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二百二十七,断尾龙的寂灭

    “快,往江家田方向撤!”于泽霖闪身伏在战壕前面的斜坡上,一边举起手枪射击一边喊。

    好在是夜黑,敌人的射击没有准头,629团官兵又熟悉地形,他们在自己的团长指挥下,很快就脱离了敌人的伏击地域,没有被敌人完全包了饺子。

    又留下了上百死伤给日本兵做训练刺杀的材料,算是给自己这几个月来一直不注重工事修筑一个惨痛的教训,于泽霖的心里窝火透了。

    “侦查排长赵本初!”他忽然记起了什么,提高声音大喊。

    “团长有什么吩咐?”一个精干的汉子闻声赶来,向他行了军礼后说。

    “带着你们排的弟兄,绕道去截住卢旅长,告知他我们中了埋伏,损失惨重,正往江家田方向撤!”于泽霖说,“完成任务后你就随卢旅长了,我们师按照预案是一旦修河失手,就撤往凤凰山,江家田离凤凰山不远,大家就在那里相会。

    “是!”赵本初又行了一个军礼,才往自己所在排的方向跑去。

    云里散人的眼睛依旧盯着眼前这只天朝军队,二郎那边却惊叫了起来:“道长,那条断尾龙动了!”

    云里散人把目光往东面的鄱阳湖移动,很快就搜寻到了趴在湖水最深处的断尾龙。

    断尾龙的确在动,动的很慢。

    云里散人和二郎杨戬都注意到了,那条龙把头颅转向修河,然后向修河慢慢地爬。他当真爬得很慢,似乎怕惊扰了湖面上那些舰艇承载着的美梦一般。

    天渐渐亮了,鄱阳湖一带小雨淅沥,湖面却没有了一丝风,显得波澜不惊的样子。

    日本人的运兵船很是忙碌。他们显然已经攻占了吴城,正在急急忙忙地把一船船的兵员、物资往南面运送。

    断尾龙就这样在湖底慢慢地往修河的方向爬着。

    “这个贱货,倒是很会照顾那些日本人啊!”二郎叹了口气,“还真的把自己当着人家神明了!”

    “是啊,人也罢,神兽也罢,千万不能泯灭了良知,一旦良知泯灭,就会助纣为虐,就会成为人类的祸害!”

    “那我们怎么办啊!”二郎问,“现在就除掉他吗?不怕在鄱阳湖兴起风浪,让生灵涂炭吗?现在动手,我肯定能够一击而中,危害也不是很大,即使有,伤到的也是日本人!”

    “日本人也是人啊,我们要除掉的是日本魔,通过除掉魔,消除人心里面的鬼魅,却不能伤害到人本身。”云里散人庄重地说,“这才是我师祖、师父们内心深处一直在遵循的道。”

    “对呀,这也是神道!”二郎没有说话,他看了看云里散人,心里却想,“自己因为记恨舅舅的暴虐而不愿在天堂为官,反而躲过了中天崩塌的大劫难。那些神仙们修行的目的是寿与天齐,原来这天啊,也不是靠得住的东西,还不如在地上踏踏实实走自己的路好。”

    他们都紧紧盯着那条断尾的龙。

    那条龙依旧在向修河的河口爬行,爬得很慢、很慢,爬近了,最后爬到了。

    到了,它就慢慢地抬起了头颅,轻轻地吮吸由修河流进鄱阳湖的水流。

    “这家伙要干什么?”二郎有些惊异。

    “自作孽,不可活!”云里散人答非所问。

    年轻的道士端坐在西山之巅,眼观鼻,鼻观口,口里在念咒。只见他右手摇着拂尘,左手在变化着掐诀——一会儿是金刚指,一会儿是兰花指,一会儿捻诀,一会儿握诀,还有捏诀。后来他左手的五个指尖全朝上,然后慢慢弯曲下中指和无名指,让指尖指着掌心——哦,对了,这是三清指诀。

    云里道长把三清指对着昨晚日本人打炮的区域画了一个圈,那边顿时凉风习习,云飞雾扰,雨水突然就增大了许多。这雨冲涮着那里的每一块岩石,每一棵树枝,每一片草叶。

    后来各个地方的雨停了,云开雾散。云里散人画圈的区域,雨还在下着。大雨把石头、叶脉、草芽上冲洗出来的尘土、毒素和罪恶全部收拢到了溪流里,再沿着溪流进入了修河当中。

    修河与鄱阳湖的入口处,那条恶龙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吸水。

    修河的水位在渐渐下降,那条恶龙昂起的头颅露了出来,像极了一块奇形怪状的礁石。它依旧在吮吸着河水,吮吸着昨晚日本炮兵发射出的那些毒气弹里的毒气。

    云里散人估计毒气已经被雨水冲涮完了,才把右手里的拂尘扬了扬,左手里的三清指变成了中指独立,四指在四周支撑的金刚指,在昨晚日本人炮火覆盖的区域又画了一个圈。

    那里的雨渐渐停歇,云气渐渐向上升腾。

    修河的水降得更快。上游开始干涸了,一段一段的地方,只剩下石头上飞溅的素练。日本兵直接从光滑的岩石上一队队地奔赴河南;中流的河水也只能淹没膝盖,也有一队一队的日本人在往河的南岸奔去。

    这些日本人兴奋极了,叽里呱啦地讲述着他们的前方怎么样攻克了南昌,南昌的天朝守军已经向高安一线撤退的消息。

    “支那军队打什么仗啊!我们不仅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还有天时、地利、人和、神助呢!我们的将军指挥有方。上下同仇敌忾,胜利不属于我们大日本,还会属于谁啊!”有人这样议论,“你看那些支那军啊,士兵们毫无斗志,军官们却要用手枪顶着要他们往前冲,逼急了他们自己内部就相互火并,打的什么仗啊!”

