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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脉先生》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逃亡

    铁棒呼啸着破开泥尘狂风砸向我的脑袋。

    这一刻,一直在空中飘忽移动的黑影终于站到了地面。

    力从地起。

    不落地,就打不出这么刚猛攻击,只能借助术法刀枪之利。

    铁棒重重砸到我的头上。

    然后,我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纸人,瞬间被狂风撕碎。

    房梁重重摔落在地。

    我出现在黑影的身后,玄然军刀无声出鞘砍向他的后颈。

    之前的躲闪腾挪,都只是为了这一刻的伪装。

    当他把桐人替身当成我的时候,攻守之势立转。

    现在,我是猎杀者,而他是猎物了。

    黑影没有回头,反手挥棒横在颈后,挡下这一致命一击。

    但我在右手挥刀的同时,喷子已经悄然交到左手,无声无息地抵到他的肋下,轰然开火。

    压抑的闷哼声中,黑影变了形状,随着狂风卷向高处。

    我挥起玄然军刀,挑下黑影,拿到近前。

    那是一件褐红色的僧袍。

    黑影的真身已经逃掉了。

    我没有冒失追击。

    此刻风暴已经变小,泥尘杂物如雨点般从空中落下,混沌的视野在慢慢恢复。

    爆炸的余威将止。

    我躲回石壁凹陷处,拿着僧袍细看。

    这僧袍的布料非常贵重,表面有着精致华丽的暗纹。

    从手感上来看,这僧袍已经穿了很多年,但却依旧完好如新,没半点掉色毛边。

    别说一般僧众,就算是见过的那几个法王都没有穿这么贵重的僧袍。

    不过,现在这件一摸就可以知道是天价的僧袍破了两个洞。

    一个位于胸口稍偏下一些的位置,一个位于肋下靠近腋窝的位置。

    但是,破洞处没有血迹。

    虽然他没能躲过这两次攻击,但无论是木芙蓉剑还是喷子,都没能伤到他。

    不知是肉体练到了足够强悍,还是有什么特殊的避伤法门。

    但无论哪种,这都是我遇到的最强的敌人。

    不仅手段高超,而且足够隐忍,足够阴险。

    他一定在暗中盯了我有一段时间,但却一直潜藏不发,直到爆炸导致环境剧变,制造了足够有利的机会,才悍然出手。

    如果不是我已经到了烛照如神的境界,不见不闻,就能心生警惕,刚刚那一掌足以取我性命。

    更麻烦的是,他还足够果决,见攻守之势逆转,立刻毫不犹豫的脱身逃走,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将来就算再遭遇,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怪不得当初他能从黄元君的掌中逃脱性命。

    风暴止息,尘埃落地。

    整个时轮金刚寺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

    大部分僧众在爆炸中丧命,只有少数幸运儿活了下来,仿佛行尸走肉般带着满身的伤在废墟间茫然游走。

    但被毁的只不过是表面。

    地面和山壁没有出现塌陷,说明这次爆炸未能伤害到山腹洞穴的结构。

    山腹中的人多半能活下来。

    接下来就要看之前的临时挑拨,能不能真正发挥作用了。

    我没能凹陷处停留,带着那件僧袍,急急下山,在达兰的废墟边际,找到了地仙府众人。

    他们躲在一间尚完好的小屋里。

    房屋的主人还在,只不过和他养的狗一起变成了尸体。

    显然,他们都没有什么逃亡经验,否则绝不会在大部分房屋被焚毁的达兰里找这么一间完好到抢眼的房子藏身。

    如果有追兵搜捕的话,第一时间就会注意到这个房子。

    幸好现在没什么追兵。

    山上的剧变已经把所有僧兵都吸引回去。

    现在的达兰成了荒废的无主之地。

    幸存的镇民正哭哭啼啼的在废墟中收拾残存的家底。

    还有趁火打劫的无赖游民。

    只是以往随处可见的流浪僧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从狭窄的小窗钻进房内,把正聚在一起商量逃走路线的地仙府众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我的样子后,立刻给了我最热烈的欢迎。

