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也得急啊,你纵观历史前朝,有哪个赶下台的太子有好下场?”祝妍压低声音道。
赵澄看了眼祝妍,“你很在意太子?”
“皇后…”祝妍叹了口气,“他是皇后的孩子。”
赵澄拽了块儿唇上的一块死皮,摸着下巴看着祝妍半晌才道,“你看你有血有肉的,还有心,殊不知是你给作者下蛊了呢,我悟了。”
“你先别悟这些没用的了,还未问你什么身份?”祝妍揉了揉额角,将那些翻涌的混乱思绪暂且压下,当务之急是理清现状,寻找出路。
赵澄骚包的甩了甩胎毛,又掸了掸衣服,“可能瞧出来?泉州海商赵家的表姑娘,父母双亡,投奔舅舅家,舅舅市舶司提举,简直有钱有权,就是没儿子,家里六朵金花,大姐招了赘婿,剩下的五朵金花姐妹被算计着联姻,以此来壮大家族,在下,便是那凑数的第六朵金花。”
赵澄说着一拍手,“嘿,刚来就赶上了相亲,我这不赶紧逃了出来,来了扬州,一眼就看到女主你了,你说巧不巧。”
“我本是要去楚州找我一表弟借他身份买艘船的,如今你这身份…倒是好用…”祝妍不自主的食指敲击着桌面盘算起来。
占城稻……她并非不知。
占城稻早熟耐旱,若能寻回良种并推广,于国于民都是大功一件。
赵澄托着腮欣赏着祝妍的侧颜,不得不说,她那仇人在造物方面确实比她强。
“我用这身份在扬州已经混了些日子,摸清了些门路。我这身份嘛,一个略有背景、又想跑海贸搏一搏的孤女,虽然引人侧目,但也不算太离谱。关键时刻,还能狐假虎威一场。”赵澄欣赏的同时没忘正事儿。
“不过先说清楚,我手头是没钱啊。”
“无事儿,钱的事儿你不用操心。”祝妍点了点头道。
“咱俩被绑到一块儿了。”赵澄顿了顿,收起玩笑神色,“我虽然吐槽我那仇人胡改乱编,但她也算给了条路。占城稻若真能寻回,是活人无数的大事。我赵澄……不管前世今生,自认还算有点侠义心肠,这种利国利民还能顺便探索新地图……哦不,是新航路的事,干了不亏!帮你也等于帮我自己摸索回去的路嘛。”
理由充分,态度坦诚。
祝妍凝视她片刻,缓缓点头:“不过,买船之事需谨慎,不能引人注目,更要确保船只可靠,船员得力,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法子,你舅舅都那么大的海商了,成熟的船队应该有吧。”
“呃,我不回去…”赵澄顿了顿道,“我怕抓我去成亲。”
祝妍指了指自己,“给你相亲那些人有我地位高吗?”
赵澄摇摇头,随后顿悟,“秒了,你这样的身份,在我舅舅那里可是尊大佛啊,我这观音座下的小仙童,说不得我那舅舅也得供起来一道参拜参拜。”
“不过你那舅舅我还未接触过,我们先去泉州打探打探再行事儿。”
祝妍说完,起身打开门,将素月叫了回来。
“这位姐姐也漂亮啊。”赵澄说完看向祝妍,“我猜她没生孩子吧,看着比就你年轻。”
祝妍瞥了眼赵澄,叫素月备好笔墨,提笔开始写信。
“你给皇帝写信?”赵澄八卦道。
“嗯,毕竟要干大事儿,报备一下。”祝妍道。
“哦,你俩还挺好的。”
祝妍听了这话顿了顿,“相处之道罢了。”
祝妍没在理会话痨的赵澄,看了素月一会儿,“素月,你怕是得先回京城了。”
祝妍见素月眼眶一红,心一紧,忙道,“我不放心月芽儿,你帮我回去看看她,这信,我也不放心旁人,得托你亲自送给官家。”
素月低头沉默了片刻,才抬头道,“奴都听娘子的。”
祝妍叹了口气,拍了拍素月的肩膀,“待事了,我便给你去信。”
“好。”
谢安拆信的时候,祝妍已经和赵澄现在泉州的地界儿了。
紫宸殿里,谢安看了看素月,“你们娘子叫你去公主府做事儿,天色也不早了,赶着宫门落锁,你便去吧。”
素月走后,谢安又将目光投向祝妍写来的信。
字迹是一贯的从容秀逸,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行笔间的凝滞与斟酌:
“陛下万安。岭南风物已睹,海贸之盛,名不虚传。然繁华之下,漕河淤塞如血脉不畅,北境榷场风声鹤唳,市井之议,多涉边情、民生,有所闻见,不敢不禀。
岭南有巨舶,谓之宝船,可憾,可叹,足证匠作之精。然利器需善用,航道需常通。今闻占城稻种早熟耐旱,若得其良种,或可解江南部分水旱之忧,活民无数。此事或可着有司留意,徐徐图之。
妾现抵泉州,借居市舶司赵提举处。此地海商云集,消息灵通,或可再盘桓数日,细察市舶之务。随行俱安,勿念。
另,素月忠心勤谨,但此行劳顿,故令其先行返京,侍奉公主左右。”
谢安的目光在占城稻和细察市舶之务上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地点着信纸。
“李尚书,”他声音平淡,看向一侧正在代他披红的李尚书,“传朕口谕,着户部、司农寺会同福建路转运使司,查访占城稻种详情,动静小些,莫要张扬。”
“是。”李尚书起身躬身,出去办事儿,走到门口时,又听官家道,“让影卫的人,不必跟得太紧,护她周全即可。泉州……看看她接触些什么人,做什么事,非危及性命或……涉及谋逆,不必干涉,报来便是。”
泉州。
与扬州的漕运枢纽、江南婉约不同,泉州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更加粗粝、鲜活、带着咸腥海风的热闹。
空气里弥漫着海鲜、香料、茶叶、桐油以及汗水的复杂气味。
祝妍与赵澄并未直接前往赵家宅邸,而是在城内离码头不远的一处僻静客栈安顿下来。
客栈掌柜是个精瘦的闽南人,见多识广,对两位戴着帷帽,衣着不俗却并不招摇的女客并未多问,只殷勤安排了两间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