    云里散人听着日本人的议论。他知道,站在神的角度要拯救一个民族,首先要拯救的是这个民族的内心——只有内心的强大才是真强大,只有内心觉醒才是真觉醒。那么强大的内心从哪里来?还不就是“磨练”那两个字吗?天朝的失败还在延续,不过该失败的还得失败,该经历的痛苦还得去经历,这不就是南方朱雀式的浴火重生吗?

    云里散人这样想着,修河的水位继续下降着,那边的鄱阳湖的水位也在极速地下降了。

    在鄱阳湖与修河的入口处,修河只剩下了一条细细的流水。

    断尾龙还在吮吸。他的头颅已经由过去的抬起变成了现在的垂下,身子也全部裸露在沙滩上了,像一座怪石嶙峋的岛礁。

    断尾龙浑然不觉——看来他真的是被流入修水里的毒气灌昏,成了温水里煮着的青蛙,慢慢昏厥过去,已经身在危险之中却全然不知道了。

    “我这个时候隐身下去把它剁成几段,肯定不会给人类带来威胁的!”二郎向云里道长请求。

    “你去后一动神力,鄱阳湖还不翻波涌浪?怎么就不会给人带来威胁?”云里散人看了看二郎,“还是我来吧!这条恶龙既然那么护着日本人,我就用日本人的手让它寂灭好了。”

    云里道人说完,便口中念念有词,然后顺手折了一根拂尘上的长丝,往修河与鄱阳湖的交汇处扔去。

    那细丝飞向了秃尾龙,却插进了它旁边的泥沙中,很快长成了一根藤蔓。这根藤蔓蛇一样顺着秃尾龙的身上蜿蜒,把它捆了一个严严实实。

    藤蔓上同时长出的绿色叶片颤动在微风中。

    断尾龙只顾低头饮水,浑然不觉。

    修水北岸的日本兵已经全都过了河,他们浑然不觉。

    鄱阳湖里的日本运输船在来来往往,运输船的一旁,十几艏炮艇悠闲地停泊在离岸不是很远的地方,也都浑然不觉。

    秃尾龙身上的藤蔓越缠越密,越缠越结实。藤蔓上绿叶葱葱,整个龙身真的是一座岛了。

    看着秃尾龙被捆结实了,云里散人又折了一根拂尘上的长丝。

    同样是口中念念有词,同样是扬手把长丝扔了出去。

    这次的长丝没有变成藤蔓,而是幻化出了一根实实在在的长蛇。

    长蛇落进藤蔓中,慢慢地往秃尾龙的头部爬去。它先绕着断尾龙的脖颈上爬了一圈,才慢慢爬上了断尾龙的头颅,狺狺地吐着蛇信子,再悠忽钻进了对方的鼻孔。

    “阿嚏!”断尾龙突然仰起了头,打了一个喷嚏。

    一股水柱突然喷出,成抛物线,射向了日本人的炮艇。

    “巴嘎!”炮艇上的日本人慌乱起来,闹闹嚷嚷。

    水柱在炮艇上空撒开,成了纷纷的雨滴。雨滴落在炮艇上,十分腥臭,十分恶心,带着硫磺味,带着毒瓦斯味……

    “阿嚏!”断尾龙又是一个喷嚏,又是一个水柱射向了那边的炮艇。

    “开火!”日本海军以为受到了什么武器的袭击,纷纷调转炮口,向这么一个小小的岛礁开炮。

    炮声隆隆。

    云里散人的咒语成倍地加强了炮弹爆炸的力量。

    岛礁一下子横飞成了一片血肉雨,洒向四面八方。

    远远地,日本人从望远镜中看见这样的景象,全都傻了眼,只把一拨又一拨的炮弹往岛礁上砸。砸得断尾龙飞灰湮灭,砸得它伏身的地方成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云里散人看到断尾龙彻底完蛋了,无影无踪了,才把手中拂尘又是一扬,自己扔出去的长丝便回到了拂尘之上。

    “自作孽,不可活!”这个道长又叹息了一声。

    二郎紧紧地盯着修河与鄱阳湖交汇处的眼睛此时才收回。

    “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跟着重复了一句。

    后来俩人都不再说话了:南昌方向的枪炮声一直在他们耳鼓里炸响着,凭着这声音他们知道天朝军队真的已经在高安方向败逃了。

    不过,从高安方向传来的枪声还是把他们的目光给牵了过去。