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问题”,或许是最后的“问题”,还可能在什么地方出现呢?
范宁的目光从餐桌前的一张张脸庞上落过。
随侍们继续在呈上早膳,每一例的份量都极少,精致、丰富,有气派,但不至被诟病铺张。小银碗盛着燕麦粥,配以红糖、葡萄干和烤杏仁片;双层银盘的上层是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和油脂滋滋作响的培根,下层是切成薄
片的冷盘火腿、萨拉米肠和几种奶酪;旁边的小碟配有烤番茄、焯蔬菜和炒蘑菇;果酱是橙子、草莓和野玫瑰三种,磨得不细,保留了相当多的颗粒,盛在水晶小盏里。
“我去继续数蜗牛了。”瓦尔特第一个起身后,奥尔佳和康格里夫也起身。
罗伊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范宁,语气听起来尽量随意:“范宁,我们几个......最近感觉有点奇怪......知识的自发增长......面对门扉一点也不感到艰深......”她斟酌着词语,“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不太敢贸然尝试晋升。”
“没关系。”范宁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也没有追问或讨论细节。
“啊?”
“晋升就是了。”他说得清晰而肯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如果灵性已经满溢,如果密钥自己显现,那就穿过去,不用迟疑。”
就在这时,门厅方向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女助理妮可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抱歉打扰各位用餐......门房那边又送来一批信件和包裹,还有几十位访客的名帖,是不是需要......现在处理一下。”
罗伊带着笑意地叹气,站起身,对范宁投去一个“就是这么夸张”的眼神:“你没要我们保什么密,所以这种阵仗从昨晚就开始了。”
比年初回归提欧莱恩的那次还夸张十倍,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范宁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去吧。”
“你呢?”希兰问。
范宁往自己口里塞了一大段萨米拉香肠,感受着其细腻浓郁的咸香,咀嚼的眼神比指挥还认真:
“我再吃一会儿。”
琼在下楼前由衷地竖了个大拇指。
别墅的门厅里热闹得像跨年日提前到来了。
从早上七点开始,送信的、送货的,亲自登门递帖子的就没断过,门厅那张原本只放钥匙和帽子的桃花心木边桌,此刻堆满了东西,访客们靴子上的雪在门垫上融化,留下深色的水渍,奥尔佳不得不交代行政人员每隔半小时
就换一次垫子。
希兰坐在门厅楼梯的第二级台阶上,膝上放着一个藤编的收纳筐。
她身边已经堆了四个类似的筐,分别贴着标签:“需回复”、“待商量”、“常规/归档”、“转交其他部门”,此刻她手里拿着一封厚实的奶油色信封,边缘烫着金线,封口用红色火漆封缄,火漆上的纹章是交叉的指挥棒与橄榄枝
??圣珀尔托市政厅的官方徽记。
她用裁纸刀撬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笺。
纸质极好,厚重挺括,抬头的市政厅纹章由手指摸上去能感到细微的凹凸。
“致尊敬的卡洛恩?范?宁先生,”她轻声念给旁边的助理们听,“值此岁末,市政厅诚邀您出席于新历916年12月31日晚,在节日大厅举办的新年音乐会暨慈善晚宴。您作为当代艺术之灯塔,文化事业之砥柱,您的莅临将使盛
会增辉......附:贵宾包厢席位十张,随信附上。”
几个助理都是旧日交响乐团那边的,字写得漂亮,做事仔细,被临时调来帮忙,一位姑娘在登记簿上快速记录,根据自己的判断给出拟办建议:“这个估计是属于‘婉拒但回赠礼'?”
“对。”希兰把信放进“需回复”的筐里,“标准婉拒模板在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你找出来抄一份,下午我签字。”
“好的。”小伙子小姑娘们笔尖不停,“下一件?”
希兰从脚边的邮袋里又拿出一份,这是个扁平的大信封,用普通的牛皮纸包裹,但封口处贴着一枚精致的银色徽章??一柄竖琴环绕着星辰,这是“圣珀尔托音乐之友协会”的标志。
信封里是一份制作精良的聘书,诚邀范宁担任协会名誉主席,并主持明年春季的“雅努斯国际青年作曲家大赛”,随信附上的还有一本小册子,详细列出了协会近三年的活动成果和会员名单,字里行间透着想要借范宁之名进一
步提升影响力的迫切。
“这个呢?”一位小伙子问。
“也婉拒。但可以回信说,我们愿意推荐几位优秀的年轻作曲家直接参赛??把瓦尔特昨天整理的那份名单附上。”
“明白。”
众人就这样一件件处理起来,更多的函件书信可能连十秒钟都没有,就被丢到了该丢进的篮子里:院线的某些合同供货商在新一年度优化后的“商务方案”,某公爵府邸的私人沙龙、跨国唱片公司的合作洽谈、院线渠道投资申
*****......
除了信件,还有礼物。
大厅里,放九尺钢琴的那个圆形演奏台,一会的功夫已经没法站人上去了,包装精美的礼盒围着钢琴堆了一层又一层。最大的一只是长条形的木箱,上面贴着“易碎?小心轻放”的标签,发货单显示来自圣城一家知名的乐器
行,里面多半是把价值不菲的大提琴;旁边是个较小的丝绒盒子,系着深绿色缎带,卡片上写着“聊表敬意,盼您垂青”,落款是某位名字很长的公爵夫人;甚至还有一篮来自南大陆的新鲜水果??黑柿、冷刹、红香蕉、几种叫不
出名字的热带水果,南大陆现在的物产丰饶程度不及以前,尤其是在圣珀尔托的十二月显得格外奢侈,显然是用了特殊的保鲜手段快运来的。
“现在大门外什么情况?”瓦尔特去了趟盥洗室,回来时问了一句。
“不是大不大门的问题,是院子的每面墙都有问题??明明就用了个早膳的功夫,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负责把关礼单清点的康格里夫手忙脚乱,一面指挥手下,嘴里不住嘟囔,“早有自知之明的话,从提欧莱恩远洋出发过
来的时候就应该多叫上一些人!卡普仑没来,卢也没来!......马莱呢?这个节骨眼上能不能叫他每天别出去写生了!乐器木箱一件,公爵夫人的珠宝盒一件,珍稀水果篮一件,呃,这个是......”他报幕间提起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
朴素纸箱。
摇了摇,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打开一看,是十二瓶墨水。
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牌子,而是专供调查员文书的特供款,标签上只有简单的“永恒黑”字样和圆桌刀子徽记。
“特巡厅送的。”助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