    他们是如此热情,以至于闹得有些喧哗声音过大。

    我立刻警告他们不要发声,会引起外面的人注意。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然后压着声音对我大加赞赏,对我不惧凶险来救他们并且断后的行为感激不尽,对炸掉时轮金刚寺的行为表示痛快淋漓。

    我也压着声音说:“时轮金刚寺不是我炸的,炮击也不是我安排的,而是另有其他势力在借机发难。我听说高天观的弟子潜入达兰,大肆杀人破坏,这事很有可能是他们做的。现在达兰的混乱,很可能只是开始,他们十有八九还会持续破坏。这对我们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们必须在混乱结束前,尽快离开达兰,离开印度,否则的话不仅时轮金刚寺,而是整个达兰密教都会倾巢而出抓捕你们。”

    便有人不解地道:“我们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密教不至于费这么大力气来抓我们吧,他们被高天观搞成这样,难道不应该先找高天观报复吗?”

    我说:“他们这里很多人都是被高天观给吓得逃来的,而且在这边这么多年,一直担心高天观的弟子会找上门来,能熬过这波报复破坏就不错了,哪还有胆气去找高天观报复?更何况你们也不是什么小角色,对时轮金刚寺来说,实在是不可或缺。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会尝试派人来捉你们。毕竟再想一次性凑齐符合要求的祭品,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就算是以地仙府的人脉想再凑齐是千难万难。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们。”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蹲在人群里中的妙姐先抢着上了一句,“昆什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次性凑齐符合要求的祭品?”

    拿话术骗人,几真几假,细节详情,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就是现场还得有人跟着递话捎秧头,这样才能把话头按预计讲下去,不至于冷场到功败垂成。

    虽然没有事先约定,但十年积累下的默契让妙姐立刻知道我想骗人,马上就打出关键配合。

    我脸色阴沉,避而不回,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开印度。”

    这次不用妙姐再接话了,另有反应灵敏的人立刻开口追问:“昆什猜话别说一半,你说明白点。”

    我沉默不语。

    妙姐叹气道:“昆什猜,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们死里逃生,没什么看不开的了。”

    我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我本不打算说的,因为我没有实证,只是道听途说,说对说错都不如不说。你们就不要追问了,还是先逃出达兰吧。”

    人就是这样,越不说越想知道。

    地仙府众人都不肯罢休,七嘴八舌地要求我把话说得明白点。

    我再次无奈叹气,道:“行啊,那我就讲讲,不过我先说好,这只是听来的,不保准是真的,大家伙随便听听就是,没必要往心里去。”

    地仙府众人不耐烦地催我快讲。

    我便说:“我听说,只是听说啊,你们这一批人,明面上是送来学习密教法术的,可实际上却是从一开始就被选出来当祭品的。密教花了十年时间建成了那座时轮垛,需要足够符合条件的祭品祭祀之后才能开启。听说这时轮垛开启之后,有大威能神通,可以助密教重建地上佛国。所以地仙府这边也想借着时轮垛的大威能实现重返家乡再建仙基的愿望。但这时轮垛是密教这边新建的至高无上的最强法器,就算跟地仙府是同盟,也不会随意出借。所以毗罗仙尊就提出帮密教挑选祭品助时轮垛开启,以此换取一次使用机会。密教同意了这个提议。只是空行仙尊对重返家乡并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在东南亚建国,我师尊向来爱惜地仙府同参的性命,绝不同意这样做。毗罗仙尊便请燃灯仙尊做主挑选祭品送来。不过燃灯仙尊也不是平白就同意做这事,而是提了个条件,就是要求借助祭祀仪轨,提升他所炼仙胎的实力,以备明年选胎大会争雄。所以他把自己的仙胎也一并送了过来……”

    话说到这里,便有人道:“凌月是燃灯仙尊的仙胎?怪不得日贤法王单单把她带在身边,不与我们一同学习密法。”

    又有人道:“不对啊,昆什猜,你不是说是空行仙尊算到我们有难,妙玄仙尊才派人来接应我们的吗?”

