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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音乐家》正文 第八章 一切千真万确

    范宁蹲下身打量起来,视线与小姑娘身高齐平。

    “先生!您要花吗?给您的夫人或者小姐......新年会交好运的!”

    小姑娘原本见范宁独身一人,只是不带过多希望地扫荡而过,但看到范宁蹲了下来,于是努力挤出笑容,说了完整的话。

    范宁先是指了指小红玫瑰:“这是本地温室出来的,还是南边运来的?”

    小姑娘眨了眨眼,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唔,这个是,是花店嬷嬷批来的。”

    “哦。”范宁拿起一束,仔细看了看花瓣边缘,“有点焦边,路上冻着了?还是花店的‘保存术略有点失误?”

    “这种“红衣主教”品种,对温度湿度变化都挺敏感,长途运输得用湿苔藓裹根,还得保持通风,不能问着。”他语气平和,像是自言自究,又像真心指教。

    小姑娘眼神发懵,嘴巴微微张开。

    范宁又看向冬青果枝:“但这个果子真红,不错。帮我拿它配一点雪滴花和刺柏吧。”

    “好!马上!”小姑娘荡漾出惊喜的笑容,拿出扎花的彩绳与纸托。

    “雪滴花是从背阴的墙根下采的,还是在阳光落叶堆里找到的?”

    “啊?......我不记得了,是我家附近的林地。”

    “一般这些刺柏的浆果,吸引的是哪种山雀比较多?是冠山雀,还是银喉长尾山雀?诶,现在喜欢吃冬青果的鸟是不是不太多了,一般鸫鸟很喜欢,但圣珀尔托市区常见的斑尾林鸽好像不太碰这个,可能是果皮太硬?......”

    小女孩手中的动作有点抖,眨巴着眼睛,显然,对方乐意买单且愿意和自己聊些什么,但她反倒很怕因为没能让对方满意而失去本来已经“下下来了”的订单。

    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些话,但没说出所以然,只能尽自己手上最大的努力,将它们搭得好看一点。

    范宁原本在掏口袋,此刻手里却暂停,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成效,又感叹道:“诶,真不错啊,这个花艺色彩和形态的重心,你考虑的主要是‘冬日的坚守”还是‘春来的预告'?”

    “唔……………先生……………这个,我是说......我是想,您觉得好看......的话,就好。”小姑娘心中忐忑地递去,一眨不眨地盯着看花的范宁,期待着他能接受并付钱给自己。

    “我建议之后类似的主题可以再加上两三枝红豆杉的红果......”范宁将口袋里的七八枚金币银币全掏了出来,“要不麻烦你将其他的花也都扎一下,连车一起给我吧?”

    “什么!?您………………您是说......”

    范宁最终买下了小姑娘所有的存货,付了远超出价钱的钱,离开时眼里还透着思索的光。

    “街头音乐的认可与共鸣,焰火的群体即兴美学......还有缺乏源头理论知识,但‘鸟鸣学”、“保存术”和“林地学”的学识均能浅显体现的花艺………………”

    “这些也能作为‘道途’开始初步生效的佐证吧。但刚才看了那么久的焰火,灵感变化的瞬时性与不可捉摸性却似乎有些受限......”

    华尔斯坦大街潮湿的石板路,别墅的灯光在前方的夜色中温暖地亮着,窗玻璃上凝结着雾气。

    范宁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一楼大厅里,姑娘们正在装饰一棵小云杉树,上面挂着手工制作的镀金胡桃、锡纸天使和彩色蜡烛,看到他抱着一大捧比自己上半身还大的花卉进来,琼惊讶地“哇”了一声,希兰则露出好笑又无奈

    的表情:“你是去花卉市场批发进货去了吗?这么多,我们怎么知道你分别给谁挑选的是哪些?”

    “不事先分好的一律作‘给这颗树买的处理。”罗伊站在一旁双手抱胸。

    “我分了啊。”

    “哈?”

    范宁闪身让开,只见门厅外面的昏暗草坪上,竟然还有两个小木车。

    “......我觉得还是给树吧。”这惊人的数量使琼感到钦佩之极,她再次竖起大拇指。

    又过一天,院线驻地的大伙们开始了“新年熏屋”,算是入乡随俗??在旧年最后一个星期,圣珀尔托许多家庭,尤其是保有老派传统的市民,会陆陆续续点燃一种特制的混合了杜松子、乳香、没药和本地香草的“净晦炭”,端

    着铜盘,缓缓走遍每个房间,让辛辣而神秘的烟雾缭绕屋梁角落,以驱散旧岁的晦气,迎接新年洁净。

    大门与楼层的窗子尽皆敞开,范宁站在外面静静看了一会,看着大家端着烟雾缭绕的托盘,颇具新奇体验感地四处走动。

    “今晚要不要去参加‘幸运猪”游行?”过了一会后希兰问他。

    “好啊。”范宁听起来也很乐意。

    夜晚时分,市民们举着一些麦秆、硬币或小猪储钱罐的模型,沿着固定路线歌唱游行,最终将一头用彩纸和木头制成的巨大“幸运猪”抬到了圣礼广场中央。

    吉纳维芙糖果厂赞助包揽了此次用以在民俗活动中分发的杏仁糖饼,穿着围裙的大婶们笑容可掬,给每个路过的人手里塞一个包好了的粉色糖纸。

    “谢谢。”

    范宁也得到一个。

    他剥开糖纸,小猪造型憨态可掬,糖霜和坚果装点得均匀漂亮。

    旁边一个孩子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惊喜地叫道:“妈妈!里面有覆盆子!”

    范宁和几位姑娘也开了手里发到的糖饼,咬下了同样位置,同样分量的覆盆子酱。

    游行队伍嘈杂而欢乐,歌声与步伐总体杂乱、跑调的,但在某些时刻会有些不太寻常地同步到一起,数百人的脚步声、拍手声、简单民谣的合唱声,节奏与响度开始倾向于落入到一片有组织的编排体系之中,人群头顶那一片

    杂糅的情绪体与星灵体的微弱光晕,也开始以相比的频率微微荡漾,如同被风吹拂的麦田。当然,这每次不会持续太久。

    “我在不算太久的前些年做过类似氛围的梦,如今则不敢想象它们是真的。”有一刻希兰说道。

    “如今的一切千真万确。”范宁闻言,只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