴：“走，去工厂。”
下午两点，毕胜带队突访位于嘉兴的拼少少合作代工厂区。没有提前通知，没有红毯欢迎，一行人直接走进生产车间，抽查原料批次、核对质检记录、访谈一线工人。随行还有两名第三方审计人员及央视财经频道记者。
当晚八点，碳硅数据官方公众号发布长文《我们为什么敢让央视拍拼少少的工厂》，配图包括布满灰尘的缝纫机、贴着“次品”标签的成衣堆、以及一位女工拿着检测报告流泪的画面。
文章写道：“我们不回避问题。拼少少确实有过错，因为它给了太多原本没有机会的人一次翻身的机会。那些被大平台拒之门外的小作坊主、失业返乡的农民工、残疾手工者……他们生产的商品或许不够精美，但每一件都承载着活下去的尊严。”
“如果你觉得便宜等于劣质，请你去问问那个每天工作十四小时供孩子上大学的母亲，她的针线活是不是真诚的？”
文末附上整改方案：设立“品质跃迁基金”，投入十亿元帮助五千家中小供应商升级设备；建立“用户共检机制”，邀请万名消费者代表参与选品监督；承诺未来三年内将抽检不合格率降至0.3%以下。
舆论瞬间反转。
“原来这才是真相。”
“我一直骂拼少少卖假货，可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人为什么会做假货。”
“他们不是在割韭菜，是在救草根。”
连一向尖锐的财经评论员也在直播中坦言：“或许我们该重新定义‘好生意’。不是所有增长都要建立在精致中产的消费欲望之上。”
而在这一切背后，另一场暗战悄然展开。
深夜十一点，舒敬玉接到国际律所来电：“毕总，我们查到了。三年前推动辉山乳业做空的那支基金，其幕后LP之一正是阿里系某产业资本。虽然路径经过多层壳公司嵌套，但资金流向最终指向同一托管账户。”
电话挂断后，舒敬玉久久未动。
他知道，这张底牌一旦揭开，意味着彻底撕破脸。阿里也将从“被动防御”转为“全面战争”。
但他更知道，毕胜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二天清晨，一封署名“碳硅集团董事会”的公开信发布于各大媒体平台，标题为《致中国互联网同行的一封信》：
> “我们曾以为技术可以改变世界，后来发现，真正阻碍进步的，从来不是技术，而是既得利益者对变革的恐惧。
>
>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并非要打倒谁，而是想问一句：这个行业的未来，是否只能由几家巨头说了算？
>
> 当一家公司可以用资本封锁入口，用数据筑起高墙，用流量决定生死时，创新还存在吗？
>
> 我们承认自己不完美。我们有过失误，有过妥协，甚至曾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但我们始终相信，阳光才是最好的消毒剂。
>
> 所以我们选择公开一切：财务、股权、关联交易、战略决策过程。我们愿意接受最严苛的审视，只为证明一件事??
>
> **普通人的机会，不该被少数人的规则抹杀。**
>
> 多我一个后富怎么了？
> 只要这条路走得通，后来的人就不会再输在起跑线上。
>
> 毕胜
> 碳硅集团 CEo
> 2023年11月19日”
信件发出十分钟内，微博热搜前十占据六席。
Pony在办公室读完全文，良久未语。任宇希推门进来，轻声问：“怎么办？企鹅的投资部已经在讨论是否减持拼少少股份。”
Pony抬起头，眼神复杂：“减什么减？现在谁撤资，谁就是向旧秩序低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传话下去，增持。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企鹅支持透明化改革。另外，通知产品团队，下周上线微信小程序‘平价优品馆’，首批接入五百个拼少少认证商家。”
任宇希惊讶：“你要站他那边？”
“我不是站他那边。”Pony缓缓道，“我是站在未来那边。”
同一天，刘炽平主持召开紧急管理层会议。会后宣布：碳硅数据将剥离短视频与电商两大核心业务，成立独立子公司，并开放5%的战略股权供员工认购。同时推出“创作者共生计划”，承诺未来三年内，平台广告收入的30%将以激励形式返还给内容生产者。
“这是真正的去中心化。”有分析师评价，“碳硅正在尝试构建一个不再依赖单一控制者的生态系统。”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毕胜却异常平静。他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前往北京参加证监会座谈会。临行前，俞兴赶来送行。
“真要去？”俞兴问，“这一去，可能就要面对上百个尖锐问题，甚至被要求当场解释每一笔资金往来。”
毕胜笑了笑：“怕什么？我又不是一个人。”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本红色封面的册子，递给俞兴。
俞兴翻开一看，竟是《中国下沉市场创业者口述史》第一辑，收录了三百七十位来自县城、乡镇、农村的个体经营者真实故事。扉页写着一句话：“他们不信神话，只信努力。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让努力白费。”
“带上它。”毕胜说，“如果他们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把这本书放在桌上，告诉他们??我的答案在这里。”
飞机起飞时，朝阳正越过东海海面，洒下万丈金光。
舱内，毕胜闭目养神。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那位云南山村女教师的画面。她用拼少少团购了三十台二手电脑，建起全县第一个乡村数字教室。孩子们围着屏幕欢呼雀跃的样子，至今仍在他梦里闪现。
那一刻他就明白，这场仗，必须打。
哪怕孤身一人，也要撕开一道口子。
因为总得有人先迈出一步。
总得有人相信，公平不该是奢侈品。
总得有人记住，所谓“低端用户”，其实只是从未被认真对待过的亿万普通人。
多我一个后富怎么了？
只要有人跟上来，这条路，就能变成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