    我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一切尽在不言中,答案他们自己就可以靠着猜忌想像补充完整,效果要远比我自己说强得多。

    于是众人纷纷破口大骂,指斥毗罗仙尊和燃灯仙尊不是东西。

    我由着他们骂了一会儿,方才劝道:“在这里骂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当务之急还是逃出印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管怎么样,至少空行仙尊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又有我师傅替大家伙做主,只有回到东南亚,才能有机会揭穿他们做的这些事情。”

    地仙府众人深以为然,纷纷表示赞同。

    但对于怎么离开达兰这事,他们没能达成统一,统一表达对我的赞成之后,就立刻继续刚才的内容吵了起来。

    有人主张去下达兰坐车前往达帕坦科特,再从达帕坦科特坐火车前往孟买,再由孟买坐飞机离开。有人主张从达帕坦科特去泥婆罗从加德满都坐飞机往东南亚去。还有人主张直接走印缅边境去缅北直接投靠妙玄仙尊求取庇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张和理由,也各有一波支持者,一时间意见相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看着他们争吵了片刻,这才插话道:“我倒觉得都不错。为什么不把每条线路都试一试呢?我来之前,师尊就曾提醒过我,这次行动的凶险不仅仅来自于时轮金刚寺,更会来自毗罗仙尊。时轮金刚寺为了照常举行祭祀肯定会抓捕我们,而毗罗仙尊为了防止我们逃回去泄露在这边的遭遇影响到他的声名地位和与大佛爷的同盟,也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我们逃脱。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将是多方面的追击。我看不如我们分成几组,各走一条路径,能全部逃出去自然最好,不能全逃出去,分散行动,总归能有一组人成功逃离。”

    有人担忧的问:“分头撤离,等于是自削实力,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如果一个都逃不出去怎么办?毗罗仙尊和时轮金刚寺的法王们都有神鬼莫测之能,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我叹气说:“如果一个都逃不出去,那就是老天要容毗罗仙尊和燃灯仙尊,我们就认命吧。”

    众人一时尽皆沉默。

    九元真人是地仙府的最强大存在,也是地仙府真正的支柱。眼前这些人都是各九元真人门下,对任一个九元真人都心存极重畏惧。

    一想到自家可能会遭到九元真人的追击,就人人都心情沉重,恐惧到不能自已。

    最终他们同意了我分散逃离的意见,并且各自挑选同行伙伴。

    既然是逃亡,逃的同伴自然是平时相熟的,做事默契的。

    妙姐顶着的身份有两个平日极熟的,便主动邀请妙姐加入他们的队伍。

    这支队伍选定的逃跑路线是经加德满都乘飞机返回东南亚。

    妙姐痛快答应下来。

    但这样自行组队,很快就有弊端显露,有的队伍人多,有的队伍只有老哥一个。

    倒也不是这位老哥人缘不好,实在是他选择的逃亡路线过于艰难。

    他打算直接翻越里普列克山口前往雪域。

    理由是没人能够想到他们选择这样一条逃亡路线,自然就不会遭到劫杀。

    不仅仅是因为这条路线过于凶险,更是因为雪域是密教曾经的老巢,现在还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常人也确实想不到走这样一条作死之路。

    但这位老哥就想到了,而且还非常坚持,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也要走这条路。

    我便道:“既然这样,我同你一起吧,正好经雪域往川中走一趟,看看明年选胎大会的所在地点,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妙姐也道:“那我也走这条路。我师尊不幸遇难,慧霞师姐又生死不明,现在师门一脉只能由我撑起来,既然有人想打发我们来送死,想必将来也不会允许我们去参加选胎大会,倒不如提前过去潜伏下来,给自己争取些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